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李穗穗01

李穗穗01

群裏叽裏哇啦，一晚上不消停。

孫志冰住得離徐愛國最近，她徹夜在麻将的江湖裏胡牌，都聽見徐愛國那邊傳來的聒噪聲。明知道徐愛國腦子糊塗，還在群裏拼命艾特他。

幹嘛呢！

幹嘛呢！

幹嘛呢！

連發了二十來條，顧憫早上起來，看見方盈年已經在群裏發了條表情包，是林永健上春晚，配圖“幹嘛呢？”。

意思是嘲笑孫志冰跟林永健似的，被孫志冰揪出來刷屏艾特她。

是不是想挨打，是不是找揍呢，小心我削你！

顧憫正要笑，忽然看見發送時間是淩晨三點。

笑容就收起來了。

方盈年還看着手機直樂，嬉皮笑臉嘻嘻哈哈的，坐在桌子面前握着勺等着早飯，面前就一碟紅油腐乳。

群裏又發圖片，是秦丹陽拍照，發現徐愛國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輛二手摩托，改裝得像破舊拖拉機，正不知道從哪裏翻出皮褲騎上去，戴上墨鏡，看起來派頭十足。

一群人都笑，方盈年給顧憫實況轉播：“你看，老秦發的圖，徐愛國哪兒弄來這麽一摩托車呀這是…… ”

沒聽見預想中的提問，連個笑聲也沒有，怪讓人背後發毛的。方盈年一擡眼，顧憫抱着胳膊垂眼看，像是一副要算賬的樣。

“怎麽啦這是？哦，飯好啦？我去端。”方盈年屁颠屁颠起來幹活，被顧憫摁住了，就着她的手，扒拉她的手機屏幕。

越過源源不斷的表情包，顧憫戳到了方盈年發的表情包，指着時間不言語。

方盈年說：“诶呦，三點一十五诶，三幺五打假，真不錯，老方這表情包自己截的，如假包換。”

嬉皮笑臉了一下，顧憫眼珠子一轉，方盈年就奪過手機滅了屏要裝進褲兜，卻發現沒有褲兜，就塞進袖口。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讪笑一下，鑽進廚房。

顧憫把人拽過來，就着她的手機看群消息。

徐愛國改裝了個摩托車，老實說，這時候徐愛國過去那些不知道是不是朋友的人浮出水面，平時壓根兒見不着人，但要賺老頭錢的時候都積極起來了。

老頭把不知道什麽時候搞來的一股樟腦味的陳年皮衣穿上，就是佝偻着身子看着像剛從精神病院逃出來。

美隊的群裏已經呼朋喚友地去看熱鬧了，顧憫和方盈年吃了幾個包子喝了粥。

今天得上班，只能看群裏熱鬧的樣子。

就在群裏，看照片和文字和語音，開車的時候就聽着一群人聒噪，身臨其境地感受到了現場的熱鬧，尤其孫志冰更是大大咧咧，揮開膀子拍視頻，鏡頭晃得方盈年都暈了車。

徐愛國如顧憫的建議貼了便利貼在床頭，但趁着腦子清醒的時候晚上睡不着，就去聯系人弄來一輛摩托車，像是春運回家似的全副武裝，戴了黑色頭盔，說要去李滔老家找他。

顧憫不在，美隊一群不靠譜的人。

這個說：“真不錯，真浪漫，快去，群裏給我們好消息！”

那個說：“這不得上新聞？讓前兩天那倆學生給你拍個視頻！”

一個個都撺掇着徐愛國上社會新聞。

顧憫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發下聖旨：“哎，你們一個個的也不怕出事。”

是孫志冰回複她：“你他媽的這會兒還裝逼，要是他出意外咱們坐牢，你是主犯。”

孫大媽膀大腰圓，罵起顧憫聲音粗得讓人以為她要從屏幕裏把顧憫摳出來揍一頓。

顧憫反而笑了，這說明孫志冰挺在乎她的意見：“我就提個意見，你們這是慫恿。安全怎麽保障啊？不過要上新聞就上新聞，社會也幫着他找找，路上也是照顧他。”

“人家身體好着呢，摩托車開起來比你開車都快。”

“有牌兒嗎就敢讓人上路。”

“還真有。”

孫志冰那頭已經成了徐愛國的支持者了，又拍小視頻又發朋友圈。

李愛華這位直播博主立馬嗅着熱點的味兒來了，正在家裏做瑜伽，第一式就擡不起腿了。身體煎熬着，就聽見瑜伽老師一直說大腦要放空，心裏剛放空了半秒就聽見微信滴咚響，心弦兒一撥，立馬拿着手機和支架飛身下樓開始直播。

美隊的群裏編排李愛華說，香港記者和李愛華賽跑，香港記者覺得自己跑得可快了，就在樹底下打瞌睡，剛睡着，李愛華就飛奔過去，等香港記者過去，發現李愛華把采訪對象都扛走到自己家了。李愛華年輕時不當記者這是她最大的屈才。

美隊一幫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在一旁解說，給觀衆翻來覆去地把徐愛國這情況解釋明白了。

“事兒呢，就是這麽個事兒！就是老頭癡呆了失憶了還要追初戀老頭去，六十歲了再出發。徐愛國，給大家說兩句。”

上次看見鏡頭就跟吃着糖的徐愛國這次卻高冷地扭過頭，只施舍給鏡頭一抹墨鏡的反光。

顧憫下車之前遠程發號施令：“別耽誤他的事兒，別拍啦，別拍啦，再拍一會兒腦子糊塗了。”

