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不行，我說什麽都不會把星述送去寄宿學校！”
房間裏姜絮英的聲音徒然拔高，隔着門都能聽出悲戚，“星述什麽情況你這個當爹的應該比誰都清楚，讓他去寄宿學校你放心的下嗎？你覺得他不在我身邊我能安心做事嗎。”
沈星述從小就和別的孩子有些不同，其他孩子愛哇哇大哭的年紀他就喜歡睜着一雙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發呆。他學會走路、說話的時間比別的孩子都要晚，哪怕現在上了幼兒園他也很少和其他孩子交流玩耍。
姜絮英平日裏最操心的就是沈星述的心理健康問題，要是沈星述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她連他冷了餓了或者受了欺負都不知道，那她就算真的找到工作掙了錢又能怎麽樣。
沈丘良心亂如麻，最近發生的每件事都似乎在指着他的鼻子笑他有多廢物。
妻子的眼淚更是讓他心頭籠罩絕望的陰雲，他撐着額頭無力勸道：“你別哭，我這不是在和你商量嗎，你要是不願意送星述去寄宿學校，我就找一份晚班活，有時間接星述放學、正好還能照顧爸。”
沈丘良是個沉默寡言的老實人，就是因為這點他很少與人産生争執，也總是被人欺負。
姜絮英既心疼又忍不住流着眼淚責怪他，“本來好好的，我們一家人的生活都要好起來了，你怎麽就非要管這個閑事呢，你為什麽要管閑事。”
她拍打着沈丘良的胸口，沈丘良則是沉默不言。
屋子裏沉寂下來，壓抑的氣氛幾乎要蔓延到屋外。
沈妤妤轉頭看着沈璟一，神情冷靜，“媽說的管閑事是什麽，你知道嗎？”
沈璟一抓着購物袋的手一緊，表情有瞬間的僵硬，過了大概半分鐘他才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其實…也算不上是管閑事。”沈璟一說：“媽兩天前就知道這件事了，她不是真的怪爸。”
要是真怪她就不是出去找工作想分擔生活壓力，而是該歇斯底裏地指責沈丘良了。
沈妤妤做出傾聽的模樣，沈璟一這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道：“我只知道一個大概，兩天前的晚上爸上晚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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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丘良在一個離這裏還算近的郊區別墅區當保安，那裏住的一部分是本來就有點錢的人，更多的是城中村差遣分配到房子的暴發戶，這其中不缺錢多了素質卻沒提高多少的人。沈丘良又是個老實刻板的，上面安排下來的工作他都嚴格完成，幾年時間下來他的罪過不少人，連保安隊的隊長都看他不怎麽順眼。
兩天前的晚上沈丘良照常上晚班，都快到下班的點了，別墅外面來了輛陌生的車。
駕駛座坐着的是個光頭哥，頭頂在路燈下閃閃發亮，他帶着一身酒氣命令沈丘良給他開門。這人他認識，是附近一帶出了名的混混，幾年前家裏沒什麽錢的時候這人就吃喝嫖賭，後來他爸艱難營生的小酒廠拆了，連帶着他的日子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保安隊是有明确規定的，不管開車的是不是小區住戶陌生車輛都要登記。
然而光頭不知道是喝迷糊了還是別的什麽，說什麽都不肯下車。在他鬧事的這個時間裏，沈丘良發現他車子的後座居然還有個被綁了手的年輕女生，看起來意識不太清醒。
沈丘良被吓了一跳。
他什麽時候見過這種事，可想到光頭是個什麽德行的人，他幾乎是憑着本能就把光頭和他的車攔了下來。酒精入腦的光頭下車就要打他，沈丘良只能是一邊和他周旋一邊報了警，這期間他還挨了一頓揍，一直到交警趕過來光頭才歇停下來。
在說到那個光頭男人的時候，沈璟一聲音都沉了幾分，微垂着的眼中還帶着抑制不住的戾氣。
“交警怎麽處理的？”沈妤妤問他。
沈璟一頓時一口銀牙咬得更緊，“他把那個光頭帶走了，說是酒駕要拘留幾天。”
“後座的姑娘呢？”
“也被帶走了。”沈璟一說：“她是光頭從不知道哪家酒吧裏帶出來的，要不是爸攔着光頭她都不知道什麽下場，可第二天警察問話的時候她卻不承認，她家人收了光頭家裏人的錢說她是光頭的朋友。”
于是見義勇為的沈丘良一下子就變成了多管閑事，他的好心腸浪費在了白眼狼身上。
這個社會總是這樣，有點錢就能在他所在的圈子裏擁有特權，即便他不是占理的那方。
沈妤妤不想評判這件事，她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盡她可能幫沈家人遠離這個圈子。
屋子裏面不再有對話聲，沈妤妤也就沒再打算繼續偷聽。
