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首再見時
白首再見時
我們快馬加鞭，日夜不停。到第三日時，終于到了王府。
王府比之前更為氣派了。沒想到再次回來時已經是十六七年後了。
門口的侍衛換了一批，早年的假山青竹也被換掉了。我踏入門口，一陣琴音響起。只怕是那王妃正在撫琴。老王妃是鄉下人，在王府的五年中，不曾聽聞她有那閑情逸致，也多半不曾出門，除了老王爺邀請她。可能是她自己也沒有臉面的吧！想到自己丈夫在京城之中如此有名，除了打勝仗有名外，其他的更甚。是我，我也不想出門。好在阿福沒有從老王爺身上繼承到那些癖好。
我們進入門口，我瞧見，兩個年輕男子正在石桌子邊上，穿白袍的那人在看書，偶爾會舉頭思考兩下，坐在阿福常坐的位置上，他對面另一翠袍男子則正在對日看玉，研究着玉的通透與瑕疵。
”明瑞，明豐，來見過你們的極樂叔叔“
兩人的模樣，七分像阿福，也七分像阿壽。
白袍男子放下書，起身對我行李，對我問好。
明瑞：極樂叔叔好！我常聽聞父王說起過您！他的書房中還有你的畫像，今日一見，果真是道骨仙風，猶如谪仙臨凡！
怎麽說話的？阿壽大聲呵斥，接着又開口：這是長子明瑞，明瑞顯然被阿壽驚到了，但随即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他又指了指邊上的一人。那是明豐，出生比明瑞稍遲半刻鐘。
明豐那小子，坐在石桌子邊，側臉看着我，眼睛直咕嚕咕嚕的轉，在頭上抓了抓，半響開口：父王，你确定那不是極樂爺爺嗎？他看起來和王爺爺沒什麽兩樣。一樣的老！
阿壽朝着明豐的手臂拍了一把，別理那小子，那小子滑溜得很。
我笑了笑，又心下緊張。
王爺爺？？想不到老王爺竟然還在世。想來盡也八九十歲了。我有那麽老嗎？阿福是否還能認出我來？早知就好生保護這身皮囊了。
看着他們，我沒有什麽好給的。送劍，我不情願。只能掏出懷中的玉佩，将白雙魚分開，伸手遞給他們。他們一人拿走了白魚，一人拿走了黑魚。
我想是終于将它們歸還了回去。不料，一回頭，瞧見了一臉不悅的阿壽。
阿壽拉着我離開，就像往日，阿福出門打仗之時，他拉着我去他房中下棋一般。我在途中問了一句，那倆孩子的年齡，他告訴說今年虛歲十八。
我們左右拐了幾個彎，來到了我之前住過的小院。它還是如往常那般，只是花花埋葬之處的小樹苗，已經變成了參天大樹，上面開滿了白色的花。
他推開門，我随即進入。接着他轉動了一下，靠牆桌子上的花瓶，我聽聞一聲聲像是石頭之間摩擦的稀疏聲。
我回頭查看聲音來源之處，只見房中的床鋪移動了起來。
床下有個暗門！我曾在這裏住上了三年，也未注意到這個。
”他就在下面！“ 他指了指那暗門。”放心，他活着！只是.....“。聲音有些嘶啞，有些猶豫
”只是什麽？“
我心又緊張起來。
”你下去後一看便知！“
他的猶豫，使我疑心重重。我快速的跑過去，想要揭起暗門，但心下又有些猶豫，我這模樣。
我找了找房中的銅鏡，對着自己整理了一番。才戰戰兢兢的去解開暗門。跟随着階梯走了下去。我不怕這是阿壽設的計謀，大不了我咬舌自盡。
走到了底下，我看到遠處有一火把，火把映照之下是一座監牢。監牢中那人背對着我，面向着牆壁。穿着一身白衣，白衣之上泥土點點，我還聞到了一股尿騷味。我不由自主的摸了下鼻子，但又急忙放下手。
我看得出奇。在牆壁之上，石頭畫，畫滿了我和阿福的從前。畫作從左到右，從上倒下密密麻麻的，越來越淩亂。我猜測被他身前桌子擋住的牆壁下還有畫。畫雖淩亂，我還是認得出那些東西。
”阿壽！你回來了？阿樂還好嗎？他是不是已經死了？你被他拆穿了吧。哈哈哈哈！二十年後，他記住的還是我，我想此刻阿樂一定在地獄中的某個油鍋中被炸的外焦裏嫩的，只為了等着我，他會一直等着我的。哈哈哈！你說，我用這筆頭插入到脖子中，你有多大的機會再将我們分開“
