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近一個小時舒旻才到長街，她推開店門進來的時候恰好看到沈璟一從化妝間有些別捏地走出來。
少年臉上還有未脫的稚氣，打扮卻又拽又酷。他的頭發被向後梳起，用發膠固定成穩定卻不油膩的弧度，一縷微彎的黑發被勾到額前，發間堪堪接觸到眉心。
他身上的西裝規整筆挺，衣服版型正适合他這樣清瘦的少年，襯出青春感減少了羸弱。
最值得一提的是那條帶着極簡鏈條和褲腿隐秘開叉的西裝褲，配上一雙黑白板鞋頓時讓職場人士步入時尚圈，打破了傳統西裝帶給人的中規中矩的刻板印象。
見到沈璟一第一眼，舒旻條件反射的往店外看，生怕哪裏藏着攝像頭。
不怪她警惕，這個少年形象确實過人，像極了公司裏的少年練習生。
他長得很帥，雖然臉的輪廓因為瘦顯得太過分明，但優越的五官加上化妝的柔和減少了這份淩厲，反而讓人不自覺地将目光落到他比人生跡線還分明的下颚線上。
有了宋直屹那個經驗以後，舒旻沒有第一時間懷疑少年和沈妤妤有什麽，而是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她。
沈妤妤正在給沈璟一拍照，對上舒旻的視線時她福至心靈，解釋道：“我弟沈璟一，親的。”
舒旻悄然松了口氣，她打量了沈璟一幾眼，問：“也是圈裏的？”
現在那麽多人前仆後繼地想要進這個圈子，有沈妤妤這個姐姐在前，她弟弟當藝人也不是什麽怪事。如果真的是這樣，她也不介意幫一把。
沈妤妤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是搖頭道：“不是，他現在的重心是學習。”
舒旻點頭，她的視線在店鋪裏逡巡了一圈，最後帶着一點滿意落在了從化妝間走出來的身姿妖嬈的女人身上。
她對Clair點了點頭，嘴角帶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很難想象這種地方還有你這樣的設計師，你的設計上有一點胡閑大師的影子。”
Clair表情一頓，還沒出聲又聽到舒旻解釋，“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在一些細節的處理上和胡閑大師風格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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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ir來了點興致，“比如？”
舒旻走到一件鑲嵌珍珠的晚禮服前，伸手小心地拉起裙擺看了幾眼道：“比如你們的珍珠都是用線縫的，胡閑不喜歡用膠，每一顆珍珠都是用線以極細致的刺繡手法縫在衣服上，小一點的珍珠難免露出一些線痕，他就會用別的東西稍加調整掩蓋，往往能讓禮服別有一番風味。”
“你給模特搭配的首飾上也有些他的習慣，很多造型師習慣搭配和禮服同類型的首飾，珍珠配珍珠、寶石配寶石，但是胡閑喜歡金銀配金屬或者其他令人眼前一亮的配飾。”
聽到舒旻侃侃而談，Clair心中微微一動。
“胡閑大師……他是我的老師。”Clair眼中閃過一絲懷念，“他雖然沒有給我上過課，但讀書時候我經常去找他問問題，他是我見過最厲害的設計師。”也會是她放在心裏緬懷一輩子的人。
胡閑在設計圈是當之無愧的領頭羊，他的設計理念是不少知名奢侈品牌甚至是高級設計師都認同的。Clair被強迫退學那會正是胡閑大師生病住院的日子，她知道有老師在她能被保下來，可當時她根本不願意告訴已經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老師。
再後來胡閑病逝，與他有過糾葛的呈歌被捧得越來越高，Clair也就更加沒了出頭之日。
“胡閑大師竟然是你的老師？”
舒旻心中一喜，看着Clair的眼神不由更具深意，同時她又覺得有些奇怪。
胡閑在設計圈的地位是不容動搖的，連帶着他身邊的人都吃到了很多紅利，曾經還有人拿着自稱是被他指點過的作品上了熱搜。
