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劫持
劫持
當女娃從睡夢,哦不,被迷香假裝迷暈後,再次醒來,手腳依舊被捆着,搖搖晃晃的,好像是在馬車裏,四周黑漆漆的,看來天還沒亮。這夜間不睡覺,這麽急着趕路,不知是要把我帶到哪裏去啊。既然沒有馬上殺我,想必是那個幕後主使想見我,那麽在見到我之前,我就算還是很安全的啦!頭上的帷帽也還在,看來這群殺手連摘她帷帽都不敢,或者說沒有這個閑暇。可是,能給壞人添點麻煩,也是一路上不錯的消遣。
“啊呀,好痛啊——好痛——”
“大哥,他好像醒了。”
“莫管。繼續趕路。”
“大哥,動靜不對,萬一出了什麽差池,可要連累兄弟們交不了貨了。”
“真麻煩,那就停下來看看。”
馬車在漆黑的官道上停下,一個年紀比較小的先忍不住好奇,想上來看看傳說中被竹林七賢引為上賓的天才美少年到底長成什麽樣,但又被裏面的哀嚎吓得不敢進去,怕有個萬一,自己要擔責任。可聽這聲音,甚是凄楚,聽得一陣心煩意亂,最後還是掀簾進去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今晚的月亮很大很亮,銀白色的月光打在這少年臉上,像渡了一層粉,只是這樣,她的臉色就更顯蒼白了,雖然隔着紗缦,但這麽近距離仔仔細細地看,猶能很清晰地看清楚五觀長相,真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可人,只是,此時雙眉緊蹙,薄唇緊抿,似乎真的很痛苦,再往下瞧,腰下黑乎乎地一團,借着月光仔細看,這氣味,是血腥味,
“不好了,大哥,有血!”
這下好了,弄假成真了,本來只是演演戲,沒想到後來肚子竟然真的疼起來,再接着感覺到下/體有一股熱流湧出,——我居然來了大姨媽?!不是說神仙沒有大姨媽嗎?她們又不用生孩子?難道是我搞錯了?能生孩子的,都會來大姨媽?可是穿越到這兒,我已經有至少幾百年沒來這玩意了,也可能有一千多年了,當了神仙不是吃就是睡,我基本沒什麽時間概念了,我幾乎都要快把它給忘了呀!!這可怎麽辦?我這一身白衣,很快就要露餡了……誰來救救我?嗚嗚,這樣糗大了……
只聽外面有一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這腳步聲我已經熟悉,就是在我身邊做了七八天護衛的淳于衡。當感覺到他的那只大手就要掀簾時,我對他的恨意徹底噴發,“不準看,否則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們帶回去一具屍體!”那手僵在那裏,收也不是,進也不是,最終收了回去,他們的原則是只要他不跑,一切都好說。
“聽說你受傷了。”
“不關你事,你滾啊!!!”
還有力氣吼,看來不是很嚴重,但又不能真的不管,“十三,你去看看他需要什麽?”十三就是那個年紀最小的殺手的名字,他只有十五歲。
“哦。”十三應了一聲,下了馬走到馬車邊,也不掀簾,“不知公子有什麽需要的,可以跟我說。”
“給我準備一些幹淨柔軟的白布。”我對這幹淨清爽獨屬少年人才有的聲音并不十分抵觸,因為他肯定還是什麽都不懂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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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公子要等一等了,前面有個鎮子,估計到那兒的時候,天已亮,城門也開了。”
“可以,我的這套衣服不能穿了,到了那裏,煩勞給,在下,買套黑色的衣服,還有黑色的帷帽。”
“嗯,十三記下了。那公子再睡一會兒吧,我讓車夫趕得慢些,免得公子傷口惡化。”
“嗯。”
馬車在空曠的官道上不快不慢地走着,淳于衡旁邊的兄弟道:“大哥,你說會不會是上次飛羽的那箭,真的中了,只是沒能要了這小子的命?”
“也許吧。”想了想,“十一,剛才你進去看,他的傷在哪裏?”
