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離開公園以後,何嶼蕭實在不想回公寓。他随意地在街邊走着,漫無目的的。等到見到的街景愈發熟悉,他才發現,他又回到了H大的東湖校區。

也就是雅格附近。

他沒有想到這麽快他就又來了雅格。雅格的布置跟幾個月前,甚至幾年前都沒有變化。Jager有跟他提過:“以後這裏都這樣了。幾十年不變也是種特色。”

他也是這樣想的,不希望這裏有變化。

沒有太意外的,Jager也在。Jager看到他來,同樣不大驚訝。盡管他們上次見面的時候,他還計劃離開H城,并覺得很大可能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何嶼蕭與Jager都坐在吧臺邊上。侍者看老板來了,很有眼色地端了杯黑啤上來,還在吧臺上放了根未拆封的吸管。何嶼蕭沒什麽遲疑的就把封口拆開,把吸管放到黑啤裏,喝了一口。Jager看到這幕,恍若回到當初。

與以前沒有絲毫變化,就像這間酒吧。

卻又完全不同了。

“你以前去過布林嗎?”何嶼蕭驀地問道。

“去過。還在那兒實習過,他也是我推薦去的。”

這件事何嶼蕭還是第一次知道,怪不得Jager會清楚這些事。他又問道:“你對布林的新游戲有什麽想法?”

“一個堪稱偉大的游戲。”

何嶼蕭默默地喝着黑啤,沒有說話。

Jager繼續說道:“在每個游戲的研發過程中都會經歷許許多多的失敗,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如果出事的不是他……我畢業後大概率是會回布林的。這是我當年出國前就和布林的研究所說好的。”

“那他呢?他是怎麽看待這個游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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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很有挑戰性吧。”Jager思索着回答道:“你知道的,他不缺錢,枯燥乏味的工作都對他毫無意義。我當初推薦他去實習,是覺得布林适合他。但恰恰相反,他好像一點也不喜歡。寧願繼續給教授打工,待在實驗室裏,都不怎麽喜歡去布林。”

“但他一直在布林實習。”

“是啊。我總是摸不清他的想法。”Jager的眼睛短暫地與何嶼蕭對視了一下,又移開了。他自言自語:“有時候我會覺得,這都是我的錯。”

“這怎麽會是你的錯?”

“是我推薦他去布林的。沒有介紹人,他就算去了布林,也不可能接觸到這個項目。”

“不。”何嶼蕭搖搖頭,不認可這個說法。他道:“你是出于好意。”

“但造成了不好的結果。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的,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Jager悠悠道:“對他卻不是如此……”

“他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游戲內測成功的那3天,他定是非常高興的。”Jager面上浮現出絲笑意。

游戲內測成功——雖然江牧哲到最後也沒有正式表白,但他已經得到了他要的答案。

何嶼蕭經此提醒才記起,互換身體的3天,江牧哲的确是極高興的。他之前還有過慶幸,至少江牧哲走前是歡欣的,也沒有受到痛苦,殊不知江牧哲早已知曉,這是他人生最後的3天。

“得償所願啊。”Jager道。

在何嶼蕭走進雅格的時候,他就已經注意到何嶼蕭眉心的郁結。盡管何嶼蕭覺得他掩飾得很好,但他對這張臉太熟悉了,太知道平常時候這張臉上會出現的神情了。

“我不知道你在煩惱什麽。”Jager說道:“但你看,任何事情都會有兩面。汝之蜜糖,彼之砒霜。這個世上哪有絕對的對與錯。你想着他,他定會很得意很開心。可別總想着他,真正愛你的人,是不會希望你如此挂念個死去的人的。”

“這話不是作為你的合夥人說的,是作為他的朋友說道。”Jager自負情場老手,他對江牧哲的選擇看得開,但也理解何嶼蕭的放不下,“只是你終究是要過你自己的人生的,不是代替他行走世間。”

“我有件事,還沒有下定主意,就想問,如果他在,他會怎麽做……”

“關鍵是,你想怎麽做。記着他,但別天天想着。”

“沒有想到這麽快就又見面了。”文一凡道。

他們見面的地點還是在江牧哲公寓邊上的公園裏。微風徐徐,鳥語花香,正是這裏風景最好的時候。

不過這次提出見面的人是何嶼蕭。

何嶼蕭拿了個文件夾給文一凡,裏面有溫泉酒店所在的度假中心的資料,還有份股權轉讓書,但他還沒有簽字。

文一凡打開文件夾,翻看了兩眼資料,就眼前一黑,何嶼蕭果然已經把賠償金花得一分不剩了。

何嶼蕭看他的表情都要龜裂了,不在意地安慰了兩句,“保險公司的錢總是要投資出去的,你可以找你們公司的資産評估師來看,溫泉酒店運營良好,屬于優質資産。收購價也算合宜。”

文一凡還能說什麽呢,交易已經成立了,就算這個案子最後被定義為騙保,他們能追回的也只是這些股份。他只能慶幸何嶼蕭不算纨绔,沒有拿這些錢去買藝術品,開豪華游艇派對。要是他那樣花光了真的是一分也追不回來了,最多他回去給老板辦公司挂上兩幅名畫。

“股權轉讓書?”

