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
“午安,外公。”
何嶼蕭與老人告別,離開病房。
走過療養院大廳的一樓,窗戶幾淨、明亮,花園裏有幾個小孩在堆雪人。他驀然頓住腳步,他竟在窗戶的倒影裏看到了江牧哲。
你怎麽也在這裏,這個念頭才在他的腦海裏轉出,就驟然停住了。
窗戶上的倒影也停住了。
不是江牧哲。
是他。
又不是他。
這次他離開第七療養院,已經不會有人在等他了。
……
時過境遷,H城繁華依舊,卻物是人非。
手機的光屏亮了。
又熄滅了。
是江牧哲公寓附近的寵物店發來的消息,讓他去取貓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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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何嶼蕭不禁訝然。
他打開寵物店的公衆號,上面有之前江牧哲每個月去取貓糧的記錄。最近的一次恰好是上個月的這天。
他從第七療養院離開後,直接搭乘地鐵去了公寓在的車站。
從車站去公寓的路上會路過寵物店,何嶼蕭的腳步頓了下,還是走了進去。寵物店的工作人員都是認得他的。
“您好,來拿貓糧嗎?”
櫃臺後面的女孩手腳麻利地從後面的櫃子裏拿出個大紙袋給他,還用手肘拄了拄身旁的同伴。在其他人的慫恿下,那個女孩走到他前邊,遞給他了個小冊子,低着頭,用蚊子大小的聲音說道:“我寫了點照顧一歲左右的貓咪的注意事項。”
說完,也不待他有反應,女孩直接扭頭跑到店後面去了。
她跑得太快。
從頭到尾,何嶼蕭連她的模樣都沒看清。
小冊子上還有些滑膩,想來在他來之前很久,女孩就把它攥在手心裏,上面才會沾了這麽多汗水。
如此純粹又炙熱。
只是她的這份心意那個人再也收不到了。
何嶼蕭把小冊子放進外衣的口袋裏,轉身離開了寵物店。
……
何嶼蕭是不願獨自再來江牧哲的公寓的。
不說現在,以往江牧哲不在的時候他也不會獨自來這裏的。
現在他卻是不得不來。公寓大門是密碼鎖,戶門是指紋鎖加密碼鎖。阻擋他的一直是他與江牧哲之間的關系,是他畫在他們之間的界限。
何嶼蕭對這裏是十分熟悉的,卻從不覺得這裏如現在這般空曠、冷清。
也不只是少了個人的緣故。
事實上,何嶼蕭上次來這裏,除了他和江牧哲,公寓裏還有只貓在的。後來他們在家溫泉酒店約會的時候,他有問過江牧哲,“貓還在嗎?”
江牧哲笑眯眯的,“阿離找到主人了。你要去看看他現在住的環境嗎?”
“不了。”
江牧哲看起來并不十分靠譜,但對在他這裏暫住過的小貓還是很上心。阿離的新主人也定會好好待他的。
只是手上紙袋沉甸甸的分量提醒他,這裏可能還有另只貓,也可能是……
阿離還在這裏。
在地鐵上的時候,他其實就有想過這種可能,江牧哲并沒有明确說過,他給阿離找的新主人不是他自己。又或者說是,他是有暗示過的。
何嶼蕭打開公寓的房間門查看起來,與他記憶裏的變化不大,只是客廳裏多了貓爬架,還有貓咪的其它玩具。沙發邊上放了個貓咪的全自動喂食器,裏面的貓糧和他紙袋裏的是同個品種,且快要見底了。再邊上還有小半盆清水。廁所裏也還有未清理的貓砂。
“阿離?”
他在公寓來回走動,喚道:“阿離,你在嗎?”
把公寓的每個房間門都反複打開、關上兩遍以後,在他都要懷疑是不是他判斷錯誤了,阿離根本不在這裏。或者更糟糕的情況,因為他沒有及時來公寓查看,阿離出了意外。
就在這時,他終于在書房的書架頂上看到了個黃白相間、毛茸茸的小腦袋。它藏在書架和天花板中間,只露出了小半個身體。
何嶼蕭踩到椅子上,想抱它下來。
小貓毫不領情,繼續往後縮,等退無可退了,就伸出爪子撓他的手,把他的手背上都撓出了三道血痕。
何嶼蕭知道是自己的錯,耐心哄它,“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兒。對不起,放你獨自在這兒這麽久。”
小貓還是弓着身子,渾身緊繃,身上的毛都要炸起來了。
何嶼蕭不想強迫它,但暫時也沒有好的辦法。
他只好先退出書房,重新換好了貓糧、清水,打理了貓砂。等小貓有需要了,也能再使用。
……
很久以前,江牧哲就與他提過,“是喜歡貓,還是狗?”
他當時在看公司的報表,不在意道:“貓吧。不喜歡狗,狗要經常溜,我沒有時間。”
“我們一起養只貓吧。”江牧哲興致勃勃地建議道。
他把平板遞到何嶼蕭面前,上邊是窩剛出生的小布偶貓,有三只,兩公一母,都血統純正,顏值爆表。江牧哲望着貓舍的照片,眼裏是溢不住的喜愛。
何嶼蕭的關注點卻與他截然相反,他關注的點在于,“我們?”