如果Clair真是胡閑教過的學生，怎麽可能把店開在這個地方？
但是她作品呈現出來的又确實是高級與和諧……
Clair知道舒旻在想什麽，她不想也不敢解釋，只是把話題又轉移到了明天的紅毯上。
“我工作間有一套快完工的新禮服，不瞞你們說幾個月前設計圖紙的時候我參照了妤妤的形象。”Clair略帶羨慕的視線往沈妤妤身上一掃，說：“我也想看看這套禮服适不适合她。”
舒旻應：“可以讓她試試？”
Clair當即點頭，她對沈妤妤招手，“跟我進來。”
待沈妤妤和舒旻進了工作室後，沈璟一就淪為了看店小工。
外面到處都是全身鏡，站在最大的那面鏡子前的時候，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還有這樣的一面。
他忍不住側過身，微微仰頭擺了個自戀且帥破天的pose。
Clair的工作室裏面別有洞天。
長街有不少服裝店和餐飲店，這些店面積看起來不大，其實裏面都是有更隐蔽的一塊空位的，餐飲店一般拿來當廚房，服裝店則拿來當試衣間或者小倉庫。
Clair則是把空位改造成了一個工作室和小小的化妝間。
一走進工作室就能看到堆積如山的各種花色顏色以及材質的布料，一張很大的高臺上攤開着一件禮服，旁邊是一臺用的有些舊的縫紉機和一個人體模特。
“就是這件。”Clair走過去小心地将臺上的禮服收到自己的臂彎，她指着禮服胸口處的刺繡道：“整件衣服還差一朵絹花沒有繡完。”
這是一套淺香槟色和深香槟色相拼接的小禮服，上半身是抹胸設計，前胸後背用絲綢質地的深香槟色布料做了個立體蝴蝶的設計。為了能讓蝴蝶更有輕盈感，布料中間是沒有支撐的，全靠人工的調整。由于立體的褶皺是随即捏造，給人多了幾分随意又不刻板的視覺感受。
裙身是厚紡的江南絲綢面料，顏色古色古香，由東方特有的草本植物染色而成。
最為亮眼的還是繡在镂空蝴蝶和裙面上的絹花，這些花都是由絲綢制成的，每一朵都經過了十幾道複雜的工藝，包括每一次的漿洗染色、燙制、細塑修剪等，就算沒有Clair說的那朵絹花，這也已經是一套十分完美的小禮服了。
舒旻贊嘆的視線落在小禮服上，而最令人驚豔的絕對是禮服上了沈妤妤的身後給人帶來的視覺沖擊感。
舒旻并非專業設計師，但這時候也忍不住贊嘆一句，“簡直就是為妤妤量身定做。”
上一次她這麽驚豔還是Dora為知知設計了一套國際紅毯的禮服，那套禮服耗時整整五個月，最後知知險些走上國際舞臺，而Dora也成功入圍設計圈。
Clair的設計雖說達不到Dora曾經的那個高度，但因為穿禮服的人是沈妤妤，她襯得這件衣服細枝末節的小問題都變得完全不重要了。
“這件小禮服就是按照妤妤的身材特征和形象設計完成的。”Clair大方坦白：“我和一同完成這件禮服的朋友讨論分析過，這種古色調不好駕馭，但是很适合妤妤這種皮膚白長相明豔大氣的藝人，包括裙身比我也參考了她以前穿過的幾件晚禮服，進行了修改完善。”
舒旻大為震撼，看着Clair落落大方的模樣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她。
Clair對上她複雜的視線，忙擺擺手，“舒姐你不用覺得有壓力，我沒有要道德綁架的意思，你看外面的那些禮服都是按別的藝人的風格設計的。”
言外之意就是，即便沒辦法合作，她也不會強買強賣。
舒旻心裏稍微舒服了一些。
她确實一直因為Dora的“背叛”如芒在背，連帶着對Clair都有下意識的心理抵觸，但她不是會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的人，換句話說她拿得起放得下，她當初可以給Dora一個發展的平臺現在也能給別人。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句話從來都不是随便說說。
沈妤妤換下禮服以後，舒旻和Clair兩人商量了明天沈妤妤的造型和配飾，短短半個小時時間兩人交換了聯系方式、決定了能用到的配飾，甚至連下一次的設計理念都說了點。
離開的時候舒旻和Clair仿佛已經很熟。
