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李穗穗02
李穗穗02
顧憫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一股熱血直竄腦門。
是李穗穗同時和六個異性搞暧昧?是覺得自己不熟悉李穗穗?還是擔心她李穗穗周旋在異性之間宛若在刀山火海中跳舞,一不小心就把自個兒玩兒炸了,出了危險?還是說覺得她這位外甥女叛逆得德行敗壞?
方盈年還不知道這事情,和孫志冰語音說:“我不跟你說啦她們回來了,到我家吃飯來啊!”
孫志冰狠狠罵:“吃個屁,我不去你家看現場表演去!”
“行啦行啦。”
一張淨白的娃娃臉上笑紋深深,方盈年把手機放好。
她看見李穗穗低着頭進來,坐在後座,抱着胳膊有點兒賭氣的意思,但方盈年一瞥,又怕表現出在賭氣,假裝憂傷地望着窗戶外頭。
顧憫嘴唇抿得冷淡,進來開車,回頭看方盈年,臉上餘怒未散,還繃着些擡眼皮發火的神情。方盈年眨眨眼,殘餘着笑容的臉還表現出她沒明白這是什麽情況,剛要猜測一下,顧憫就對她笑笑:“看什麽看,把安全帶系上。還看我,我臉上有花兒?”
不好意思地扭過頭,當着李穗穗也能順勢說句好聽的,方盈年對着玻璃傻笑,從後視鏡看李穗穗,低着頭,心事重重的樣子。
這段時間顧憐又發消息來說和老萬那邊耽擱了,李穗穗再在她這裏照看一段時間。
李穗穗野蠻生長,又省事又伶俐,從來不給人添麻煩,又服管教,叛逆期也沒太過分,顧憫和方盈年都格外心寬。
偶爾鬧脾氣,方盈年覺得沒什麽大不了,何況顧憫這段時間這麽愛發火,現在都沒黑臉呢,一看就不是大事。
人就靠在座椅上軟趴趴地滑下去了。
回去之後顧憫指揮她一起做飯,也沒說什麽嚴肅的話,李穗穗也跟平時一樣。
方盈年洗漱罷躺在床上,用暖手寶搭在腿上,蒙上被子拿過手機看郵件。剛從垃圾箱裏翻出來學生苦哈哈地請求她大發慈悲讓他過了吧的言辭懇切的郵件,顧憫就進來了,回手關上門,不穩重地小跑幾步,把拖鞋亂踢,人就掀開被子鑽進來,冰得方盈年诶诶直叫。
“怎麽啦?”方盈年還在思考要不要回複這封郵件,心思遠在天邊。
顧憫把她肩膀一推:“給你說個事兒。”
“關于什麽的?”還是心不在焉,她低頭打字,被顧憫狠狠推了一下:“方盈年!”
這才嚴肅了,把手機扣在床頭櫃,探身回來,貓腰抱膝,笑盈盈的:“說什麽新聞?關于我的?你要給我個驚喜?”
“嚴肅點!”顧憫一副說八卦的表情卻又是嚴肅的眼神,方盈年稀奇了,眼睛一亮。
顧憫這才萬分悲痛地指了指李穗穗卧室的方向:“李穗穗,同時,跟六個男的搞對象!”
撲哧一聲,方盈年沒忍住笑出來了,人也前仰後合,拽着顧憫肩膀就笑。
顧憫冷着臉:“笑什麽笑?這是好笑的事情嗎!你不覺得這問題太嚴肅了嗎!”
方盈年:“哈哈哈哈哈哈她可真行!”
笑得淚花都迸出來,往枕頭上跌,捂着肚子笑得止不住。
顧憫臉越來越黑,方盈年伸出十指撓她,撓她胳肢窩,又撓她的腰,非得顧憫也笑出來不可。
顧憫被撓得受不了,笑得覺得不嚴肅,從床上逃下去:“我不笑!”
方盈年笑得喘不上氣。
“我今天快讓氣得犯心髒病了都,你還笑,認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嗎?”