那被叫作十一的連忙靠過來,道:“大哥,車廂裏太暗,小弟也沒看得十分清楚,但那血跡位置,大概就是在腰腹之間吧。血腥氣很重,看樣子傷得不輕,想必是馬車過于颠簸,時間久了,傷口就裂開了。”
“雇主說了,改殺為抓,要活的,不管是什麽原因,都不能讓這人在我們手裏死了。你讓十三先試着送點金創藥進去。”
“十三?”
“藥已經送進去了,他沒用,裏面一點動靜也沒有,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暈過去了。”
十一提醒道:“大哥,他好像還被綁着,不能動。”
“十三,你去,把他繩索解了,小心看管。”
十三得了命令,輕手輕腳地上了馬車,我痛得都沒力氣說話了,剛才硬挺着一口氣,現在放松下來,是一句話也不想說,任這小子進來。他若規規矩矩也就罷了,否則我不惜解開身上的封印,也要逃離這尴尬的境地。大不了把他們都滅了,我就不信天道還能因為幾個微不足道的殺手就坍塌了?
上一次,我并沒有在凡間逗留,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每天看着水鏡中的楊戬,在三界中來回奔走的身影,我伺機牽引着,試圖改變着,就是希望能夠盡量阻止楊戬的自取滅亡。可是無論我做什麽,事情都會朝着預定的軌跡發展下去,我才意識到天道不可抗,也許我早就知道,只是眼睜睜看着楊戬一步步走向滅亡,我無法做到無動于衷。最後,我改變不了楊戬走向死亡,就如楊戬阻止不了他親妹看上劉彥昌一樣。現在,随着我的再次重生,一切也随之重來,我把注意力轉移到人間,我把自己想象成一個凡人,我像凡人一樣過我想要的日子,我不想看,也不敢看楊戬現在在做什麽。不管做什麽,我都把衆生賠給他,誰讓他是我在21世紀時就尊崇的男神,是視覺上的男神,也是精神上的唯一的神,代表我們女性權威的娲皇娘娘都得靠邊站。我怕我一看到他,我就會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為他千腸百結的計謀和心思糾結,我看夠了他的隐忍,也不想再次看站在他對立面那些人、神、仙、妖、魔的嘴臉。我不會再傻傻地試圖改變楊戬的命運,因為在天道面前,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我所有的心思都是癡心妄想。既然上一次,天道已經見識我寧看三界毀,也不肯收回自己的詛咒的絕情,這一次應該不會再想看,我是否比天道更無情了吧?
天道無常,也無情。我必須比它更無情,否則便會被它按住軟肋,束手束腳,這樣只會助長它的氣焰,眼睜睜地看着它奪走我心愛的一切,最終我自己也淪為它的棋子不知不覺間為它左右。那高傲的天神,一直是我心中的一個夢,一個無法觸及的夢,我容不得有人玷污他,也容不得有人對他的傷害。
這一次,我以凡人身份逗留人間日久,不知鴻鈞要使什麽壞,可千萬別是在我身上發生什麽狗血橋段,老子不需要!疼死姑奶奶了,我就沒聽說過哪個神仙還來大姨媽的,難道說是因為,我吃了大半年的人間食物,聽說經血是為了排除女性身體裏的污濁,讓身心潔淨,可是神仙的仙氣有自我清除體內污垢的作用,沒理由會像凡人一樣來大姨媽呀。難道是時空此時此刻發生了錯亂?我現在用的是21世紀的凡人身體?不會吧?好疼啊!!!!誰來救救我?!!!下輩子老子要做男孩子,老子不要做女孩子了,這太疼了,反正男女都一樣要工作掙錢養活自己,憑什麽女孩子就要負責生孩子,每月還要來這麽幾天疼死人不償命的大姨媽,這簡直他媽就是酷刑,太活受罪了。這近千年的神仙生活過得太/安逸,都忘記這種痛了,忽然來這麽一下子,我痛得直流眼淚,痛死了,誰來救救我!天狗,食月,我想你們了!
