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蘭陵王(三)
蘭陵王(三)
山中歲月容易過,當天狗再次出現時,已經,
“主人,邙山大捷!”天狗一臉興奮。從最初的不在意,到後來對高長恭的排兵布陣,用兵如神佩服得,不說五體投地吧,那也是青眼有加,另眼相看了!
我滿腹精神都在琴弦上,淡淡道,“于我何幹呢?”
“主人,您就一點不意外嗎?五百騎勝十萬。如此奇才,真乃神人也。連我都開始佩服他了。”
“齊帝昏庸,斷糧草,又斷後援兵力,若無奇智,早成了一縷亡魂了。”
“唉,說得也是。”
“此一戰,高長恭威震天下。功高震主了。他的性命,危矣。”說到最後,我不禁為他坎坷的一生,長籲了一口氣。名将沒有遇見明主,空有一腔報國熱血,奈何報國無門,也是白瞎了這身智謀與勇武,還有這副忠肝義膽。如之奈何——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何況美人又名将。”天狗也學起我的腔調,一板一眼地道。
我擡起頭,看着天狗,笑盈盈道:“天狗,學問大有長進啊。”
天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笑道,“這幾年主人讓我看着高長恭,他這個人不打仗的時候,不是練武上朝,就是習字看書,兵書推演,諸子百家,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似乎就沒什麽不良嗜好。活脫脫一三好青年,真不愧是被主人看中要點化飛升的人。”
我驟聽到最後一句,撩弦的玉指微頓,後又恢複正常,琴聲流瀉依舊,我淡淡掃它一眼,道,
“天狗,慎言。”我還不想讓天道那麽早洞悉我的心思。凡人都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我這是舉頭三尺有天道啊!
“天狗知錯,不該随意窺探主人心思。”天狗立刻跪在了草地上。
“知道就好,起來吧。”這幾年跟天狗關系越來越好了,也慣得它在我跟前越發地大膽了,竟然試煉它的天眼試煉到我的身上來了。
“是。”
“一曲《蘭陵王入陣曲》,氣勢恢宏,一代戰神的終章。你去,看好他,我們留在凡間的時日,不多了。”再驚才絕豔,也不過是,英雄,末路。我身上此時暈染着一層灰敗氣息,為英雄,為這樣的人間,也為人性,感到可悲。
“是。”
北齊自公元550年建國以來,至公元577年被宿敵北周消滅,享國28年,歷經六個皇帝,皇族內鬥不斷,兄弟、叔侄之間互相殘殺,為君者代代昏庸殘暴,為臣者個個争名奪利。大将軍斛律光一生幾乎與北齊王朝相始終,在朝內地位顯赫,他雖忠心侍君,但看着這亂糟糟的皇室,斛律光難免心內徨徨,為大齊未來的命運擔憂。唯有蘭陵郡王高長恭,雖也是皇族,卻為人低調行事,從不計較個人得失,寬仁待下,恭謹對上,一生為大齊盡忠職守,勇猛殺敵,從無怨言,實在是北齊皇室的一股清流。這讓漸漸年邁的斛律光看到了一絲曙光。再加上,戰場上萌生出一些惺惺相惜的情義,斛律光很是看重高長恭,不免就走得近了些。武平三年(572年),北周勳州刺史韋孝寬使反間計,散布謠言說:“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明月乃北齊大将軍斛律光的字。并且斛律光累世大将,手握重兵,軍功日久,威望甚高,于是高緯疑他有不軌之心,與身邊寵臣祖珽秘謀趁斛律光朝見之機殺之,時年58歲,不久盡滅其族。
武平四年(573年)五月的一天,後主高緯派使者看望皇兄高長恭,送來的禮物是一杯毒酒。蘭陵王悲憤至極,對自己的愛妃鄭氏說道:“我忠以事上,何辜于天,而遭鸩也!”鄭妃勸他:“何不求見天顏?”天真的鄭妃以為這可能只是一場誤會,畢竟自己的老公那麽好,誰會忍心真的要他的命,畢竟兄弟一場,只要蘭陵王去向皇帝求情,終能讨回性命。但蘭陵王心裏卻很明白,向後主高緯讨個說法根本沒用。他想起一年前,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重臣老将斛律光,無緣由地被後主引誘入宮,被人用弓弦殘忍地勒死。如果他貿然入宮,還不知是怎麽一個死法。橫豎都是死,還不如選擇有尊嚴地死去。這樣卑鄙無道的君王,他不想見,也沒必要見。見不見都是個死。北周虎視眈眈,若此時他引兵自衛,只會加速北齊的滅亡。于是,萬念俱灰的蘭陵王,扔下一句“天顏何由可見”,遂将鸩酒一飲而盡,決然離開了這個亂糟糟的人世。
