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何嶼蕭又去了文一凡任職的保險公司。

“我們保險公司第二層裏面之前是個金庫。”文一凡只覺得手上公文包裏的筆記本電腦沉甸甸的,以前安保人員護送金條進金庫的心情也不過如此吧。他邊走邊說道:“金庫是否有在被使用,也都是保密的。所以我們公司的安保一直都很嚴密。在這裏,不用擔心人身安全。”

何嶼蕭與文一凡去了他的辦公室。他開了臺電腦,把布林的研究日記同步了過去。

“天吶。這麽多。”

文一凡看着密密麻麻的研究日記只感到腦殼疼。

“從哪裏開始看?”文一凡問道。

沒聽到何嶼蕭做聲,他轉過頭去,看到何嶼蕭已經把研究日記調到他與江牧哲參加游戲內測那天,從那裏開始看。他思考了一下,就從最近的研究日記開始,從後往前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文一凡只覺得他從頸椎到腦殼,都像是要壞掉了。他站起身,脖子活動了一下,再看了一下牆上挂着的鐘表,時間已經過去了2個小時了,但他才看了最近3個月不到的研究日記。

他往何嶼蕭那裏瞅了眼,何嶼蕭還坐在那裏,像個雕塑般。如果不是何嶼蕭的眼珠、握着鼠标的手指時不時還動一下,他都要懷疑他是否還活着了。

文一凡去茶水間泡了杯茶,稍微活動了下。他走回辦公室,何嶼蕭的姿勢還與他上次離開時一模一樣,他道:“我這兒暫時還沒有看到問題。”

他都懷疑何嶼蕭有沒有聽到他說話。

驀地,何嶼蕭道:“他第一次聯系報社是什麽時候?”

文一凡怔了下,才像是被點醒了,“的确。在那之前,江牧哲肯定已經發現問題了。”

何嶼蕭不語。

文一凡重新去翻了他從報社那裏得到的資料,确認了具體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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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這裏前3個月開始看。”何嶼蕭道。

“好。”文一凡道:“那我從這裏半年前開始看。”

何嶼蕭走到文一凡邊上,把一個數據劃出來給他看,“你找下這個參數……”

“……果然。和你這裏的也對不上。”何嶼蕭思忖着。

文一凡把相關的數據都找出來,并标了紅,但他還是不能理解,“這是什麽意思?”

何嶼蕭心底隐隐已經有了猜測,但他還不确定。

他面上露出凝重之色。

他找到手機,手機卻沒電了。

他用文一凡辦公室的座機給Jager撥去了個電話,也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麽,他大多數時間都是沉默不語的。

“……是這樣嗎?那我知道了。謝謝。”何嶼蕭挂斷了電話。

文一凡靜靜地伫立、等待。

“沒有錯。”

即使之前已經有了猜測,但從Jager那裏獲取更多信息後,這個猜測的可信度才大大增加。

“這根本不是個游戲。”何嶼蕭道:“這個實驗先天即存在問題,布林研究所能做的,只是實驗的第一步,讓兩個人互換身體。到了第3天,理論上兩個人的身體會自動換回去。他們很早地就發現了一個問題,第二次互換身體必然失敗,原因未知。但他們修改了這個參數,隐瞞了這個BUG。他們從未想過解決問題,而是跳過了它。他們最後進行的是個截然不同的實驗——如果其中一方死亡,另一方可以直接使用前者的身體活下去。”

“這說不通,如果是這樣……”文一凡的話驀地停住了。

他眉頭緊蹙,想起他之前看過的那封信——那封江牧哲留給何嶼蕭的信。

他們之前想方設法先何嶼蕭一步看到了信。

但他們對取信的密碼和其中的內容都頗是費解。

現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江牧哲早已知曉這個游戲必然會失敗。

更确切地說,這個游戲通關了。

江牧哲配合布林,參加游戲的內測,只是為了讓他喜歡的人活下去。倒是布林研究所的絕大多數人,他們未必清楚他們正在研發的是個怎樣的游戲。

文一凡看着何嶼蕭。他穿着簡單的銀色條紋白襯衣,只是平靜地站在那裏,卻有種震撼人心的力量。

這個世上總有些人是被偏愛的,因為血緣或者其它羁絆,他們愛那個人比愛自己要多很多,覺得那個人比自己的一切都重要。這是幸,又是不幸。被偏愛者在得到愛的同時,也要背負另個人的全部期望,這很沉重。時時刻刻,都密不透風。但從來沒有哪種愛像何嶼蕭所得到的,只要他還能說話、行走,還能呼吸,他就能感受到那種愛。就像是大山倒塌,其摧枯拉朽之勢,可以壓垮山腳的一切。

可他依舊如此堅定地站在那裏。

文一凡沒有再糾結之前的問題,只是問:“假設你說的都是對的。江牧哲先前就知道這一切。那布林為何執着這個游戲?既然最好的結果也會有一個人死亡,那這個游戲還有什麽意義?”

“因為它根本不是一個游戲。”

“什麽?”