“鴻鈞,鴻鈞,鴻鈞,鴻鈞,鴻鈞,鴻鈞,師父——”
“女娲——”終于有人應我了。
“為什麽會這麽疼?”我可是你複活的。
“你的古神之體早已随伏羲身化萬物,你現在的身子還是21世紀的身子,因身體底子太薄,我稍做了修複,你擁有女娲生前所有的靈力,功德,包括聖人位。只是你的這副身體,先天不足,後天未補,好的沒有記憶下來,壞的痛的倒記下來了,你在凡間呆得太久,令這副身子以前的習慣複蘇了。連複蘇時的反應也一并帶了過來。”
這些習慣也包括大姨媽?你以為我願意只記得壞的痛的啊,實在是好的高興的,實在是太少了,時間久了,都被重複的痛的壞的記憶消磨模糊了,找不出來了。身體其實比人的大腦更誠實,即使刻在靈魂上的記憶會消失,但身體的記憶卻很難抹去,沒準什麽時候就複蘇了,“那我該怎麽辦?”
“這個沒辦法。”
啊啊啊,我不要當女孩子了,我要當男孩子,男孩子不會痛啊!
“這或許只是一時的,你這具肉身在強大靈力的滋養下已有千年,早已是名副其實的神仙之體,不會有事的。”
我突然覺得老鴻鈞還是很疼愛弟子的,至少他懂得如何安慰弟子,不像我那個狠心的父親,連做人爹都不會。
“師父,弟子是不是很任性?”
“怎麽會。你和後土是我唯二的女弟子,她已經淪為天道的犧牲品,永遠的失去了自由,是為師沒有保住她。”
“師父,您不是天道聖人嗎?為什麽會這樣?”
“為師與天道合二為一,原本是為了更好地行使天道之責,甚至妄想試圖改變天道中的一些極端現象,可沒想到,這讓為師落得更加的身不由己,深陷在這浩瀚的天道之中,無力自拔。”
難道不是貪戀天道賜予的可以掌握天地衆生生死的無上權柄嗎?還是我真的從一開始就誤會了什麽?
“這幾日,你要冥心靜性,戒焦戒躁,宜養身心——”
當再次醒來,已是天明,一個藍色的包裹擺在我的眼前,從裏面露出的一角可以看出,是一套黑色的長袍,還有一頂黑色的帷帽擺在包袱旁邊。聽外面的動靜,人來人往,趕集叫賣聲不斷,應該是來到了另一個城鎮裏,現在是在大街上。我隐隐約約聽到他們說,“終于快到地方了,總算可以交工了。”
交工?看來快要出馬車了,我連忙打開包袱,只有一條外袍,沒有可換的裏衣,有我昨天晚上要他買的白布。脫下已經弄髒的白色外袍,換上那件略顯寬大的黑袍,至于下面,只能靠這些還算柔軟的白布應應急了,一會兒如果要走路,可別走着走着掉下來才好。
“也不知那小子怎樣了,十三,要不你去看看?”
“剛才放衣服的時候,他好像還正睡着,不知現在醒了沒,我再去看看。”
聽着外面馬兒打着響鼻的聲音越來越近,從布簾縫隙中,我看到一張稚氣未脫的少年人的臉孔,還不等他掀簾,我背對着車門,同時也是背對着他,喝止道:“不許進來,我正在更衣。”
“哦,公子已經一天一夜水米未進,這裏是打好的清水,我就放在這兒了。”說着,伸進一個竹筒,連手都沒進來。看他轉身要走,我問道:
“你們要把我劫持到哪兒去?”
“劫持?”從他懂事出任務起,接到的命令都是殺,因為他們是職業殺手嘛,唯獨這一票,本來要在擺脫那個天狗後,就地格殺的,結果就在手起要刀落的時候,上面傳來了新命令,說是金主臨時改變主意,要活的。平時都是帶着人頭交差,這還是第一次帶着大活人交差,這後續命令已經超出殺手的職業範圍。他們是殺手,又不是綁票的,但看在金主又加了不少賞錢的份上,這才臨時租了一輛馬車,帶着個大活人上路。說是劫持,倒也一點不錯。不過十三可沒打算回答車上人提的問題,掉轉馬頭要到馬車後面去了。此時我已把自己收拾停當。
“哐當”一聲,剛剛遞進去的竹筒掉了出來,落在石板路上,裏面的水灑了出來。十三聽到聲響,只好下馬把竹筒撿起來,然後複來到馬車前。
“我現在喝不了冷水,我要喝熱水。”
旁邊經過的另一個殺手剛好看到我把竹筒丢出去的一剎那,又聽到這種要求,惡狠狠道:“有水喝就不錯了,再多事小心我抽不死你!”
