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清河殿

清河殿

夜晚,待白楚離開後,趁着承允沒留意,顧時殷偷偷去了太醫院。

他越想心裏越不得勁,堂堂天子竟連個太監都要躲着,真真是有點憋屈,可是不躲又不行,他算是明白了,他發生的一切承允都可能會告訴白楚,連他咳嗽了兩聲都要說!

沿着夜路到了太醫院,太醫院裏人不多,但是今日為他把脈的太醫倒是在的。

陳太醫正在抓藥,邊抓嘴裏邊念叨着:“桂枝,黃芩,白芍,半夏,甘草……”

估計是抓藥抓得差不多了,邊說着邊搖頭晃腦的轉身,陳太醫眼皮耷拉着,似是有些困了,轉身擡眼後,看清身後站着的人,瞳孔猛地瞪大,倒吸一口涼氣後,愣在原地。

顧時殷道:“陳太醫……”

話還沒說完,就見陳太醫像是反應過來了,慌忙的倒退兩步,直接撞上了後面的櫃子,發出‘嘭’的一聲,導致他的身體又向前踉跄了兩步,一番折騰下來還在原地踏步,只是手裏抓好了的藥撒了一半。

顧時殷:“……”

這反射弧還挺長。

陳太醫一臉惶恐,忙不達行禮:“微臣拜,拜見陛下。”

随着他彎腰的動作,手中的藥徹底撒完了,全部掉在地上。

陳太醫怔了一下,盯了地上的藥好一會,擡頭看着顧時殷。

顧時殷和他對視着,陳太醫慌忙移開視線,小心翼翼問:“陛下……深夜造訪,所為何事?是因身體不适?”

太醫院裏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沒走的剛才也被顧時殷遣出去了。

顧時殷道:“今日.你為朕把脈都診出了什麽?”

陳太醫面色突然凝重了。

太醫院裏藥材衆多,彌漫着淡淡的藥香味,旁邊的爐上放着一黑陶小罐,小罐裏正熬着藥,藥香越發濃郁,沸騰後,發出一陣“咕哝咕哝”的聲響。

顧時殷坐在旁邊的太妃椅上,倚着扶手,半阖着眼。

陳太醫說完,見顧時殷半響不搭話,猶豫道:“陛下?”

黑陶冒出的水汽朦胧,顧時殷剛好在其旁邊,陳太醫小心暼了他一眼,見他面色冷淡,倒是沒有因他的話起任何波瀾。

“這事兒你知朕知即可,切不可讓旁人知曉。”

“是。”

見顧時殷起身準備走,陳太醫道:“陛下上次找臣要了□□,□□乃是毒物,陛下需小心使用。”

顧時殷輕微的眨了眨眼,□□?想了一會,總算想起來了,他剛穿過來的那天确實找了太醫要了□□。

“好。”他應道。

――

回君卿殿後,在殿門口就碰着了承允,承允見他回來,松了口氣,什麽都沒問。

顧時殷驚訝他的沉默,進了殿內,見他依舊沉默。

顧時殷蹙眉,不确定問:“你還要向白楚彙報?”

承允一愣:“彙報什麽?”

“比如,朕剛才出了君卿殿的門,還沒讓你跟着。”

“……”

這可真是變相的嘲諷。

承允掙紮開口:“奴才也不是什麽都說,陛下出個門不帶奴才,這就沒必要,都是小事。”

顧時殷暼了他一眼,淡淡道:“朕覺得朕就咳了兩聲也是小事。”

“……”

承允算是明白了,陛下這是在表達他的不滿,他抿了抿唇,沒再說話,其實他真的不是什麽都彙報,但是只要涉及陛下身體狀況的就不得不說。

顧時殷也沒再繼續揪着不放,他知道,他們都是為了他好,可是他不喜歡自己的什麽事都要通過這種方式告訴白楚。

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一些小事就惹白楚擔心,白楚也很忙,也很累,身為百官之首,又哪會閑?

今日他就咳了兩聲,白楚就進了宮,見他蹙眉,見他眉眼低沉,顧時殷就有點心疼。

承允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見他面無表情,知他心裏是動了怒,垂着頭站在一旁不說話。

顧時殷在桌案前坐下。

私會信件裏的流水客卿還是一個謎,他列出了皇宮三十二座宮殿,按照僅有記憶,一座一座排除。

廢棄不住人的排除。

父皇母後與自己的宮殿再排除。

皇子的宮殿再排除。

……

流水客卿或許是一個諧音,又或是那座宮殿的特點,有流水?賓客多?