“我又不笑她哈哈哈哈…… 你怎麽一副惡婆婆的樣子…… ”
在顧憫的冷眼注視下,方盈年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敲門聲就響起來了。
這家沒第四個人,顧憫轉過頭,還是方盈年笑着問:“穗穗?進來吧。”
“方姨你笑得太大聲了打擾我學習了。”李穗穗進來就假惺惺地責怪方盈年,剛責怪完,方盈年就笑得更沒長輩的樣子了:“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忍住。實在是太好笑了。”
李穗穗正要跟她方姨你一言我一語地胡說八道,旁邊杵着的顧憫就散發出陣陣陰風。
少女立即站直了:“二姨,我想……跟您聊聊。”
方盈年抹着臉上笑出來的淚花下床找拖鞋,她看這是倆人要聊天,自己出去看會兒電視劇。
顧憫說:“你去哪兒?”
方盈年心裏就明白了,這是不讓她出去。立即把頭低下:“我找找你拖鞋,你光着腳站地上不行。”
找見了,把拖鞋放到顧憫腳前,顧憫穿上一只,手臂就撐在她後腰處,輕輕往床上推了一把,然後努努嘴:“把門關上。”
李穗穗小臉發苦:“不是吧二姨 ,關門打狗啊這是。”
這是要逗顧憫笑笑,問題就不嚴肅,可顧憫俨然一個黑臉女金剛,今天就要和她李穗穗嚴肅理論理論。
看顧憫表情沒有緩和跡象,她懊喪着回頭關上門,一副作弊被發現了的表情,盤腿坐在床沿。方盈年靠着床背乖巧地抱着膝蓋,顧憫側身坐在方盈年旁邊:“談什麽?”
“二姨您就別鬧我了,今天班主任說的,你都氣得臉都白了,今天也沒收拾我……這是秋後問斬呀,我受不了,還是今天說明白比較好。二姨,感情的事情呢……都是有道理的。”
“放屁。”顧憫翻白眼,李穗穗就要張嘴辯屈,但眼珠子一轉,看見方盈年,立即求助過去,眨巴着眼。
方盈年就像是葡萄架底下的葡萄藤,順着杆兒爬上去了。
“哎哎哎,顧憫顧憫,咱們家是民主讨論啊,你讓穗穗說完。”
“不行,這件事我不跟她民主,我要專/制,服不住她了我還……”顧憫說。
當着李穗穗的面把這些詞兒弄出來,其實顧憫也并不是真要把李穗穗怎麽樣,就是表明自己現在生氣程度五顆星了。
李穗穗一向機靈,眨着眼:“二姨饒命,我都向組織交代。我這是在交代犯罪細節。”
這話順着顧憫,顧憫點頭:“說。”
沒想到李穗穗得到話語權,也沒解釋她那五個暧昧對象和一個糾纏不清的前任,反而沉默着望向空氣,不知道的人以為她要回憶二十多年前的過去。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只是不能确定誰才是我的真愛!”
“真愛?”方盈年眨了眨眼,看看顧憫,看見顧憫也是一臉莫名其妙的樣子。
真愛這個詞,她們都聽過,影視作品中也見過。
就是沒見過有人還挂在嘴邊說的。
真愛怎麽能剛好就在你挑中的這一窩裏呢?顧憫想。
但是這話,冷不丁冒出來,她覺得這問題變得更嚴肅了,剛想說小小年紀專注學習就行了,高考考個好學校到時候愛幹嘛幹嘛去,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吞回去了,這話不好聽。看看方盈年,她們沒生過孩子,教導李穗穗雖然親近,但這一次觸碰到愛的話題,她們倆都不知道該怎麽教。用概念用書上的話敷衍,敷衍不過成了精的李穗穗,非得是掏心窩子的話才能引導這位晚輩。
可她們自己有時候也理不清楚,心裏知道點,卻無法用語言表達,也不知道能在這問題上讓李穗穗聽到哪一步。
“什麽……是真愛?”還是方盈年慣會不恥下問。
“方姨你不知道嗎?你不愛我二姨嗎?”