高長恭死後,北齊朝廷追贈他為假黃钺、太師、太尉公,谥號忠武。世人稱其,蘭陵武王。
他是大齊的保護神,是百姓心中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蘭陵郡王,是戰神,兵鋒所指,無往不利,連周國皇帝都忍不住驚嘆他的才華,見了都禮敬三分,做夢都想把他挖過來。他這一生,愛民如子,忠于北齊,卻被北齊後主高緯以一杯毒酒匆匆賜死。
三天後,
“大将軍斛律光被齊後主高緯殺死時,北周皇帝宇文庸得到消息極為高興,下令大赦天下。蘭陵王之死,消息傳到北周,連宇文庸都笑不出來了。他說,‘想不到,多次破我,威震沙場的蘭陵王,居然還真的死在自己的君主手上。’周帝痛心疾首,大罵,‘愚忠!在高緯這個昏君的逼迫之下,如果他能夠奮力抵抗,與朕攜手,必定能夠平定江山。如今他這一走,朕就再也沒有對手了。’周帝深感遺憾。”天狗兩手抱着臂膀,看着主人床上躺着的白衣青年,連翻白眼。這個高長恭太迂腐了,高緯與他即無兄弟感情,又無君臣之義,就算不想起兵引發北齊內戰,連累百姓更加水深火熱,更不想連累曾經與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他也不必服毒啊!以他的身手,大可挾持高緯,一走了之,等到達安全的地方後再把高緯放下就是了。他倒好,将毒酒一飲而盡,這期間,天狗都沒機會做手腳。萬幸,之前他喝了一滴娘娘從三十六重天帶下來的蓮池淨水,早與血液相融,他一凡人之軀,一滴足以,管他什麽陰的毒的,都被淨水消解了毒性。
當高長恭再次醒來,眼前模糊的白衣身影映入眼簾,漸漸清晰。這已經是第二次在他昏迷時,一睜開眼就能看到她了,
“純兒?”
我轉過身來。
高長恭初一見到我很高興,轉而疑惑問道,“我不是死了嗎?”
“是啊,世間再無蘭陵王高長恭了。”
他很迷茫,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
“你可願跟我走?”我神情恬淡,無欲無争地笑容。
“我願意。”他微微笑着,笑容裏帶着一絲腼腆。他這個表情,TMD,勾得我想上他,腫麽辦?
他就坐在床邊,我頓時起了逗弄的心思,走上去,伸出小手慢慢勾起他的下巴,理直氣壯地道:“你在勾引我?”畫風突變。
他從未見過如此大膽的女子,愣愣地任我作為,聽了我這話,才反應過來,忽地站起,似乎很生氣,我裝作不敢擡頭看他,任他俯視我。我手指上溫度猶存,這細膩溫潤的手感真不錯,柔韌有彈性,這下賺到了!聽說,蘭陵王從不打女人。我們離得極近,他身高1米7至1米8之間,我身高才1米6不到,他俯視着我的頭頂,被我這時而大膽時而乖巧的小女生模式弄得說不出一句話來。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放過不是,不放過也不行。畢竟,他的純兒可不是一般循規蹈矩的女孩子,不懼他,也不畏他。大凡像他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子,又是掌管重兵的大将,經常手握生殺大權,別人敬他畏他尚且不及,有誰會去戲弄他?——只有她了,她叫純兒,她的眼睛就像東海裏的明珠一樣璀璨生輝。
我心裏坦蕩蕩,要看美男子生氣的樣子,我正待有下一步動作,想要有恃無恐地看回去,頭頂上忽然傳來他的仰天大笑,他負手而立,笑道,“也只有你,敢對本王如此大膽。”那眼神裏滿滿的寵溺和縱容,還有贊賞。
我挑眉一笑,“誰讓郡王殿下長得太美,剛才在下真是失禮,失禮了。”我往後退兩步,學男子般作揖道歉。沒喊他小美人,就已經很不錯了,估計喊出來他要炸毛!
