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陰謀
陰謀
魏國,兖州,東平縣,呂府,馬車最終停在了這裏。此時,天已黑透,一彎新月出現在中天,看到牌匾上的那個呂字,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呂安。或許真被他說中了,是他大哥要對付我,這些殺手和近日來發生在身周的不尋常事,都是呂巽幹的?一下就猜中,多沒意思。我頓時一點兒想要陪他們繼續演下去的心思都沒了。
“容成公子?真的是你?”
我正站在大門前發呆,誰知呂安竟是第一個從這座莊園裏出來的。昨夜,容成純被歹人擄走一事鬧得整個铚縣滿城風雨,食月發動賭坊和家裏所有的夥計、打手、奴仆找了一夜,也沒找到,連嵇康也帶領着府內之人到處尋找,竹林七賢能到的都到了。結果,找了一夜,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呂安當時也在铚縣,當晚他令車夫快馬加鞭趕回東平縣家中,而淳于衡這邊,因為顧忌‘貨物’身體吃不消,半途中被迫減速穩行,自然落在了呂安後面。呂安到家後,讓身邊的書僮時刻注意府內動靜,尤其是今天一天都有什麽人進府,都要瞧個仔細。天色越是晚,他的心越涼,若是遲遲沒有消息,說不定就是已經被害了。提心吊膽,抓肝撓肺的等了一個白天,眼看天都要黑了,他的心也一點點往下沉,就在他在房中等得心慌,正一杯一杯給自己灌酒時,書僮總算沖進來給他帶了個準信,還不等書僮把話說完,呂安已經先于他朝大門口跑去。還好,見到了人,還是全須全尾的。比呂安晚出來一步的,便是呂府的管事陳伯。呂安仿佛沒看見管事似的,沖到我身前,抓着我的兩肩,問道:“清玉小友,你怎麽會來這裏?”
似乎是太過緊張,我感覺就像兩個大鉗子鉗在了雙肩上,我往後退了一步,掙開他的桎梏。
“來人!把這個東西抓起來。”站在呂安身後,一直未動的陳伯發話了。
“慢着。”
說這話的,不是呂安,也不是我本人,而是一個讓陳管事都有些意外的人,淳于衡。
“淳于衡,別忘了你和我們大少爺的交易。”
“抓人這種事就不勞府上了,我親自押他進去見呂巽。”說着,鋼刀又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請。”陳伯讓出路來,呂安眼睜睜看着卻也知自己勢單力孤不能做些什麽,只好嘴上圖個痛快,
“陳伯,父親不在府裏,你就由着大哥做些傷天害理的事嗎?”
“二少爺,不該管的事別管,這樣能活得更快活些。”說完追前面一行人去了。
在一個獨立小院的書房裏,我見到了呂安的兄長,呂巽,第一印象就是又大又肥,滿面油光,小眼睛小鼻子,完全符合富家少爺的俗氣形象,年紀與嵇康相仿,但這氣韻,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雲泥之別。
“來人,綁起來!”果然是主仆,連說的話都跟他家那個管事差不多。
兩個家丁拿着繩子上來要綁人,被淳于衡擡手做了個阻止的手勢,兩家丁看向呂巽,淳于衡将架在我脖子上的刀移開,并向呂巽走了兩步,“不用綁了,他跑不了,日前他被飛羽中傷,昨夜因路途颠簸,導致傷口裂開,幾度暈死過去。他現在沒有力氣逃跑。”他說話期間,手裏多了一件血衣,那不是我今天下午在馬車裏換下來的那件外袍嗎?衆目睽睽之下,展示我的經血,我的顏面有快hold不住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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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生氣,不能情緒波動太大,否則會肚子疼的,我這樣告誡自己。可是那個大豬一樣讨厭的家夥正一步步朝我走來,這感覺太不爽了,這什麽眼神啊,審視,不敬,猥瑣……當離我三步遠的距離,他停下了,并像狗一樣朝着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嗯,是不錯。”好濃重的一股血腥味,“去,把我房裏上好的金創藥拿來,”他看着我,眼神暧昧,讓我感覺很惡心,他說,“我要親自給他,上,藥。”
很快,藥拿來,對于他的再次逼近,我很是不滿,“你-敢-!”
“這”淳于衡此刻也意識到呂巽讓他們把我擄到這裏的真正原由,他殺人不眨眼,但卻沒想過面前少年即将受到這奇恥大辱,在他心裏,殺人不過頭點地。他似乎想做點什麽,但想來想去都沒有這個立場。
“陳伯,帶這些人去賬房裏拿了銀子,讓他們走人!”
“請吧。”陳管事望着淳于衡幾人陰陽怪氣地道。
淳于衡也知該走了,道一聲“告辭”,便識趣地領着兄弟們離開了。
呂巽有勢無恐地盯着我看,盡管隔着一層紗缦,卻絲毫不影響他的興致,嘴裏還不停地啧啧,“好,那個好,好,好啊,好……”并把他的鹹豬手慢慢伸向我,被我躲開。他看我躲開,眼神中頓時來了更多的神采,亦或者說興奮更貼切些,那得意洋洋的勁,仿佛是在玩老貓玩耗子的游戲。他一步步上前,我一步步後退,我被逼到一個角落裏,退無可退。
“大哥,你夠了!”隐藏在門外多時的呂安目睹着這一切,不知不覺間,握緊了雙拳,隐忍得骨節發白,他覺得這個時候他必須要站出來。
“二弟啊,這真人可比你畫像上的,更誘人犯罪啊。”
這些日子,在嵇康府上見慣了白衣白帷的容成公子,今日卻是第一次看到黑衣黑帷的容成公子,确實比穿白衣時更添幾分魅惑和誘人之感。他只是上一次回府後,在自己的書桌上随意畫了一張容成純白衣白紗的畫像,怎麽就被大哥看到了呢?他當時還取笑自己怎麽就畫了個男子的畫像,這府裏就沒有自己想畫的人或物了嗎?
