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電話響了。

何嶼蕭拿出耳機,戴上,啓動了車。耳機裏邊什麽聲音都沒有,他也毫不在意。

到現在,他還有什麽要在意的麽?

他的視線掃過後視鏡,慢慢把車倒了出來。同時,耳機裏傳來小K的聲音,“江先生。”

何嶼蕭等着他說下去。

“之前,我邀請您來布林任職,您說您計劃離開H城了……前日裏我意外得到了個消息,您沒有上離開H城的飛機。我很擔心,您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麻煩。”小K道。

“不要把窺探他人的行蹤說得這樣理所當然。”

“呃……”

“叫你們的人不要再跟蹤我了。”

“……我們沒有!”

何嶼蕭不無嘲諷道:“那這些天跟着我的人,是你們給我請的保镖嗎?”

小K急了,他急切地表明,“我們只是查了下航班信息,絕沒有再做更多的了。也是擔心因為游戲內測的原因,您的身體會出問題。”

何嶼蕭的視線再落在後視鏡上,眉心微蹙。

“江先生,您是遇到了什麽麻煩嗎?”

“別再叫我江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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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嶼蕭碰了下耳機,直接挂斷了電話。

何氏的老宅也在H城的市中心,他從小在這裏長大,對小巷子的地形異常熟悉。車子像一條靈活的蛇,在小巷子裏迅速地穿梭。驀地,何嶼蕭急剎住了車。後邊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差點追尾。

就差一點點,兩輛車就要撞上了。

何嶼蕭把車熄了火。幾秒鐘之後,他就在車內後視鏡裏看到後面的黑色轎車駕駛座上走下來了個穿着黑色條紋西裝、戴着金色細邊框眼鏡的年輕男人。他關上車門,往前走來。

方才,他為了不追丢人,咬了前邊的車快10分鐘。他再天真都知道,這會定是露了痕跡,更不要說做他們這行的,見慣了世間黑暗,沒幾個還會再心存僥幸的。他走到前邊的車車窗邊上,敲了兩下。

駕駛座上的人按了下邊上的按鈕,車窗緩慢下移,逐漸露出半張棱角分明、俊美無俦的側顏。

“江先生,您好。我是文一凡。”

一張名片被遞了進來,何嶼蕭伸手接過——文一凡,保險公司理賠經理。

何嶼蕭看了一眼,然後随手把它扔到副駕駛上,不在意道:“我以為你會是私家偵探或者別的随便什麽職業。”

文一凡問道:“江先生是奇怪保險公司會有人來找您嗎?要聊一聊嗎?”

何嶼蕭與文一凡都走下車,站在小巷子口。文一凡取出煙盒,自己叼了一根,随即示意何嶼蕭。

“我不抽煙。”何嶼蕭道。

文一凡笑了一下,也不再勸,自顧自點燃了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我們公司這兩年出的最大的一筆理賠,受益人就是江先生。之前幾個月,我也一直都想見見江先生,但布林攔着,不讓。”文一凡嘆息道:“想見您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你們看起來可不只想見見我。”

從何嶼蕭上次去溫泉酒店起,他就察覺到身邊多了條小尾巴——只是他以為是布林的人,實在不想過多理會。

文一凡彈了彈煙灰,說道:“保險有問題,總是要弄個水落石出。”他的眼睛像鷹一樣攫住何嶼蕭,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布林的這個全息游戲有極大的問題,很可能涉嫌騙保。”

他在觀察何嶼蕭,但何嶼蕭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很确定,何嶼蕭完全沒有受到他的話、他的目光的壓力,何嶼蕭輕輕松松就從他的鎖定中走了出來。

何嶼蕭第一次直面方一凡。

他比方一凡還要高些,他半垂下眼睫,與方一凡四目相對,說道:“我倒是希望,保險公司別總是拿出單作為第一标準,在每次确定承保前都先做好核保工作,才不會讓人鑽空子。”

方一凡素來被稱之為笑面虎,向來都是他把別人氣得半死。

他還沒有遇到有人像何嶼蕭這樣氣人的,宛然何嶼蕭才是這次事件的受害者似的。他冷笑一聲,道:“你知不知道,你們這樣是在騙保?”

“騙保?說別人是詐騙犯總是要拿出證據來的。”

文一凡先是氣急,驀地他又像是想起什麽,放松了下來,“江先生。”他這三個字說得特別慢,每個字也都咬得特別清楚,“您該不會是把這筆錢轉移到何氏去了吧?”

“何氏?”何嶼蕭淡淡問道:“何氏缺這一個億嗎?”

文一凡無言了幾十秒。随即,他道:“我們什麽都知道了。關于布林這個游戲的具體內容,還有您的身份,我們都知道了。”

“證據?”

沉默。

何嶼蕭道:“如果你有證據,你就不會來找我了。不是嗎?”

“您剛剛取的那封信,我之前已經看過了。也留下了備份。”文一凡驀然說道。

何嶼蕭冷冷的看着文一凡,“你看了我的信?”

之前看到信的封口,他就有懷疑過。

只是布林不像是清楚江牧哲的計劃,他那時還不知道保險公司也有在調查這件事。

文一凡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他立即反應過來,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他以為何嶼蕭會克制不住地對他動手,但何嶼蕭沒有。

他能聽出何嶼蕭聲音裏的憤怒,還有絲極難察覺的恨。

這是他們的談話裏,何嶼蕭第一次情緒上出現波動。他知道,這會是他的機會。文一凡語速很快,他道:“我知道,在布林的游戲內測之前,你對此事是不知情的,所以你不能算是蓄意騙保。只是你被他們拉上了賊船,現在下不來了。請不要一錯再錯好嗎?”

“你來晚了一步。”何嶼蕭打開車門,道:“在你來找我之前,那1個億已經被我花光了。”

“什麽?!文一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你知道我們是可以查出來的。”

“你盡管去查。”

看着何嶼蕭篤定的模樣,文一凡這下感到大事不妙了,他還是無法理解,“那不是1萬,不是100萬!那是整整1個億!”

“你剛剛不都說了嗎?這筆錢對我不算什麽。我經手過更多的。”何嶼蕭坐回車子裏。

他繼續道:“那封信也不能說明什麽,信上什麽都沒有寫。只是我寫給50年後的我自己,自言自語罷了。你想要改變這件事的性質,需要有真正的證據。”

文一凡踹了車門一腳,不重,只是提醒何嶼蕭。“喂!”他叫道:“你下來,我們繼續說。”

“只有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不要再來找我了。”

何嶼蕭重新把鑰匙插回車子上,已經決定離開了。

文一凡還維持着副斯文表象,十足十的精英範,他的話卻是冰冷誅心的,“你們這樣騙保的人都該死。該下地獄。”

何嶼蕭聽到了,卻不在意地發動汽車。

“該死的是我啊。”他喃喃道。

他不知道江牧哲為什麽認為讓他活下來是更好的。

他想,如果人死了以後,還能有個地方,還能以某種方式存在,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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