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何嶼蕭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像鬼壓身一般。醒來後，他看着天花板裏自己的倒影，怔了一下，随即他掀開被子，直接走下了床，他的手指勾住褲子的邊緣把它扯了下來，卷成一團扔了。他打開主卧的門，智能機器人已經送來了新的衣褲。

“你以前都會入我的夢？”

想到剛才夢裏的內容，何嶼蕭挑了挑眉。

“我只是跟你說說話，但你醒來都不記得了。也不會……像昨晚這樣配合。”江牧哲調侃道。

何嶼蕭沒有搭話，只是道，“只有意識，操縱不了身體，不會感覺無聊嗎？”

“你知道我以前想做什麽嗎？”

研究？布林？攝影？灰客？何嶼蕭不知道，江牧哲涉獵的領域很多，但似乎沒有特別熱愛的。

“我跟你說過的……我想把你綁起來。”

“嗯？”

“不是想要折掉你的羽翼。”江牧哲悠悠說道：“不，不是不想，是一直在拼命克制這樣的妄念。所以現在，你能一直做你想做的事，我能跟着你，就很好。”

看何嶼蕭半天沒反應，他才問道：“你不生氣？”

“不……當我想去找你，推開門，就發現你已經在那裏等很久了。這原本就是我所求的。為什麽要趕你走？”

“只是暫時這麽覺得吧。”江牧哲不以為然道：“對我的新鮮勁、愧疚感過了以後，還不知道怎樣呢。”

何嶼蕭心裏像是片荒蕪的廢墟。

“對不起。”江牧哲說道：“我不是故意說這些話要你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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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裏，何嶼蕭的表情與平常無二，他不知道江牧哲是怎麽認為他難過的。

“來，回公寓去。我帶你看個東西。”

公寓裏。江牧哲讓何嶼蕭找出VR眼鏡，“把它戴上。”

“還是原來的……”何嶼蕭不覺得這個全息世界能有意思，所謂的模拟現實不過是互聯網公司給投資人們畫的餅，但距離這項技術能真正帶來收益至少也要20年。何氏在他手上時他沒有計劃投任何相關的項目。所有人都知道全息是未來，但這就像是千禧年的互聯網泡沫一樣，還太遙遠了，也已經湧進太多科技巨頭，很容易賠得血本無歸。但在他再次睜眼的時候，他的話驀地頓住了。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實。

如果不是他知道他現在正在江牧哲的公寓，他會以為他回到了H城二中。

教室與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連徐徐的清風，混合着泥土的青草的香氣，都像是真實存在的。

然後他就看到了個少年時期的江牧哲從教室門外走了進來。

他一直走到他面前，手撫過他的臉頰，觸感是如此的真實，“好久不見，小少爺。”

他的手貼在江牧哲的手上，他這才發現，他又變回他原來的身體。好像也是高中時的模樣。

他們站在最後一排的桌子邊上，“我那個就坐在這裏。多希望你能回過頭來看我一眼——我們就這樣認識。”

那是個江牧哲想象了無數次的可能。

何嶼蕭微笑，拂曉的晨光在牆上留下了淡淡的剪影。

“現在也不晚。”何嶼蕭告訴他，他直接拉住江牧哲校服的下擺，把它脫掉、扔掉。

江牧哲的眼中露出些許的愕然來。

“我們不是這樣認識的嗎？還是這裏不能……做？”

“不是。”江牧哲看到何嶼蕭的手又放到了他的褲子上，他臉上是克制不住的得意的笑，“以前沒有見你這麽主動過。也不是不主動，但每次一開始肯定不。”

“你不喜歡？”

“喜歡。喜歡你對別人冷淡，喜歡你對我主動，你做什麽我都喜歡。”他的手伸到何嶼蕭的頭發裏，淩亂的頭發破壞了他身上淡然的氣質，更像他們初識時的模樣了。他輕聲道：“剛才我不是不相信你。是我的錯，我以前一直不敢有太多期待，因為得到了一點，就想要更多，最後一發不可收拾。但我知道，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我們心意相通。我們再也不會分離了。”

也不知道纏綿了多久。

“外面沒有黑夜白天嗎？”

“都還沒有建好。除了這裏，其它地方都還是一片虛無。”因為這個世界除了他們兩個，江牧哲沒有管地上的衣服，直接拉着他的手帶他到了外面。

何嶼蕭這時才看到教室外的景象。這個世界，只有兩棟教學樓，一個小花壇，更遠處的大地像是被割裂了一樣，只能看到漆黑的一片。

“歡迎來到我的元宇宙。”江牧哲在他的耳邊輕聲道，“還只是一個元宇宙的雛形。但我們走在所有進軍元宇宙的公司的前面。我們的VR眼鏡可以直接作用于大腦，渲染出極其真實的場景，模拟出完全真實的感知。”