文一凡還要再問,何嶼蕭就打斷了他,“我需要知道布林這個游戲背後的事,知道他為什麽要聯系媒體曝光。如果你們能證明他們是以游戲以外的原因進行項目研發,我會在上面簽字的。”

“我可以把我們掌握到的資料都給你。”只是短短數日未見,文一凡就覺得他面前的人肉眼可見的比他們上次見面時更瘦削了。只是這樣的瘦削并不顯得何嶼蕭脆弱,他眉宇寧靜,眼中鋒芒更甚。只是這鋒芒隐而不發,平常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文一凡道:“但不得不說,我們目前所知的也極其有限。”

他們去了文一凡所在的保險公司。

文一凡打開電腦,調出兩個文檔給何嶼蕭看,“這是當初江牧哲發給記者、博主的資料。”

何嶼蕭仔細地看完文檔後問:“你怎麽知道是他發出去的?”

文一凡沉默。

何嶼蕭看着文檔裏插着的張圖片,緩緩說道:“只是懷疑,也沒有證據是嗎?”

“爆料人原本已經聯系好了博主,還有業內最知名的公關團隊,不過也不知道什麽原因,他突然說計劃中止。就在你們确定參加這個游戲內測第二天,他又取消了合作。”

雖然文一凡還有其它理由,說這個匿名者是江牧哲,但要說确鑿的證據,他的确沒有。憑借他們目前掌握到的資料,想要追回賠償金,也是幾乎不可能的。如果何嶼蕭翻臉,他這些日子的忙碌也只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何嶼蕭沒有在意他的話。他的視線落在匿名者提供的資料裏,有張拍攝的圖片上有用英文備注,雖與江牧哲平常的筆跡不同,但他還是認出來了——因為江牧哲的“d”的寫法與常人不同,不是一筆完成的,而是一個“c”與一個“l”共同組成的。

除此之外,他還有種直覺——文一凡不是純忽悠,這個人的确是江牧哲。

“沒有其它資料了嗎?”何嶼蕭問。

這些東西只能證明布林以全息網游的名義在進行個互換身體的游戲項目的研發。

“沒有。”文一凡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之前我們公司有聯系過頂級的黑客,想要攻破布林的主機,找到那份被替換的研究日記。”他難得咒罵了一聲,繼續道:“也不知布林是心虛,還是他們內網經常被黑客光顧,他們的安保等級非常高。我們找的黑客剛進去,就連中幾個圈套,他的電腦還差點被拿來做跳板,跳到我們公司來。”

“只有找到那份研究日記才能把所有事情弄清楚?”

“最好是。不然就是我們去布林研究所随便綁票個研究員,對方最多也只知道他研究的游戲的那環,未必對游戲了解全面。”注意到面前的人冰冷的視線,文一凡趕緊找補道:“我只是舉個例子。”

“……也不知道他江牧哲是怎麽知道布林這麽多事的。”文一凡眼睛往邊上觑了下,小心注意何嶼蕭的神色,像是在自言自語,“據說,江牧哲也是個很有名的黑客……呃,只是我們聯系的黑客說可能認識他,知道他的代號,但也不确定……我也只是随便說說……”

何嶼蕭不在意道:“這個事我知道。他只是對破解感興趣。平常他做的,也只是些保護網絡安全的工作。只能說是白客。”

“你真的相信嗎?”文一凡古怪地看了何嶼蕭一眼。

何嶼蕭的目光澄澈、平靜,沒有絲毫的懷疑。

果然愛情使人盲目,精明如何氏繼承人都不能免俗。

文一凡又道:“其他的灰客可不是這麽評價他的。”

“那那些神通廣大的灰客查到布林的主機了嗎?”

“……沒有。我們才準備進行第二波攻擊,布林直接把網斷了。”所以他們現在也無能為力了。

“你對這方面也有涉獵?”

“只是興趣愛好。”文一凡謙虛道。

盡管何嶼蕭與文一凡僅僅見過幾面,但對他也有些了解——文一凡話裏總是留三分,他自認對黑客技術有所愛好,不說他是業內頂尖,也勉強能當個專業人士用了。

“如果我們有機會接觸布林研究所的主機,能把研究日記拷貝下來嗎?”

文一凡眼中閃過絲驚疑。

他沒有猶豫,直接道:“可以。”

黑客最重要的不是技術,是如何接觸他們的目标。只要能達成後者,對前者的要求就沒有那麽高了。

“好。”

“什麽好?”文一凡感到身上的寒毛都驀地豎起來了。

“我有一個計劃。布林的人認得你嗎?”

“不認得。”文一凡感覺自己已經隐約抓住了何嶼蕭的計劃的核心,“我們公司核保、核賠兩個部門的人員不互通。”

“我會負責帶你進入布林。之後,再由你去拷貝研究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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