正要叫沈璟一開門，身後陳家的門就開了，緊接着陳德欣喜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妤妤和璟一回來了？剛剛老沈還給我打電話說他到家了，我帶星述和老爺子出來沒想到正好你們也回來了。”
沈妤妤冷淡的表情一斂，回頭對他笑笑道：“這幾個小時麻煩陳叔了，星述還乖吧？”
沈星述正賣力地推着老爺子的輪椅從屋子裏出來，聽到沈妤妤的話他立馬擡起頭，亮晶晶的葡萄眼盯着陳德，似是等待着他的誇獎。
陳德大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乖，當然乖，星述是我見過最乖的孩子，這幾個小時都是他為老爺子忙前忙後，我都沒插上手呢。”
沈妤妤給了沈星述一個誇贊的眼神，小孩的眼睛頓時更亮，每一根頭發絲都帶上了喜氣。
陳德誇完沈星述才注意到沈璟一的造型，他不由得一愣，“這是璟一？哎喲還真是啊，怎麽打扮得跟明星一樣！”
說完他才想起什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差點忘了，妤妤你就是明星嘛。”
陳德說話很大聲，隔着一扇門沈家屋裏的人很快聽到動靜。
随着由遠及近的一陣腳步聲，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姜絮英和沈丘良迎了出來。
他們的情緒已經收拾好，除卻姜絮英還紅着的眼眶，還真是看不出沈家還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怎麽買了這麽多東西。”看到兩個孩子大包小包的東西，姜絮英吓了一跳。
幾小時前陳德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還沒想那麽多，可看到這麽多購物袋她的心都抽疼了，“你這丫頭，有錢就好好攢着，怎麽總是想着亂花，璟一哪裏需要這麽多東西。”
陳德看了幾眼購物袋上的标，忍不住調侃道：“哎喲絮英妹子啊，妤妤這哪裏是給璟一買，她是給你們都買了東西哝。難得孩子有這個孝心你就別說她了。”
沈妤妤也笑笑，口吻淡淡道：“都是些必備品，先進去吧。”
瞥到她頭上的細汗，姜絮英趕緊讓開，“快進來快進來。”沈丘良則是快步出門去推老爺子的輪椅。
見沈妤妤馬上要進屋，陳德心裏癢癢，試探性地問道：“妤妤今天留下吃飯不？”
他這算盤珠子打的，幾條巷子開外等着的舒旻都快聽到了。
察覺到他的意圖，沈妤妤也不生氣，只是抱歉道：“我經紀人還在巷子口等我，等會我存個陳叔你的聯系方式，下次做了吃的還請你來。”
陳德不敢相信地瞪圓了眼，“真的？”
沈妤妤輕笑，“這還能有假？叔你別看到陌生號碼挂斷了才是。”
陳德連連說着“不會不會”，目送着沈家一行人進了屋子後他才轉身喜氣洋洋地回了家。
他以前還覺得老沈白生了一個女兒，現在看來人家根本就是有件暖身小棉襖，還有網上說得那些，都是無稽之談，他就沒見過比妤妤更好的小姑娘了！
沈妤妤當然也不是白白對陳德好，她是看在陳德為人還算老實、又對沈家父母照顧有加的份上才願意給他一點甜頭，沈家要是真的能夠按照她規劃的方向發展的話說不定也少不了陳德的幫助。
不過最主要的一點還是，陳德一家知道她不少事，為了給以後減少麻煩她都應該和陳德打好關系。
進了房間後，姜絮英和沈丘良敏銳地發現沈妤妤身上的氣場好像有所改變。
上次她回家的時候表現得十分随和，但是現在她的表情卻是有些嚴肅。盡管和以前大鬧的時候不一樣，這種變化還是讓他們夫妻倆有些惴惴。
沈妤妤給沈璟一使了個眼色道：“你領星述回房間，我和爸媽還有爺爺有些事要談。”
頓時沈家夫婦連帶着老爺子都更緊張了一些。
大半天沒見到姜絮英，沈星述不想回房間，他不哭不鬧的，就是嬰兒肥還沒消下去的手緊緊地拽着櫃子邊，任憑沈璟一怎麽拉都沒用。
最後還是沈妤妤出聲，嗓音溫和耐心：“星述你看你哥哥，他穿這身衣服帥不帥？”
沈星述剛才就已經偷偷看沈璟一很久了，聞言他小腦袋用力地點了點，“帥！”
“你也是個很可愛帥氣的小朋友。”沈妤妤循循善誘道：“我給你也買了好幾件好看的衣服，讓哥哥帶你進去換，換完給我們大家看看好不好？”
沈星述的記憶力，穿好看衣服的記憶為零。雖說他從來沒鬧過要什麽衣服玩具，但心裏不是沒有期待的，他本來就是比別人聰明、想法更深的孩子。
聽到沈妤妤這麽哄，他白嫩的臉上閃過期待，更加用力地點了點頭，“好，換！”
沈璟一這才成功把他帶回房間，而沈妤妤也才能更直接地和沈家幾位大人談話。
她坐在沙發最中間的位置，直白道：“爸被辭退的事，我都知道了。”
沈丘良身子一僵，姜絮英更是急得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妤妤，我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她急切道，因為慌亂眼眶更紅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