“我們？”

“還有一個工作室，之前是布林遠程操控的。我扣了下來，他們現在專注為這個元宇宙工作。之前沒有辦法去見你的時候，我一直都在這裏，這裏的每一塊磚，每一個草木，都是我憑借記憶搭建的。”

感覺到江牧哲的語氣變得奇怪，何嶼蕭問他，“還有呢？”

現在也沒有什麽好隐瞞。他從後面環住何嶼蕭的肩膀，說道：“我原來想着。如果你一直不召喚我，等你死了，我也要把你拉進來。要是你還不動心，就讓我們都忘記一切，重新認識，重新開始。一次又一次，總有一天，你會瞎了眼看中我。”

“聽起來，很可怕。”

“但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

“都到了那樣的時候，你都沒有想到把我一鍵清零，還是想着讓我們兩個一起失憶。我還有什麽好害怕的？”

江牧哲的臉在他的臉頰上蹭了蹭，像是小貓一樣，“把H城二中建設完可能要花一年的時間。但再建一個這樣的學校，三個月左右就夠了，之後會越來越快的。未來，會有越來越多的進入這個元宇宙，陪着我，也陪着你。”

“你會比世界上的任何大公司都走得快，走得遠。只會有一個元宇宙生存下來——你的這個。你肯定也會成為世界上最有錢的人。”

“那你就是世界首富的男人。”

“聽起來不壞。”

何嶼蕭摘下VR眼鏡的時候才察覺到不對。

他在心裏問江牧哲，“我們在裏面待了多久了？”

“40個小時。我在裏面待習慣了，沒有察覺到時間流失。”

何嶼蕭随手從茶幾上拿了瓶礦泉水，打開，灌了下去。“要是在裏面再待久一點，可能要脫水死了。”

那樣可真的是個黑色幽默了。

爾後，何嶼蕭打開了手機，上面有很多未讀信息。他給文一凡打了個電話。電話剛接通，文一凡急切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失蹤了整整2天，出了什麽事？”

“我沒事。”他又補充了一句，“以後也不會有事了。”

文一凡拿他沒辦法，知道何嶼蕭一旦決定不說，誰也無法逼迫他，“布林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又發生了什麽？”

“你不知道嗎？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你失蹤那天，布林研究所原本都準備好包機離開H城了。人都到了機場，卻說飛機突然出了故障，起飛不了了。說要等兩天，就在這兩天爆出布林偷稅漏稅、違規交易、惡意收購，零零種種的十幾個問題。上面說要徹查，研究所拆分出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還有布林，大概率要拆分重組，工作室下面的幾個游戲都收益率很高，很多集團都虎視眈眈。因為我們公司已經調查了布林相當一段時間，到時可能能占得先機。”

“我是不是可以提前恭喜你升職？”

“如果我們能吃下一大塊蛋糕，就八.九不離十了。主要還是有你的幫助，否則我不可能收集到那麽多布林的情報。”文一凡的話停頓了一下，才道：“你呢？現在還有什麽計劃嗎？”

“沒有計劃。現在這樣就很好。”

何嶼蕭的聲音平靜、安定，像是個飄蕩的蒲公英找到了它的歸宿。文一凡對何嶼蕭心态上這樣的轉變感到不解，但他沒有再問。看來何嶼蕭去布林的那天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是件好事呢。他道：“那樣就好。”

“怎麽了？”

何嶼蕭看着另一條未讀信息久久沒有說話。信息上并沒有特別的內容，只是問何嶼蕭何時有空，想要約他見面。

何嶼蕭說道：“是我父親的助理，約我在老宅見面。”

老宅的一草一木都與記憶中一般無二。

何嶼蕭跟着管家走到了他外公原來常待的茶室，蕭父正在那裏下棋。只看了一眼他就認出來了，是他外公以前與友人下了一半的殘局，蕭父正自己與自己對弈。

“蕭先生。”

“你來啦。”蕭父與他預想的不大相同，他顯然對江牧哲是熟悉的。“幾個月前，我原本就想來找你，見你一面。擔心你感到壓力，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何嶼蕭從沒有發現蕭父是這樣體貼的人。他看着他鬓邊隐隐的銀色，驀然感覺到歲月如梭，他的父親不可能永遠那樣堅定，他也會疲憊，也會衰老。

“其實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你。你們這樣頻繁見面，我不可能不知道。我自己的兒子我自然了解。嶼蕭很少堅持什麽事，但他要是真心喜歡誰，就不容易拆散了。”