“我和你啊。”江牧哲理所當然地說道。
“……我沒有說要和你一起養貓吧。”
“看它們多可愛。”江牧哲采取曲線救國的策略,試圖用小布偶貓的美顏說服他,“可以把它養在我這兒。平常我可以照顧它。”
“不。”毫無轉圜的餘地。
何嶼蕭從不覺得他有能力照顧一個脆弱、美麗的小生命。
他更不想與江牧哲之間有個無法分割的聯系。
江牧哲可以養任何他喜歡的寵物,但那是江牧哲的事,不需要經過他的同意。
……
幾周後。
何嶼蕭在公寓裏見到只新出生的小三花貓。
不是江牧哲之前浏覽過的貓舍裏精心培育的名貴貓兒,就是只普通的中華田園貓。
小貓只比巴掌大點,可能還沒有滿月,它縮在沙發的軟墊上,柔軟得不可思議。
它還有雙琥珀色的杏仁眼,看起來靈氣逼人。
“我同學在天橋下撿的,宿舍裏不方便養,在給它找到新主人之前,會先寄養在我這裏。我計劃養貓,也可以提前練練手。”江牧哲說道:“你說,這期間我們叫它什麽?”
他看着軟墊上縮成一團的小貓,道:“遲早都要離開的。叫阿離吧。”
“哎!”江牧哲不滿道:“就算是這樣,也不用取個名字提醒它吧,這多不好!”
“哪裏是提醒它,它懂什麽?這個名字是提醒你的,遲早要送走的貓,好好照顧就是,不要傾注太多感情。”
江牧哲突然放低了聲音,眼神柔和,問他:“你是不是怕你到時候舍不得啊?”
他假裝沒聽到,“我去洗澡。”
江牧哲的注意力也從貓上被轉移了,“一起?”
“……嗯。”
……
因為是寄養的原因,不需要負太多責任,何嶼蕭想撸它的時候就可以撸它,卻不用有任何負擔。他也常常會去江牧哲公寓裏看它。
更多的時候都是江牧哲把它抱在懷裏逗它。
何嶼蕭常常提醒他,“別老抱它。貓越抱,會變得越粘人。它新主人不一定會喜歡。”
“既然喜歡,你怎麽不自己養一只?”江牧哲問他。
“小時候跟外公住,外公規矩嚴,不敢提;大一點,回到父母身邊,母親身體不好,還對貓毛過敏;到現在,就是養了,也沒有時間陪它,何必呢?”
“人生有很多事不是非要想明白了,計算清了得失再去做的。”江牧哲把貓放到地上,拉過他的手,撚着他的手指玩,“等家裏有貓了。你就會想回家了,也會有時間了。”
那時還是晚夏,他到了公寓後就洗了澡,還沒有穿襪子,直接拿腳踹他,“去洗澡。”
江牧哲順勢抓住他的腳腕,在他腳掌心上輕又快速地撓了下,見他要惱,也不躲,直接抓住他的腳踝,把他的腿疊起來,欺身上去偷了個香,“別老拿洗澡轉移話題。”
然後江牧哲如願被狠狠咬了口。
等江牧哲出來,何嶼蕭還坐在原來的地方。他擡眼看去,江牧哲除了裹了條浴巾遮住重點部分,其它什麽都沒有穿。江牧哲走到他面前,拿何嶼蕭的手去碰他的腹肌,他在健身房這樣揮汗如雨,總要派上些用場。
“哦--”江牧哲笑得意味深長,他的手從何嶼蕭的袖口挑出了個白毛,“你趁我不在撸它了是不是?”
“……不是。”他面不改色道:“你剛才走過來蹭到的。”
“你就是撸阿離了。”
“我撸阿離很奇怪嗎?”他以前又不是沒撸過。
“你口是心非。”江牧哲還拉着他的手,讓他感受他身體的變化,他說道:“你喜歡送給你養也不是不可以。”
“你家該大掃除了,到處都是貓毛。”
“真的嗎?這裏也有貓毛嗎?”江牧哲拉着他坐到窗臺上。
何嶼蕭背着光,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夜晚的霓虹燈卻在江牧哲的臉上照出七彩的光斑,讓他像是黑夜裏的妖精。
江牧哲問他:“真的不喜歡嗎?”
“喜歡什麽?你的技術?”他抓着江牧哲的背,撓出痕跡也不管,不肯服輸道:“是比第一次的時候好一點。”
“只有一點?”
……
“再多一點。”
江牧哲看他眼角泛出的淚花,知道快把人逼急了,也只好放過他。他靠近,想吻他,又被避開了。江牧哲也不在意,只是親昵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事後,他的下颏搭在江牧哲的肩上的時候。
他還在想,怎麽說多少次江牧哲都聽不進心裏去。可以做,不可以接吻。
後者太過親密,宛然是與另個人的靈魂交融。
只是現在他還喘着氣,身上慵懶又餍足,實在不想與人争論。他也懶得再說了。
“還來一次嗎?”
“嗯。”
……
不似前次的狂風驟雨。這次更加的綿長、細致,他忍不住地閉上眼睛。
“你剛咳嗽了?是冷了嗎?”
“不是,都還沒有入秋。是我這兩天嗓子不舒服。你專心點。”就像江牧哲說的,他學習能力不錯,每次見面,他的技術都呈幾何倍數增長。
只是他就是不想承認,不想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