舒旻臉上帶着得體的笑，“那就這麽說好了，明天下午妤妤的造型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我會提前過去的。”Clair很高興，一直把幾人送到街外的車上。
在紅毯造型上，雙方相談甚歡。
沈璟一還是第一次坐這麽寬敞舒适的車，保姆車內又香又涼快，大得躺下都能翻個身。
他有些局促地坐在位置上，眼中有些拘謹。
“這套西裝真的不用還回去嗎？”他小聲問沈妤妤。
沈妤妤反問，“你不喜歡？”
沈璟一有些別扭得，“…還好。”
怎麽可能不喜歡，剛才還在Lenme的時候他眼睛都舍不得移開鏡子了。只是他覺得這衣服華而不實，他又不走紅毯，實在沒必要浪費這個錢。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麽，沈妤妤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以後會有機會穿的。何況這是舒姐給你的見面禮，不要白不要。”
除了這套西裝以外她還拿了Clair平時做來練手的好幾件日常男裝，說是練手，實際上T恤上的刺繡都是非物質文化遺産，放在圈裏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
聽到自己的名字，正在打電話的舒旻回過頭對沈璟一笑了笑。
下一秒她就又恢複了嚴肅刻板的表情，對電話那頭的人道：“我只要那條黃鑽石項鏈…我當然知道價值，你們最近不是在找宣傳嗎，明天就是機會。”
“我你還不相信？小鐘你別小看這次紅毯，明天該有的媒體一個都不會少。”
“當然是免費宣傳，但我也很明确地跟你說了，就要你們的鎮店之寶……放心，絕對驚豔…”
兩人來回聊了快十分鐘。
沈妤妤聽出來對面應該是某珠寶品牌的品牌方，看樣子和舒旻交情也不淺。
最後品牌方大概是被舒旻說得心動，總算把這事給應了下來。
沈妤妤走一次紅毯，前前後後的事都是舒旻操持。
回去的路上她的電話就沒有停過，直到車子停在一個小巷子口再也開不進去的時候，她才短暫地忙完。
下午時分天色還沒暗，這裏卻已經因為逼仄顯得光線昏黃。
舒旻看了兩眼就有些不适應地收回了視線，“你家就住在這？”
沈璟一伸手要去拉車門，還沒碰到門已經自動打開了。
他動作一頓，心裏咯噔一下。
坐上這輛保姆車的時候他就清楚得知道舒旻這個經紀人和他之前偶然見過一面的劉亞楠完全不同，這輛車可能比他們住的那套房子都要貴。他倒不在意舒旻怎麽看待他們一家人，但她現在是沈妤妤的經紀人，他怕她會連沈妤妤都看不上。
好在舒旻也沒有嫌棄什麽，只是問沈妤妤：“你打算讓他們一直住在這？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和我說。”
原來沈妤妤糊，加上和沈家人一直沒什麽聯系才沒有太多人扒出她的家境，但現在情況不同了，舒旻擔心随着她日後的工作和與沈家人的聯系密切，這些事會藏不住。
那還不如盡早打算并且安頓好家人。
“謝謝舒姐，不過我有別的打算了。”輕輕推了下沈璟一的背把他推下去後，沈妤妤又探手把那些堆成山的購物袋撈過來，“我先送沈璟一上去。”
舒旻擺擺手，難得的善解人意，“去吧，我們在這裏等你。正好我有幾個工作要談，你也不用很急。”
沈妤妤點頭，讓沈璟一空出一只手幫她戴上墨鏡後兩人才走進有些擁擠的小巷。
老房子的隔音大多很差，在房間裏說話稍微大聲一點外面都能聽到七七八八。
沈妤妤走到沈家門口的時候，裏面竟然同時傳出姜絮英和沈丘良的聲音。
今天雖是周末，但沈丘良幹的是保安的活，不到晚上天黑是回不了家的，怎麽今天回來得早了點？
再說姜絮英，她的聲音不大，卻能聽出一絲難以抑制的哭腔。
沈妤妤稍稍擰眉。
而沈璟一已經快要站不住了，急色爬滿帥氣的臉龐。
見沈璟一着急地要從袋子裏找舊衣服拿鑰匙，沈妤妤擡手就将他攔了下來。
她有一種預感，只要姜絮英夫妻倆看到她，就一定不會再在她面前表現出困難的一面。
他們倆本來就是報喜不報憂的性格。她想知道沈家到底出了什麽事。
沈璟一被攔住又不敢反抗，只能站在門口幹着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