“你,你!”
“我怎麽了?”我有恃無恐,兩手一攤道。還聳了聳肩,以做挑釁。
躲在一旁看熱鬧的天狗,搖了搖頭,一臉無奈,暗道,“娘娘的氣人模式又開啓了。”
面對這樣的我,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最後,只憋出三個字,“我餓了。”說着,高長恭背負雙手,走了出去。
“你去哪裏?”我随之也提裙追出。
他去的方向是廚房。“喂,我不會做飯。”我大大方方地站在二樓門口,以平常心看着這個男子。
他轉過身來,笑得像個天真的孩子,“我會做就行了。”
我是不是讓他誤會了什麽?看着他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我該怎麽跟他說呢?唉——
兩菜一湯,一葷一素,我現在很少碰人間的飯食了,但作為主人家,他都把湯給我盛好放在對面了,不坐下吃點,好像就太失禮了。
該怎樣跟他說呢?我用筷子漫不經心地翻攪着碗裏的白粥,看着他吃得香甜,我只是淡淡笑着。當他快吃完的時候,一擡頭,卻發現我好像都沒怎麽吃,問道,“是我做得不合你的胃口嗎?”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淡淡道:“其實,我不是人。”
他聽了這話,先是猛然擡頭,睜大眼睛看着我,但似乎并沒有太多的驚訝,很快就恢複正常了。而後他把手中的碗筷慢慢放回桌面上,“這個,我其實早有所覺。”他看着我,眼中很平靜,“這條河位于周齊邊界,年年征戰,河兩岸經常屍橫遍野,上游的河水,常常伴随着瘟疫流向下游,所以兩岸鮮有人家。自兩年前,河邊出現了一戶人家,上游染了瘟疫的水,途經此處,流向下游時,便變成了幹淨的水。後來一些染病的人無意間發現下游的水似乎有靈性,根治了很多怪病。後來,我派人沿着這條河詢查,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就連兩岸百姓提供的線索,也暗指瘟疫之水和淨水的分界點似乎就在你這裏。我也是半年前才發現了這樁奇事。純兒,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嗎?”
“以後,你自會知道的。現在,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
“昆侖山。”說着我廣袖一揮,高長恭在我的笑容中暈過去了,如此天香國色,我真想辦了他。但我忍住了,這麽純潔善良的小白花,都不好意思欺負他。
之所以,把他弄暈,是因為我還不想讓他知道我是誰。因為大凡一個凡人,提到人類之母女娲娘娘,那都是高高在上的母神,萬一高長恭覺得我和他差輩呢?
昆侖山,
“參見女娲娘娘。”元始天尊正在與他的師弟通天教主一起下棋,見到我,齊齊向我行了個揖首禮。
“元始天尊,我給你找了個徒弟。你要好好教他。通天教主,有空你也幫忙照看一二。”說着,我連雲路也沒下,把人輕輕撂下,就走人了。雲下傳來元始天尊的聲音,“謹遵女娲娘娘法旨。元始必不複娘娘所托。”
“恭送女娲娘娘。”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齊齊道。
這下好了,高長恭的事總算是有了着落。元始太枯燥,通天太吵鬧,不知道這倆貨一融合,會弄出個什麽樣的徒弟來。真是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