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共白頭，度餘生
共白頭，度餘生
“主上。”侍衛單膝跪在地上，猶豫了一會低頭：“人跟丢了。”
白楚掀了掀眼簾，黑眸裏看不清情緒，懷裏的白貓突然叫了一聲，他捏了捏貓的後頸，淡聲問：“跟到哪丢的？”
“花滿樓……”
白楚：“青樓？”
“對。”侍衛答道。
侍衛退下後，白楚伸手拿起桌上的紙，紙上不過寥寥幾個字。
有事前往瑜城，勿念。
落筆挽卿。
顧時殷在瑜城大街小巷上晃蕩了一圈，直到遠處天邊一抹橘色的線逐漸下移，夜幕降臨，在上空，有零零散散的星光，在街上，燈籠點了起來，點點橘光照亮了行人的臉龐。
他穿梭在人流裏，看着人來了又回。
有那麽一瞬間，他心裏湧現出一種名為落寞又羨慕的情緒。
皇宮沒有這麽熱鬧。
在等級森嚴的皇宮城裏，奴才婢女安守本分，唯唯諾諾，唯恐做錯了事丢了性命，仔細回想，他才發現皇宮城裏的人沒有笑過，他每天行走在皇宮的各個角落，誰見了他都恭敬的行禮，臉上滿是畏懼，顧時殷知道，他們怕他。
進了皇宮門就如同進了一個牢籠，自由被限制，人心也在籠裏慢慢被歲月吞噬。
顧時殷自己也笑不出來，他不喜歡那裏，皇宮城太大了，也太冷了。
皇宮三十二座殿，只有他一個人，偌大的皇宮，也只有他一個人，他的親人一個都沒了。
顧時殷皺了皺眉，收了情緒。
又沿着街走了幾步，他突然停在原地，面色隐隐有些僵硬。
過了半響，他才小聲說：“九一……”
【嗯？】
“我……我沒帶銀子。”
【……】
顧時殷有點崩潰，他走的時候太急了，壓根就忘了帶銀子的事，剛才他也是突然想起來的，沒銀子他今晚住哪？沒銀子他吃什麽？
哦……他忘了，他今天一整天都沒吃飯。
【賣色吧。】
“滾。”顧時殷沒好氣的道。
夜色越來越深，顧時殷走到街道旁邊的一條小巷，借着街道微弱的光找到一處角落坐下。
他坐下後，背靠着牆，輕微嘆了口氣。
過了一會後，他猛地坐直，像是想到了些什麽，眼眸亮了亮，伸手探入衣襟，扯出來一個包子。
他正要往嘴裏送，旁邊突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他轉頭，就和一雙眼睛對上了。
我操。
顧時殷吓了一跳，他又仔細看了看，才發現是一個小孩，小孩的頭發亂糟糟的，臉也髒兮兮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眼睛卻很有神，亮閃閃的，像天上的星星。
兩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小孩的視線落在他手上拿着的包子上，看了一會後，他把手伸進自己的衣襟裏，緊接着又伸出來。
顧時殷正疑惑。
就見小孩朝他攤開空空如也且髒兮兮的小手，歪着頭疑惑的問：“好奇怪哦，為什麽我掏不出包子？”
顧時殷：“……”
你要是掏出來了那才怪了。
顧時殷飛快的轉動大腦努力措辭，正想和小孩解釋解釋，就聽小孩恍然大悟般的開口：“我知道了，因為我是男孩子，所以掏不出包子，原來女孩子胸前鼓鼓的是包子啊！”
“……”
“不是……”顧時殷掙紮着想解釋一下，結果剛開口就愣了，他忘了變聲，還是女聲。
為了不吓着小孩，顧時殷短暫猶豫後還是用女聲：“女孩子胸前鼓鼓的不是包子……是……”
是什麽？
他卡了一下，結巴開口：“我……我能掏出包子是因為我提前把包子放那裏。”
小孩疑惑：“為什麽要放那？”
顧時殷眨了眨眼：“怕包子冷啊。”
“哦……”小孩應了一聲，看了一眼顧時殷手裏的包子，很快就偏開頭移開了視線，縮在牆角。
小孩的視線轉移得很快，可是顧時殷還是看到了他臉上的豔羨，他又從胸前扯出一個包子，在小孩面前晃了晃：“我有兩個，分你一個。”
小孩擡頭，大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顧時殷：“真的。”
“謝謝姐姐。”小孩揚起笑臉，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顧時殷：“……別叫姐姐好不好？”