他拿着筆頭轉過頭對着我，接着又迅速轉過身面向牆壁，後又急忙轉身面向我，拿着筆頭，厲聲向我跑來：”假貨！盡然冒充我的阿樂！我要殺了你“
他拿着筆頭，對着我的額頭刺來。我被阿壽一把拉開。
阿福被鐵鏈拉住手停在空中。
阿壽指着阿福：”他瘋了！“
”他沒瘋，是你瘋了，他是你哥哥呀！你對他做了什麽？“
”你看，他都不認得你了，你還要跟着他？“
我看着監牢中的阿福，他手舞足蹈的樣子像是一直發瘋的猴子。”他瘋了也是我的阿福！“
”我哪裏不如他，是我把你要過來的，是我“
我把出劍，對着他的咽喉，冷聲道：”阿壽，你最好把人放了，不然今天我們都走不出這這裏，我不會在讓你折磨他了“
”阿樂，我賭你，你下不了手。你覺得那糟老頭是你的阿福？現在這世間只有我才是你的阿福。雖說你與他的山中往事，我有些無法對上。雖說你們同生共死過，但那老頭可是一點都不記得了。你還覺得那人是你的阿福？“
我回頭看着一臉安靜的蹲在地上的阿福。那些往事我們無需再找，我們可以制造新的回憶
”阿壽！別玩了好不好？“
我見他不為所動，我将劍在他的手背一畫而過，一道口子出現。他顯然沒有預料到。
”阿樂，你！“ 他先是一驚 ”好！我去找鑰匙。你等着！“
我看着他搖搖晃晃的朝着出口而去，消息在白光裏。
我看着蹲在暗牢中，蹲在光裏的阿福：“沒關系的阿福！我等下就帶你回家。這裏我們再也不來了！”
伸過牢攔，手去撫摸他的臉，但卻夠不到。他看着我的手，背過頭去。
”阿樂，你終于來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才沒瘋！沒有忘記我！“
他起身，回過頭，看着我，想要跑到牢欄前，但腳被巨大的鐵欄拉扯着。
”我沒忘過！“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牆上的畫。你雖然畫的淩亂，但我還能識別。那是，我兩在草屋頂上喝酒的樣子，你把那房子的兩側延申成了水桶，中間是我們從水桶中伸出頭的樣子，就像兩只從水面露出頭的水鬼，‘我們是兩只水鬼’。你把那些點滴都畫成了一幅畫，它們縱橫交錯的連在一起，你能夠騙過他，騙不過我。“
”可你怎會，被他囚禁在這裏？“我伸出右手去撫摸他的臉，他的額頭，鬓，耳朵。
”他怎說？“
”我沒有問他！“
”過去了！別怪他，少時，我欺負他二十餘載，之後，他囚禁我二十餘載。算是兩清。“
”你不怪，我便不怪！“
”只是，阿樂，我現在老了，一個白發蒼蒼的糟老頭，我現在不好看了。你還是......還是去找那美人兒吧！“
我急忙開口：”阿福！你說什麽？你不老，不老，你只是離我越來越近了。“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他是假的？你們行......行房了嗎？他..他...他有沒有欺負你“
我聽到了一聲像是東西被折斷的聲音，他黑着一個臉。
”我一早就發現了“
”是嗎？真好！“
他的臉變得陽光起來，眉宇舒展，接着又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急忙又補充了一句：他沒有欺負我。
”洗澡時，我看到了蛇，就在牆的縫隙裏。你知道，我在陌生人面前脫衣服，就會胡思亂想。“
”阿樂，我相信你。“
”阿福，我發誓，我們什麽都沒有做，就只是在一起洗了個澡。我那時以為你死了，我只是把他當作你了“
”阿樂，別急，我信你。我信你“
他說信我，可他眉頭緊鎖。那是信我的表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