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等他把郵件回完，江牧哲已經不在書房了。
他關上電腦，走到客廳，旋即看到江牧哲坐在客廳的地上，頭上戴着VR眼鏡，雙手在半空中亂抓，不理解的還以為他精神不正常。
客廳裏鋪着厚厚的淺灰色地毯，他悄無聲息地走到江牧哲邊上，靠着讓他坐了下來。江牧哲宛然察覺到了他的存在，遽然抓住他的手，讓他跟他一道亂抓。
何嶼蕭面無表情地任由他動作。
幾分鐘後，因為一直得不到回應，江牧哲終于把他的VR眼鏡摘了下來。他的手還拽着何嶼蕭的手腕，臉上挂着調侃的笑，“小少爺終于忙完了，想起來要寵幸下我了？”
何嶼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被他抓着的那只手往前伸去，拭過他的唇角，把那惱人的笑容拭去。
然江牧哲那雙漂亮、漆黑的眸子只是默默凝望他，其中一點點地蕩出笑意來，是怎麽也不會被抹去的。他并不懊惱何嶼蕭的不經心，而是向他分享他在布林的研究成果，他把VR眼鏡遞給何嶼蕭，“我們最新款的研究成果。我叫這款VR眼鏡布布。”
何嶼蕭對此也有些興趣，他問道：“是你們在研究的那個全息網游嗎？”
“是。”江牧哲幫着他戴上，介紹道：“布布跟以前的VR眼鏡都不一樣。現在大多數的VR眼鏡都只是電腦的附屬品，只是進入虛拟世界的媒介。而布布是脫離電腦，獨立存在的。”
VR眼鏡打開，何嶼蕭的眼前出現了個會議廳，他正坐在首席的位置上。他面前的桌上有個文件夾，他下意識地就想翻開——随着他現實裏手部的動作，在虛拟世界裏他的手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翻開了文件夾。爾後江牧哲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布布有六個攝像頭，可以完全捕捉你手的動作，并在虛拟世界中實現它。我們現在進一步進行研究的，就是追蹤臉部的動作，屆時也可以在虛拟世界裏模仿人的表情。”
何嶼蕭按照江牧哲的指導體驗了布布已開發的各種功能。
布林對這個全息世界的設想是分為生活區和娛樂區。生活區主要用于工作、通訊、購物；娛樂區則是個游戲世界。
何嶼蕭摘下布布。
“怎麽樣？”江牧哲像是個炫耀自家糖果的小孩，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他說道：“以後，利用布布，你在我的公寓裏也可以開會，進行遠程協同工作。”
何嶼蕭遲疑了下，道：“我是不是該誇贊下布林的這個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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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牧哲對着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興致缺缺道：“不用特意說好話。你要有這份心意，還不如對我本人說幾句甜言蜜語。”他意有所指，“誇贊下我的技術。”
何嶼蕭被江牧哲這話堵得……
他也理解到幾秒前江牧哲無言的心情了。
但他還是實話實說，“相對捕捉臉部動作，我認為你們更迫在眉睫的問題是用戶的體驗——我只戴了它20分鐘，就感到頭暈了。這連開完一場小型會議的時間都不夠。”
“沒有辦法。研究所主要的資金都投入到其它項目去了。現在國外有好幾個巨頭開始進駐這個領域，我們原本的優勢會被迅速減少，拉平，甚至趕超。”
“新項目更有前景嗎？”
“不好說。”江牧哲彼時的表情頗為奇妙，當時的何嶼蕭注意到了，卻沒有放在心上。江牧哲道：“也是個全新的、未知的領域。但這是個注定失敗的項目。”
“注定失敗？”
“是啊，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看何嶼蕭面上出現不理解的神情，江牧哲從不會故意去釣他的好奇心，當即解釋道：“有些研究，不會在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內出現成果。總之，是我看不到的一天。但不能說這項研究就是無意義的。在未來，它可能真的能幫助到一些人。有益的幫助。”
