第11章 小包子挽澈

小包子挽澈

“你……”百裏墨愕然。

百裏兮開口了,她的聲音很輕,好像一陣風吹來便可吹散:“人若不是我殺的,你覺得白楚只會送來一顆人頭這麽簡單嗎?”

――

是夜,首輔府顯得十分安靜,偌大的府邸內燈光微弱,少有光亮,在府中穿梭的婢女奴才侍衛皆屏息斂氣,不敢發出多餘聲響。

後院的竹亭裏坐着一位男子,他靜靜的坐着,眉眼淩厲,修長的手指間夾着一片竹葉。

白楚道:“聽說今日皇上去了左丞相府。”

“……是。”風旋猶豫了一會兒說。

“上趕着去看人頭嗎?”白楚嗤了一聲。

風旋:“……”

皇上還真趕上了。

風旋感覺自己現在進退兩難,主上的眼線布滿整個王朝,左丞相府內自然也有,他早已聽聞了皇上如何調戲左丞相之女,又是讓坐腿上,又是調情,還說要吻。

他聽完之後一時之間不知是同情皇上還是同情自己。

自己若是不說,主上知道後,自己的下場,死。

自己要是說了,主上生氣遷怒旁人,自己肯定是第一個被遷怒的,下場還是死。

風旋越想臉越木。

權衡利弊之後,他道:“主上,屬下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白楚的指腹抵着竹葉尖,一滴血珠冒出來,他擡眸看了一眼風旋:“嗯?”

“……”觸及到白楚陰冷的眼眸,風旋噎了一下,沉默了一會才說:“皇上,皇上見色起意……啊不,皇上調戲……”

怎麽說都不對,風旋痛恨自己沒有一張極會說話的嘴。

這麽一說,他感覺自己和皇上都完了。

白楚的指尖一頓,指腹上的血珠凝聚,滴在了衣袍上。

他道:“見色起意?調戲女人?”

白楚把指腹上殘留的血跡抹掉,低頭似是笑了一聲,雖在笑,卻讓人感受不到笑意,他的眉眼低垂着,遮掩了眼內的鋒芒。

“欠收拾……”他低喃道。

――

顧時殷回到君卿殿後,看了一會兒一些無關緊要的折子,南朝近幾年來很是太平,少有戰亂,以前朝中大臣整日念叨着讓他立後選妃,十個折子有九個都是勸他的,現如今經歷了選妃之事,到都安靜了,對廣納後宮之事絕口不提,為顧時殷減少了很多工作量。

看完後,顧時殷盯着桌案發起了呆,不知道為什麽,他每次身處君卿殿之中,心裏總會有一些說不明的情緒,複雜得他理不清。

餘光中他瞥見了書冊旁邊的一個東西,被書冊壓着。

他伸手撥開書冊,是一把折扇,他把扇子打開,扇身用竹條編制,扇面不知道是什麽材料,上面繡着一條龍,用金絲繡成,栩栩如生,很是精致。只是這把扇子看起來有些顯舊,存在時間應該很久了。

顧時殷不自覺伸手撫摸了一下,突然看到了一行小字,小字與扇面是一個顏色,不易看到。

上面寫着:祝皇兄生辰快樂,天天開心。

話語實在簡單,顧時殷卻怔住了,他愣了半響,偏頭問承允:“這,是朕的?”

承允似乎也有點發愣:“……是。”

“誰送的?”顧時殷抿了抿唇,眸光也暗了下去,他真的好讨厭這種明明很熟悉卻又想不起來的感覺。

承允沉默得更久了:“宣王。”

“宣王……”顧時殷呢喃了一聲,腦子裏不知道為何多了一個畫面,畫面久遠,卻很熟悉。

秋季時節,禦花園內的花卻依舊繁盛,皇宮的禦花園內滿是奇花,一年四季,總有花朵挺立,花不凋,開不盡,年年春。

某處亭子裏一個五六歲的小孩,長得肉嘟嘟的,像一個小包子,他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地上鋪着一張宣紙,小孩正握着毛筆一筆一劃的寫着什麽。

“六殿下,咱們起來寫好不好?娘娘若是知道,該責怪您了。”一個婢女好聲好氣的勸道。

小包子驚了一下,趕緊爬起來站好:“挽澈錯了,秋宴不要告訴母後。”

名叫秋宴的婢女笑道:“奴婢知道了。”

小包子把宣紙拿起來放在桌子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秋宴,皇兄的生辰快到了,母後說可以寫一句祝福語給皇兄,你說我該寫什麽好?”

沒等秋宴回答,他抽了抽鼻子,小聲說:“我希望皇兄天天開心,天天快樂。”

秋宴笑道:“那殿下就這麽寫吧。”

小包子的大眼睛一亮,握着筆,低頭開始寫字,邊寫邊念:“祝……皇……兄……生……”

小包子沉默了,對着宣紙發了幾秒鐘的呆,然後小聲問:“生辰的辰字,怎麽寫?”

聲音太小,秋宴沒聽清,她問:“殿下說什麽?”

“我說!”小包子大概是覺得問別人很不好意思,耳尖都紅了,他奶兇奶兇的鼓着腮幫子又說了一遍:“生辰的辰怎麽寫?”

秋宴看他這別扭勁兒,想笑但忍住了,心想,六殿下和太子殿下一模一樣,太子殿下小時候也這樣,傲嬌又別扭。

“辰字啊,辰字是這樣寫的……殿下,筆畫錯了……”

畫面漸漸遠去,禦花園亭子內的一切開始模糊,名叫秋宴的那個婢女聲音柔和,顧時殷覺得熟悉,卻追溯不到源頭。

“皇上……”

承允微低的聲音讓顧時殷猛地回神,他盯着扇面,半響才開口:“挽澈?”