“聽說你還沒看過他摘下帷帽後的清容,不如咱們倆兄弟一塊看,你看咋樣啊?”
“大哥,容成公子是阿都的朋友,看在小弟面上,你放他一馬吧。”
“兄弟在說什麽?為兄什麽時候為難過別人?”
“大哥的意思是?”
“聽說這個小公子年紀輕輕,就能與七賢打成一片,為兄好奇,所以特地将容成公子請來,誠意結交啊!”
是嗎?這種場子話也就呂安會信吧。
“即如此,天已晚了,阿都先帶容成公子去客房休息,明日再為他接風洗塵,還請兄體諒小友路途奔波。”
“沒問題,去吧!”
呂安沒想到呂巽這麽容易就松口了,很是高興,連忙将我引出了呂巽的院子。
簡單用了晚飯後,呂安表示,
“容成公子才華橫溢,卻少有外露,真是叫我輩汗顏,在下有心結交,不如今晚我們促膝長談,同塌而眠,如何?”
“呂兄,非是純不願意,只是純一向獨眠慣了,旁人在,只怕無法成眠,呂兄莫怪。”
“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能呢?”
“呂兄,我——”我暈倒,看你還好意思跟我争辯。
“清玉,你哪裏不舒服?”
“不要緊,只是路上颠簸,加之失血,所以咳咳咳……”我是真的很難受,這大姨媽來得太不是時候,現在腰酸腹痛的,真沒什麽精力陪他。
“小友莫要再說話,快快洗洗睡吧,阿都明日再來看你。”
“謝謝呂大哥。”我是真心感謝他,我是真的累了,想休息。
我目送呂安走出,順便帶上了門。一時,滿室寂靜,我把門上了栓,旁邊屏風後面是準備好的浴桶,裏面已經注滿了熱水,吹滅了蠟燭,褪去衣衫,我把自己浸泡在一桶溫溫熱熱中,夜裏天寒,不到半個時辰,水便感覺到涼了,我迅速從桶裏出來擦幹身體,換上提前備好的幹淨衣服,穿得整整齊齊的,把自己裹進棉被裏。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我還是穿着衣服睡覺吧,比較安心。最後,我把帷帽也系上了。
可是,第一次在一個不被我信任的地方睡覺,是無法真正睡得深沉。半夜裏,我聽到我門栓被撬開的聲音,其實空氣裏還有濃重的迷香味道,只是我實在是累了,睡得昏昏沉沉的,竟到現在才察覺。月光下,我看到是兩個家丁打扮的男人提着一只大木箱子進來了,還有一個老媽子。蠟燭被點亮,我的視線卻越來越模糊,我突然想起老鴻鈞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不管是法力多麽高強的神仙,在懷孕或者月事期間,因無法聚氣凝神,法力會暫時消散,無法聚集,直到生完孩子或月事過去,才會恢複正常。”
難道我現在周身的法力已經散盡了?又恢複成那個凡人身了?所以其實,根本連這小小的凡間的迷香的藥力都無法抵擋了?我無法再做過多的思考或者尋找應對之法,因為我的腦子已經漸入一片空白,什麽也不知道了。雖然我無法睜開眼睛,但我的身體能感知到,我被套上了另外一套精美華服,手上觸感告訴我,應該是綢緞的。大姨媽真争氣,沒有在給我穿衣服的時候來搗亂。他們居然沒有摘我帽子為我梳梳頭清洗一下什麽的,居然就這麽把我擡進了大木箱子裏。還好,有穿鞋,不至于讓我大冷天光着兩只腳丫子。
我隐隐約約感受到箱子在晃動,移動,太久了,并聽到呂巽身邊那個管事的聲音,好像說什麽刺史府……因為沒了法力,我的精力有限,意識竟真的沉入識海,睡着了!
魏國,兖州刺史府,
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再次睜開眼,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但明顯不是昨晚的床,我馬上坐了起來,察看屋子裏的情況。此時,我看到房間的門沒有關,正午的陽光照進來,投射出一個男人的身影。我想站起來,卻發現兩只手是被兩根非常柔軟的布條一左一右綁着的,腳上也是。如果不是用力掙動,根本感覺不到布條的力度和觸感,太柔軟光滑。
那人走了進來,是個不到四十歲的中年男人,“你醒了?”
廢話,不醒能看到你嗎?
“這些奴才也真是的,怎麽不把帽子摘掉!”男人責怪道,其實他心裏清楚,那是因為前一段時間,有一家丁不小心看了他小妾的睡相,被他挖了雙眼,所以這帽子,面具,面紗之類的東西,送人來的人和侍奉的人都是不敢摘的。男人一步步地靠近,我手腳被縛,無所作為地看着他欺近,他伸手夠我的帽子,都被我躲開,他靠得更近,我卻無法後退,只能左右躲閃,他沒了耐性,使了個仙人指路的手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我根本無法完全躲閃地情況下,成功拿掉了頭上的帷帽
——
那一刻,我慌了,
因為在我眼裏,
在這個時代,
我這張臉,會給我帶來恐怖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