“好。”
小孩正要伸手拿，顧時殷的手突然往後縮了一下，小孩拿了個空，看着小孩臉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為失望，顧時殷急忙解釋：“不是不給你，你的爪爪不太幹淨，就這麽抓着吃，很容易生病，我喂你吧？”
小孩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爪爪，小臉一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謝謝姐姐。”
“……”
顧時殷掰了一點包子遞到他嘴邊，正要提醒說不要叫姐姐。
就見小孩嚼了嚼包子，開心道：“姐姐，姐姐，包子好好吃。”
算了，叫就叫吧。
顧時殷又喂了他一口，看着他臉上滿足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他笑道：“你今年幾歲了呀？”
“四歲了！”
四歲啊……顧時殷的笑容僵了一下，才四歲，這麽小……
正值初秋，天氣轉涼，夜晚的風有點涼，小巷的另一邊盡是喧嚣，吵鬧聲隔着一堵牆傳進顧時殷的耳朵，他往前挪了幾步，遠處的光照在他身上，也照進了他的眼睛，他轉頭看了小孩一眼，說：“到我身後來。”
小孩到他身後坐好，顧時殷也沒在說話，只是仰頭望着天空發呆。
在這處顯得陰暗的角落的不遠處，靜靜站着兩個人，正是顧時殷上午遇到的那兩個女人。
晚風吹起了百裏兮的衣擺，她的身後是燈火闌珊，繁華喧嚣，一個又一個的人從她旁邊走過，她的目光卻一直望着那個人，那個她心心念念，放在心尖上的人。
“小姐，那是……皇上？”焚香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太确定的開口問道，先不說她沒想過皇上會來瑜城，而且她也沒想過皇上會穿女裝。
她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自家小姐今天一整天都在街上漫無目的的游蕩，若是為了找皇上，那倒情有可原了。
“是他。”百裏兮道。
她說完後，沉默了一會：“想辦法給他送銀子。”
“是。”焚香答道。
夜色越來越深，喧鬧的街也逐漸安靜，小孩已經睡着了，顧時殷卻有點睡不着。
“九一，古代的天上有星星。”
【嗯。】
破系統極為敷衍的應了一聲。
顧時殷又道：“在現代，是沒有星星的，那時候我就想啊，總有一天，我要和我喜歡的人一起找個看得到星星的地方定居，在繁星下，與他共白頭，度餘生。”
他停頓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不知道白楚願不願意，願意的話我邀他一起。”
【他會願意的。】
顧時殷嗤了一聲，他和白楚之間還有滅族之仇呢，這麽一想，心口突然一陣抽痛，他擡手揉了揉，不甚在意的開口：“你以為你是他？你說願意他就願意？”
九一沒再答話，顧時殷也沒了說話的興趣。
首輔府一貫冷清，到了晚上燈光極暗，只有幾處地方點了燈火。
一個黑影從牆頭翻過，快速閃進了一間屋裏，屋裏熏香缭繞，安靜至極。
黑衣人對着珠簾的方向拱了拱手：“主上。”
“怎麽？”珠簾後傳來了白楚冷淡而又慵懶的聲音。
“百裏兮已發現患者藏匿處。”
“然後？”
“奇怪的是，她發現後，沒有下一步動作，而是在街上游蕩了一天。”
黑衣人擡眼看了一眼珠簾後，白楚斜靠在塌上，一手支着頭，聽到此話後，眸光閃了閃：“跟着她。”
“是。”
黑衣人正要拱手退下。
白楚出聲了，聲音依舊寡淡。
“你好像并沒有把本座的話放在心上。”
黑衣人愣了愣，還未說話，白楚就漫不經心開口道：“我是否說過，你見了我無需拱手行禮，更無需稱我為主上？”
“說過……”黑衣人嗫嚅開口。
白楚輕笑出聲：“所以你就是這麽聽話的？嗯？子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