“這是宣王的字。”承允輕聲道。

顧時殷沒在說話,他把扇子合攏,輕輕的嘆了口氣:“朕乏了,你退下吧。”

“是。”承允抿了抿唇,彎身退下了,還遣散了一衆婢女。

待人都出去後,顧時殷垂下眼,來這個朝代快一個月了,剛開始他懵逼迷茫不适應,後來逐漸接受了他可能回不去了的事實,可是現在,他迫切的想要弄明白前世的事。

他和白楚之間的孽緣,百裏兮不為人知的秘密,那個叫挽澈的小包子,還有婢女秋宴,他都想知道。

“破系統,你說你是不是哪又出問題了?”顧時殷突然開口問。

九一大概是懵了,好半響才吐出一個字。

【嗯??】

“上次因為你的晚來,我沒有記憶,現在有了,卻不全,是不是因為你出問題了?。”

“你說,我的記憶為什麽不全啊?”顧時殷輕聲問道。

九一跟突然斷網了一樣,一點聲響都沒發出來。

顧時殷嘆了口氣,他明知破系統不可能回答,他卻還是想問,自虐呢這是。

【我沒有問題。】

過了很久,九一才回答。

【你還想回現代是嗎?】

【別想了,你回去了,還是會回來的。】

……

顧時殷又夢到了前世的場景,夢到了那個叫挽澈的小包子。

冬天了,窗外下着雪,到處一片銀裝素裹,雪漫上了枝梢,撒在了屋檐,宮女踩着雪地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輕響。

清心殿外侍衛,奴才衆多,但整個宮殿內卻極為安靜,彌漫着無端的壓抑和藥香,顯得毫無人氣,婢女走過都放輕了腳步。

“六殿下怎麽還不見好轉?本宮把你們養在太醫院是讓你們吃白飯的嗎?不是說只是小小的風寒嗎?”一個身穿宮裝的女人紅着眼眶,對着跪在地上的衆太醫喝道。

衆太醫唯唯諾諾,不敢出聲。

小包子此時躺在床上,面頰泛着不正常的紅暈,嘴唇發白,額頭上都是虛汗。

“母後……母後……”小包子清咳了兩聲,小聲叫道。

宮裝女人聞言,急忙走過去,握着小包子的手,喚道:“澈兒?怎麽了?不舒服是嗎?沒事的,澈兒會好的,會好的。”

“母後……”小包子的眼睛不再亮了,聲音也不再清脆:“還有……還有幾天才是皇兄的生辰啊?”

“還有五天,就五天了。”宮裝女人哽咽道:“澈兒最喜歡你太子哥哥了,肯定能撐到你太子哥哥的生辰對不對?”

“挽澈想跟皇兄過生辰……挽澈還給皇兄準備了生辰禮物。”小包子說,剛說完又咳了兩聲,聲音裏帶着哭腔:“母後……”

“澈兒乖,你別說話了,別說話了。”宮裝女人邊哭邊說。

窗外樹枝上的雪“叭嗒”一聲掉落在地上,清心殿內的藥香愈發濃郁,宮女們紛紛低頭,殿內安靜得與窗外的景象格格不入。

“挽澈想送皇兄扇子,皇兄怕熱,最不喜夏季了,有了挽澈的扇子……皇兄就不怕了。”小包子說,他的眸光越來越暗,直至毫無光亮。

“皇兄怎麽還沒來……皇兄在哪?”小包子小聲說道,說完後,又習慣性的自我回答:“噢,挽澈忘了,皇兄很忙的……”

小包子不再說話了。

站在門口的侍衛望着漫天飛雪,抿着唇想,今年的冬天真冷啊,冷到了骨子裏。

“澈兒!”殿內傳來晚妃娘娘帶着哭腔,聲嘶力竭的聲音。

藥香……好像斷了。

這個冬天,注定令人銘記,被人讨厭。

……

顧時殷醒了,他伸手摸了摸眼角,濕的,六殿下,挽澈,小包子死了,死在了雪花漫天飛舞的冬天。

顧時殷的指尖抓着被褥,他覺得自己現在特別不對勁,太頹了。

“承允!”他突然喝道。

承允聽見聲音,快速從門外進來,恭敬低頭:“奴才在。”

“把族譜拿過來。”

承允沒敢擡頭看他,答了一聲是之後便退出去了。

待承允再次進來,顧時殷直接從床上下來,翻開冊子,他翻到後面,幾乎是一目十行。

終于在上面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族譜上,印着字跡潦草的一行字。

開乾二十年,六皇子顧時也薨,死于風寒,年僅六。

顧時殷頓住了,他的目光下移。

開乾二十一年,三皇子顧時俞薨,死于暴病,年僅十三。

開乾二十一年,五皇子顧時錫薨,死于風寒,年僅十。

開乾二十一年,四皇子……

開乾……

誰都死了,風寒,暴病,意外……到最後,只剩下他顧時殷。

“假的!都是假的!”他狠狠的把冊子摔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承允沉默的跪在地上,守夜的婢女也齊齊跪着。

顧時殷感覺自己快控制不住了,內心滿是崩潰,他的眼尾被刺激得泛紅,發絲淩亂。

他為什麽要來這個鬼地方?為什麽啊?

那些人,那些他的親人到底是怎麽死的?風寒?暴病?意外?怎麽這麽巧,都在同一年,一個死完另一個接着死,為什麽死的不是他?

顧時殷站在原地沒動,一滴淚從他的眼眶裏滾落出來,他快速的眨了眨眼睛。

“承允。”他蹲下來捏着承允的下巴,啞着聲音問道:“他們都是怎麽死的?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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