何嶼蕭聽到這話怔了一下。

蕭父繼續說道：“如果我妄加幹涉，反倒可能成為你們感情的催化劑。我不得不裝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想着他不顧念其他人的眼光，不顧念我，總要想想他外公，何家總不可能在他這一代斷了。誰能料到他倒先出了意外。”

蕭父手上的棋子掉回了棋盒。

提到獨子的早逝，他的心情并如表現出來的平靜。

“您怎麽知道他很喜歡我？”何嶼蕭卻還在想着蕭父剛才說的話。

“如果不是很喜歡很信任，嶼蕭不會把他外公的監護權給你。還有這個。”蕭父指着何嶼蕭襯衣袖口不起眼的銀色袖扣說道：“這是他母親送給他的。嶼蕭母親給他的禮物，每樣他都細心保存。抱歉，我以前查過你的資料，在照片裏看到這個袖扣，我就知道他很喜歡你。怎麽，你不知道嗎？”

“不是。”何嶼蕭面上浮現出複雜的神色來，“是他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意識到為什麽把這個送了人。”

蕭父點點頭，像是已經明白了。他換了個話題，問道：“你想把嶼蕭外公的監護權轉移給我，是出了什麽事嗎？”

“原本出了些事，是計劃最近離開H城的。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我可以繼續照顧何老先生的。”

“好。如果有天你不方便了，盡管來找我就好。”

這時，有個青年走了進來，分別給何嶼蕭、蕭父送了一杯茶，“二叔。”

“江先生。”

離開老宅。

何嶼蕭靜靜地走在林蔭道下，他走了很遠，也不說話，最後還是江牧哲忍不住了，問他：“那個時候你怎麽就把袖口送給我了。”

“當時你非要拿走我身上一件東西，我有什麽辦法。”

“如果你說那是你母親的東西……”他定是不會要的。

“看你那麽喜歡。你又一向是個愛惜東西的人，覺得你會妥善保管的。”何嶼蕭也是此刻才明白自己當初的心情，“想要回應你，但又無法回應。所以潛意識裏想要把最重要的東西給你。”

“這是你說過的最動聽的情話。”

“是嗎？”

“是。”江牧哲斬釘截鐵地說道。

何嶼蕭也問了他一個問題，“為什麽當時還給我留了筆保險賠償金？”

“是之前就給布林游戲內測人員買好的。不想拒絕的原因是，擔心你缺錢會過得不好。”

“我想要的不是錢。”

“嗯。我現在知道了。”江牧哲思忖了一下，還是說道：“最後你父親介紹的那個青年，也姓蕭，他是不是跟你父親長得有點像？”

“應該是老家那邊的親戚。”何嶼蕭都不用去查，就知道他那些叔伯會提出什麽建議。無非是他死了，正好從家裏過繼個孩子給他父親。

“那何氏未來？”

“一家企業傳承下去的最很重要的是精神，并不是創始人的血脈。外公在後來已經明白了，也與我說過了，是我當時看不開。我不可能有孩子。他如果最後被父親選中，應該是能力足夠優秀，跟出身蕭家關系不大。”

“你父親也看開了？”

“他以前只是想要證明給外公、給我看。我們都看不到了，他就沒有執念了。剛剛我見他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你要把事情都告訴你父親，跟他相認嗎？”他們離開之前，蕭父有邀請他下次再去老宅，說可以跟他一起品嘗。但他們都知道，蕭父是想要聽江牧哲講些何嶼蕭的事。

“會吧，等我準備好的時候，可能是下次見面，或者再下次，再下下次。”

江牧哲注意到周邊的景色，快到第七醫院了，“我們是要去看你外公嗎？”

“暫時不。我現在更想見你，我現在還處在非常想要一直一直見到你的狀态。”

“是想要進元宇宙嗎？對了，你出門的時候還帶了VR眼鏡。這次我會注意時間，不會讓你在裏面待太久，導致缺水差點翹掉。”

“不會那麽麻煩，會有人照顧我們的身體的。我們可以在一起待很久很久。”

“嗯？”

只見何嶼蕭走到第七醫院，對前臺的小護士說道：“你好。我是之前來看診過的病人，我跟醫師約定，要住院一段時間。”

這篇文連載了很久，反複修了好幾遍，有小可愛一直在追連載真的辛苦了。其實還有幾個地方想修，按住了蠢蠢欲動的爪子。寫文就像釀酒一樣，隔段時間回來看應該會有不同的感受，到時候再決定要不要修吧。謝謝看完全本的大家。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