李穗穗這麽一問,方盈年落了下風,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看看顧憫,撓撓頭。
還是端着長輩的架子,雖然已經不介意他人眼光,但當着晚輩的面忽然說愛,她有點兒羞。
李穗穗眨了好一會兒眼,看看她二姨。顧憫也眨眨眼,想了想,還是沒讓李穗穗繞進去:“你找那麽多男的,把所有人都吊着,就是因為你不确定哪個是真愛?”
“對啊,萬一我決定好了,發現我放棄的那個才是我的真愛呢,”李穗穗眨着眼,“我可不是渣,我不要像我媽一樣為了逃離我外公早早結婚,我要結婚肯定是因為是我真愛!”
“話也不是這麽說。”顧憫剛想說她幾句,可李穗穗這話是真摯的,這年紀的少女能對自己在這問題上敞開心扉,她還是願意自己做個和顏悅色的長輩,至少不辜負晚輩的信任。
李穗穗挪動屁股靠近顧憫,顧憫想到了要怎麽說:“要是你确定不了,那就不是。你或許看我觀念老,但我沒你想那麽老,我還沒絕經呢!人跟人相處還是有點老學問的。你要找真愛,就不能撒網似的找,這樣你找不到的。真愛是真心換真心,你沒用大部分時間只了解這一個人,和這一個人相處,哪怕你們是真愛,特別合适,你也會因為自己的漫不經心錯過對方。”
方盈年眨眨眼,側耳聽顧憫說這話題。
李穗穗反駁:“是應該了解對方才能覺得是真愛,但是二姨你不覺得你那樣一個個效率太低了嗎?現在通信工具這麽發達,我可以同時了解好幾個。我之所以沒跟他們任何一個确定關系,是因為我覺得我都不了解。”
“那你确定關系的男朋友就是真愛咯?那他是怎麽變成前任的?”
“考驗啊!要是這點挫折都經不起,那算什麽真愛。”李穗穗說得理所應當。
顧憫連氣也生不起來了,這時候只有苦笑。李穗穗這時候表現才像個這年紀的孩子,天真又想當然,還有些奇怪好笑的念頭。
“那前前任呢?”
“哎呀二姨,你怎麽不明白呢,這就像面試一樣的呀,一輪面試篩下一批人,我集中觀察一下他們,我觀察完了,把其中我覺得最有可能是真愛的,那就是當我的男朋友咯,這是考驗,也是第二次面試,等到最後我覺得這的确就是真愛了,我就錄用他,和他結婚!”
李穗穗說得理直氣壯,顧憫和方盈年都苦笑。
“不說你的真愛論,就說現實。你同時吊着好幾個男生,第一,名聲不好,第二,那些男生樂意被你一直吊着嗎?第三,找真愛的日子還長,萬一真愛非得你二十多歲後才出現呢?現在專注學習,你看看你單元小測的成績!”
“說來說去就是成績嘛!知道啦!我會好好學的!至于別人說,二姨,你怕過人說嗎?有你這樣勇敢的長輩,我才不怕別人的議論呢!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她做鬼臉走了,摸清了顧憫沒發火沒跟她秋後算賬,一步三跳,步伐輕盈。
卻把兩個心事重重的長輩留在屋子裏。
對望了一眼。
不怕人說嗎?她們一直這樣勇敢嗎?
方盈年伸出手安慰顧憫,顧憫肩頭瘦弱,平時都繃着架子挺直的腰杆此時也有些彎下去。
“怎麽和她說明白呢?”顧憫捏着眉心有點頭痛。
“她就是電視劇看多了。”方盈年說。
“李穗穗想起什麽就做什麽,要真是那麽想,就真要那麽做。”顧憫覺得頭痛,軟弱地跌在床上:“她媽也是個沒長大的,我真是要被她們娘倆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