兩個人在群裏見那裏鬧哄哄的，都笑了起來，人還是雙标，外人嗅着熱點過來編排徐愛國，顧憫就恨得牙癢癢。美隊自己在這兒起哄，她卻覺得親切，方盈年說這能一樣嗎，美隊是街坊鄰居，實實在在跟徐愛國相處的，動機不純。

也沒探讨這回事。

李愛華的直播除了給她賺來點兒打賞還有給店鋪的引流之外，沒掀起什麽風浪。美隊的幾個說是開玩笑，還是不放心。

徐愛國正要出發了，老呂開着大巴車載着大家一起跟着去了，跟蹤了半路。

徐愛國剛出發，剛走出兩公裏，到了電影院門口就又犯迷糊了，忘了自己在哪兒，要幹什麽。就記得把摩托車停在路邊，插着兜還一副裝酷的樣子。孫志冰說這孫子還找初戀，還得人找他，下了車，一副草原悍匪的表情，連拖帶拽地把人拖上大巴。

過路的小夥吓一大跳，還說光天化日之下怎麽搶劫這麽嚣張了？沒成想路邊停下一輛大巴，下來若幹中老年人，都氣勢洶洶又眉眼帶笑地跟徐愛國打招呼，把人薅走了。

小夥吓得更厲害了，立即報警，說傳銷團夥出來抓人了，一位老大爺逃出魔網又被抓回去。

這邊片警一聽還有這情況，過來一調查，看見有前科的孫志冰，就詢問她：“您又鬧事兒啊？”

“什麽叫又啊？”孫志冰坐過牢，出來就是滿臉橫肉，看着就嚣張。

“人家說您抓老大爺呢。”

“對啊，我把徐愛國抓回去了，他還老大爺，呸！老幺蛾子。”孫志冰特別瞧不上徐愛國扭捏作态不坦率的樣，覺得他有點兒猥瑣。她也接受不了人搞同性戀，但是別人提醒她，她的好友顧憫和方盈年就當着她的面搞同性戀，做人不能太雙标。被提醒過，她還要把來人臭罵一頓，怎麽看徐愛國都順眼不了，于是就想把顧憫臭罵一頓，但顧憫和方盈年成雙入對地來了，她就把罵吞回去，無聲撅嘴。

警察一看，哦，徐愛國啊，也知道木瓜小區的情況，這事兒作為個小插曲就這麽過去了。

徐愛國的事兒是之後被一檔子節目找到，網友給他找到的李滔，這事兒姑且不談。

那天的事兒的餘音就是孫志冰回頭跟顧憫說：“你看看你起的帶頭模範作用，我們幾個操心徐愛國，好家夥，成了犯罪團夥了。我看那警察就是以貌取人，看老娘長得兇，像個打手。”

“要她去，就像傳銷團夥的頭目。”語音是方盈年發來的。

孫志冰又撅嘴，她撅嘴不是賣萌，是把上嘴唇擡起，一副刻薄的樣：“他媽的是不是搞同性戀就耐老，你倆多大歲數了在這兒辣我耳朵。這不是顧憫手機嗎？你當她助理啦？”

“她跟李穗穗班主任說話呢。”

車窗外，隔一條馬路，高中校門口立着兩排常青樹，學生們陸陸續續往外走，李穗穗撅着個嘴好像在拴毛驢，看着天晃着頭，一副不服管教的樣子。

旁邊是她矮墩墩的穿件不合身西裝套裙的班主任，戴着厚厚的眼鏡，正和她那位瘦得像片葉子的二姨說話。

剛說完李穗穗的家長問題，議論起怎麽老是二姨管教，親媽在孩子教育中的作用相當關鍵呀。

接下來就說起李穗穗的戀愛問題。

“我也不是古板的老師，如果李穗穗能結識一位優秀的男同學，一心一意地和這位同學學習，成績不就上去了嗎？共同進步嘛，穗穗也是很聰明的孩子，就是不用功……但是顧女士啊，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可別生氣，我也是為了孩子的學習，你也做好準備。”班主任可勁兒地鋪墊一番，又對顧憫察言觀色，話在嗓子眼裏囫囵了好幾圈，最終看顧憫鼓勵她大膽發言的慈愛神情，眼鏡一黑，舌頭一卷：

“據我所知，李穗穗同學同時和三個男同學有暧昧或者戀愛關系，有沒有更多，我不知道……我覺得如果她能只找一個男朋友，把剩餘的精力放在學習上…… ”班主任面露苦色，顧憫陪着笑，說老師辛苦了一定好好管教。

李穗穗低着頭，聽顧憫笑語，又感覺天色要變。

兩個人過馬路，顧憫的臉垮下來了：“見你方姨之前給我交個底，同時搞了幾個？”

“就，就三個。再多了人家也管不過來嘛…… ”

方盈年正和孫志冰聊天，隔着車窗眉開眼笑地打招呼。

顧憫說：“不老實，幾個。”

她也沒特意壓低聲音威懾小孩，但她一擺出自己要說正經事的氣場，李穗穗就一哆嗦：“也就……也就五個…… ”

“就五個？”顧憫這話也不知道是疑問還是反問。

“真的，全是暧昧對象，我誰也沒答應。哦，算上前任的話是六個，但我不跟前任聯系了，他老來找我。”李穗穗掰着指頭算，顧憫感覺血壓蹭一下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