“科研工作者或許會有這樣的想法。但布林？我不這樣覺得。”布林是個企業，是資本——資本就是唯利是圖、冰冷無情的。
對此，何嶼蕭再了解不過了。
他不覺得資本會有這樣的情操，投入巨資進入個百年內很可能不能盈利的項目。再者，布林是否能活到那個時候，成為個百年企業都是兩說的事。更大的可能是，徒為其它資本做了嫁衣。
“布林的傲慢來自于，它總覺得它能成功。”江牧哲把玩着何嶼蕭的手指，欲念漸生，他漫不經心地說道：“至于研究所如我這樣的打工人，有錢賺不就好了。在這條路上，心懷夢想，比得出結果對他們更重要。每次攻破一個小小的難關，都足以帶來喜悅。真的游戲成功，對他們又有什麽益處呢？研究所所有人加起來能得到的，連1%都沒有。”
“好處呢？”他側過頭，凝視着何嶼蕭，眼中的情深很快就被玩味的笑意覆蓋，他的手指摩挲何嶼蕭的下巴，道：“大部分都被像小少爺這樣的人攫取了去。”
不是覺得不公。
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事物都是遵循28原則。20%的人總是能掌握80%的財富。
江牧哲在意的也從來不是這個。
“你現在還頭暈嗎？”他問。
“只有一點。”何嶼蕭道。
“哦。”還不待何嶼蕭反應，江牧哲就按住他的肩膀，溫柔又堅定地把他按倒在地上。何嶼蕭下意識地抓了把手下的地毯，地毯幹燥而柔軟。他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麽。對他們兩，在這間公寓裏，只有這件事是正事。其餘的，何氏的事，布林的事，都像是不速之客。
江牧哲跨坐在那兒，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手放在外套的下邊，動作緩慢卻富有張力把衣服地掀起，脫掉。窗外的雪花悠悠揚揚，客廳裏的仿真壁爐發出滋滋的響聲，一切都是如此的恰到好處。他看到何嶼蕭的眼睫微微垂下，在下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江牧哲喜歡這樣的感覺，有時候真的想——讓他只能在這裏，哪兒也不能去。
他一直都在……
竭盡所能地克制這樣的想法。
文一凡的辦公室裏。何嶼蕭從回憶裏抽離，說道：“大概是在他兩次爆料之間。他有與我提到過布林正在進行的研究，他當時應該是認為，這個實驗是不可能成功的。至少在近幾十年內不可能。”
“布林的其他人也是這樣認為的？”
“應該是。”
在這之前，Jager在布林工作時期有的推斷也是如此。
後來，小K也有說過，他們當時只是确定游戲內測不會産生副作用。他們只是抱着試試看的态度，游戲內測成功，也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
文一凡思忖道：“你的意思是，布林遽然加大投入推動這個項目，除了技術上的突破，還有其它巨大動機？”
“對。他就是了解到此，所以中間相隔了一年多，才第二次準備曝光這個研究所。”
“你計劃做什麽？”
何嶼蕭正要說話，他剛剛充上電的手機遽然響了起來。
他們兩個人同時望了過去，手機屏幕上顯示——來電的人是小K。
何嶼蕭開了公放，把電話接通了。
“喂？”小K的聲音很是詫異，宛然不敢相信電話就這樣接通了。
“在。”
分明是江牧哲的聲音，卻與以往說話的語氣截然不同，小K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他只能僵硬地完成他的任務，“布林有人想見您。”
文一凡朝他搖搖頭。
何嶼蕭收回了視線，問道。“誰？”
“我們老板。”小K的話停了一下，又道：“葛征。”
文一凡心裏暗道，要糟。
他看了一眼何嶼蕭的神色。果然，何嶼蕭已經下定了決心。
“地點在哪？”
小K松了口氣，快速地報出了個地名，布林大概也明白何嶼蕭他們的顧忌，給出的地址不在布林，也不是任何私密的場合，而是家咖啡廳，位于H城很有名的一條商業步行街。
“好。”
他們兩個約定完時間以後，何嶼蕭挂斷了電話。
電話剛一挂斷，文一凡立即道：“你知道的，我是不建議你去的。”
“我必須弄清楚這件事。”何嶼蕭輕聲道。他說這話時并不铿锵有力，但自然而然的就有種堅定的力量支撐着。他說道：“我不能這樣稀裏糊塗地就接受這個結果，讓這件事就這樣過去。宛然什麽都不知道，就這樣活下去。我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