我又怒又憋屈,竟放着膽子放聲大哭起來,但沒幾下,嗓子就啞了,果然來這個的時候,不能大聲,否則嗓子會疼,而且我一天一夜沒喝水了,嘴巴早幹了,此時嗓子跟冒煙了似的。但我這剛剛睡醒沒多久的本來就有些沙啞的聲音,這幾嗓子倒是引得路過的人紛紛側目,并慢慢有聚攏之勢。
淳于衡趕緊打圓場,“沒事沒事,這是我們家小少爺,平時嬌慣了些,我們跟他鬧着玩呢。”
“都散了吧,散了散了。老丁你也真是的,跟小少爺頂什麽嘴?小心你的工錢!”十三也配合着,把剛才兇人的那位略略數落了幾句,并再次将竹筒湊到了馬車前,一副小書僮的嘴臉,谄媚道:“公子先喝着潤潤嗓子,一會兒到家了就能喝上熱水了。”
這個年代,奴欺主,可是要被送到官衙吃板子的。圍觀衆人見到馬車裏的人頓時安靜了,又有淳于衡的解釋在前,也便就當真以為是少爺和奴仆在鬧着玩。于是紛紛散去了。
待一切恢複平靜後,淳于衡上了馬車,現在的他,根本沒有什麽絡腮胡子,五觀不算立體,但分布均勻,一身文人打扮,頗有些儒雅氣息。聲音很溫和,“想吃什麽呀?”之前,每次出門,作為我的保镖,有時食月下車買包子的空當,他也會聽我吩咐到路邊攤上買些小吃什麽的,所以這群殺手當中,他算是和我最熟的。只是那時的聲音聽起來粗犷渾厚,與現在截然不同。他看着眼前這個少年,在之前與之相處的七八天裏,這少年公子給他的感覺是,神秘,冷靜,睿智,狡黠,才思敏捷,所以他萬萬沒想到,這樣一個高傲倔強的少年,居然會因為老丁的一聲吼,而不顧顏面的當街大哭,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過想想也是,放着舒舒服服的日子過得好好的,誰知飛來橫禍,先是被刺殺後又被人擄掠,前路不明,這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哪怕這少年心志再強,說到底也還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內心肯定要崩潰了。
“山楂桂圓紅棗蓮子粥,不放糖;燒餅一個,只能是黑芝麻的。”
“你流了這麽多血,”說着看了看被丢在馬車一角的‘血衣’,道:“要不要吃點葷腥?”說實話,他和飛羽守了八天,白天人多眼雜不适合動手,晚上天狗就守在房間裏,亦沒機會靠近,所以連目标到底有沒有中箭都沒機會試探,就更別說近身刺殺了,最後逼着他們想了個裏應外合的法子,才險之又險地把獵物引進了坑裏。首先,要确定是否走那個通往花園的後門,然後臨時知會兄弟們提前在花園埋伏,而且時間要在玫瑰花交貨之前,若是沒在這三天之內經過那個花園,玫瑰計劃就算失敗了。食月那丫頭又鬼精靈,稍有不妥之處,都會引起她的懷疑。幸虧,玫瑰交貨的最後一日,馬車決定從那個門進入,所以說,總算是險之又險地讓獵物掉進了坑裏。
“胃口不好,吃不下。”我用和緩有度的聲音淡淡地道。
“好。”說着,他要下車,我追問道:
“這是哪裏?”
“魏國,兖州,東平縣。”
“曹操的地盤?”
“曹公已崩,如今的魏王,是曹丕。”
等了一會兒,見我不再發問,他下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