理了半響,理不出思路,他便換了一種思路,流水客卿……

他的目光看着列在紙上的宮殿名,忽的目光一頓。

流水客卿,流,六,水,客,卿。

六水可青。

他的指尖點了點紙上的一處地方,指尖下是三個字。

清河殿。

流水客卿是六水可青的諧音,六水可青組成的字是清河。

且清河殿是他未排除的幾座宮殿之一,是了,就是這座宮殿。

這座宮殿目前空置着,實際上,除了君卿殿,每一座宮殿都是無人住。

顧時殷不由蹙眉,清河殿原先的主人是誰?竟和白楚走得如此近?還有這幾張私會信件,又怎會夾在藏書閣的醫書裏?

又怎麽會恰好夾在醫書裏?是碰巧還是人為?不對,不可能是碰巧,按白楚的性子,這幾張紙必然是會被立刻銷毀,不可能随意夾在醫書中。

顧時殷做了一個假設。

有人費盡心思拿到這幾張紙夾在藏書閣的醫書裏,是因為那人知道自己會去藏書閣,且知道自己的目标明确,去那是為查找醫書找解瘟疫的方法,夾在裏面的不是其他東西,偏偏是白楚與先帝嫔妃疑是私會的信件,目的是什麽?

這事竟與瑜城瘟疫挂了鈎,顧時殷垂眸,只怕這幕後操縱者是同一人。

那人知道他和白楚的關系,挑撥離間?還是以此拖延時間,促使瑜城瘟疫大肆蔓延?或是兩者都有?

這人到底是有多恨瑜城?才會費盡心思,步步算計。

前世這人的目的倒是達到了,瑜城被屠,屠城者白楚,借白楚的手達成目的嗎?

顧時殷垂眸,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他大致猜出了幕後者是誰,現在他只需再查一些東西證實猜想。

他将桌上的紙張揉成團,唇邊含笑眼底卻沒有笑意。

他倒是忘了,百裏家族嫡系僅有一個百裏兮,香火都斷了,啧,真可憐。

――

這幾天顧時殷都在全面徹查一些事件,實在查不出來的,就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問九一,結果發現破系統什麽都知道,但是只有他問破系統才會說。

相處時間這麽久了,顧時殷還是沒搞懂九一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這簡直就是個謎。

徹底理清楚後,顧時殷有些恍惚,這事沒想到還挺複雜。

他沉思着,私會信件,清河殿這些事可以先放到一邊,日後他可以慢慢查,慢慢想起來,但有些事必須要快點解決了。

這幾天都沒見着白楚,白楚也忙,他說瑜城瘟疫之事交給他解決,顧時殷便沒在管了,不管是一回事,要不要知道緣由又是一回事。

他不知道白楚解決到什麽地步了,改日見到得好好問一番。

這幾天,他遣散了殿內所有人,連承允也沒有留在身邊,并說了沒有他的吩咐誰都不許進來,給的理由是他要潛心研讀。

理由當然是瞎扯的,他近日毒發得越發頻繁,有時看書看着都會突然咳血,他怕咳嗽承允又嘴碎告訴白楚,只好忍着,咳嗽可以忍,但是血止不住,沒辦法,只能把他們都遣出去了。

九一說,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高發期,挺過去就好了。

他也有暗自去找過陳太醫,陳太醫對斷腸毒束手無策,連壓制的藥方都還在研究配置。

這日晚上,殿內依舊只有顧時殷一個人,他看書看累了,有些口渴,便站起來打算去喝水,結果剛站起來走了兩步,心口又是一陣鈍痛,他身形一晃,趕緊扶着桌案。

“咳咳咳。”他手捂着胸口,小聲的咳嗽起來,外邊還有婢女奴才,他連咳嗽都得克制。

今日不知怎麽回事,心口比前幾日還來得疼,他蹙着眉,任血沿着嘴角流出。

身後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顧時殷一愣,咬牙怒道:“朕都說了,無事便不要進來,出去!”

他不敢轉身,自己這個樣子定是十分狼狽,誰看到都不好。

察覺身後沒有聲響,顧時殷火氣蹭蹭蹭的往上冒,他又重複了一遍:“出去!”

還是沒有聲響,顧時殷漸漸察覺到了不對勁,平日裏這些婢女奴才都是極怕他的,被他問個話都滿臉驚恐,結結巴巴。

承允雖說沒那麽怕他,但也是極守規矩。

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猜想,顧時殷頓時後背發涼,撐着桌案的手不自覺蜷縮。

果然,身後傳來白楚獨有的,低沉的聲音:“轉身,看清楚是誰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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