“它是一個實驗。如果有一個人,他因為疾病、意外或者衰老即将死亡,在他知道他有機會換到另外一個健康的、年輕的身體的時候,他還會覺得這個實驗毫無意義嗎?”何嶼蕭道。

文一凡手上的茶杯落到桌子上,沒碎,茶杯卻也翻到了,茶葉水打濕了鍵盤、還有桌上的文件。

他卻恍若未覺,道:“你是說……”

何嶼蕭沒有否定他的猜測。

“我不就是這樣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倏地,辦公室安靜了下來,連空氣都變得粘稠。

“不要這樣想。”往日裏,文一凡的目光總是異常銳利的,即使隔着鏡片,都不能使其中的鋒芒稍減。此刻,他卻難得變得溫和。文一凡道:“像我們做保險理賠的,我們從不低估人性的惡。為了讓自己能過得更好,你都想不出那些人能做出多下三濫的事。但保險的初衷不是牟利,是保護自己,保護自己愛的人。有些人投保的初衷是惡的,有些人是善的。”

“即使結果相同?”何嶼蕭問道。

文一凡肯定地道:“即使結果相同,也不能把他們混為一談。”

“謝謝。”何嶼蕭聲音淡淡的,卻是真心實意的。

“啊。不用。”文一凡不知怎麽的,竟有種回到小學課堂被老師表揚的感覺。明明何嶼蕭也沒有做什麽。

“研究所不一定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但制定研究方向、修改研究參數的人肯定知道。”何嶼蕭的神色已經恢複如常,先前的迷惘似乎只是文一凡的錯覺,他的視線又落回電腦屏幕上。何嶼蕭拿起鼠标,把研究日記調回江牧哲與他進行游戲內測之後的3個月,又找到了幾份靈魂波段的檢測報告。

文一凡看着這幾份報告,心情也是異常沉重,“游戲內測剛剛出了BUG,出了人命,就又迫不及待地做檢測。太不合理了。”

何嶼蕭的鼠标在這幾份報告上點了點,道:“這幾個人都值得查一查。”

“這些人的來頭,我都不敢想象。”布林不可能只靠自己,就完成這一切,而他背後的保護傘們,要的也不可能僅僅是游戲的收益。

如果這個實驗真的如何嶼蕭所說,有個能活得更久、重新再來的機會--這個誘惑,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夠抵擋?

扪心自問,如果是他身患絕症,這個機會擺在他面前,文一凡都不能确定自己會堅定地拒絕。

“名單。”文一凡遞了份文件給何嶼蕭。這些天他都沒好好睡過一覺。此時,他雙眼布滿血絲,他道:“我在布林外面弄了個嗅探器,可以調取他們近6個月監控的信息,再根據那幾份報告裏的人的年齡、身體數據,推測出了參與靈魂波段檢測的人的身份。”

何嶼蕭要接過文件。

文一凡卻又驀地捏緊了。

何嶼蕭看向他,卻聽到文一凡道:“這份名單上的人物遍布政商兩界,且國內外都有。”

何嶼蕭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拿過文件,打開。看完,他面上神情也沒有變化,“沒有我想象的糟糕。”

“這還不夠糟糕?”文一凡真的被他驚到了。

“沒有直達天庭的人物。”

“我們還該謝天謝地嗎?”文一凡沒好氣道。連日的疲憊,再加上壓力,讓他心态越來越糟。

“至少不是個壞消息。”

何嶼蕭的視線還停留在名單上,後面還有一份文一凡準備的資料——保險公司是可以調取預投保人身體健康的檔案的——他們中大多數人都年事已高,患有多種慢性病,都很迫切地需要布林這個實驗。

何嶼蕭卻不擔心布林再進行一次“游戲內測”。因為這些人連前期的測驗都沒有通過,是根本不可能進行實驗的。

據小K所說,他們進行過非常多次測試,但只有他與江牧哲通過了。

小K沒有說實話。又或者,連小K都不知道,在他與江牧哲之前,還有兩個人通過過靈魂波段的測驗。

只是他們沒有進行“游戲內測”。

“那次參加測試的人找到了嗎?”何嶼蕭問。

“完全沒有頭緒。”文一凡長籲一口氣,道:“我盯測試那天進出布林的監控盯得眼睛都要瞎了,都沒有發現有特別的人。”

相對後邊測試的達官權貴,這兩個人更讓何嶼蕭感到在意。

“大概率只是來參加測驗的普通志願者。”文一凡與他的态度截然相反,他猜測道:“他們願意來參加靈魂波段測試,和真的進行互換身體的游戲內測還是不同。再加上布林的保密機制,他們也不是很願意讓不知情的人知道他們在研究的項目的具體內容吧。”

“那次靈魂波段的測驗沒有與其他志願者一起,是單獨進行的,且只記錄在研究日記裏,研究所大多數人不清楚這件事。”何嶼蕭說道:“不排除這次主持靈魂波段測驗的與先前修改實驗參數的是同個人。這個可能才是最大的。所以……”

“……那務必要把這個人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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