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分屍

分屍

電梯自動上升開啓,衆人并不清楚這具體是廢棄大樓的哪一層,畢竟他們一出電梯,就被關在了單獨圈出來的玻璃屋子裏。

玻璃屋子空蕩蕩的,後方是電梯牆,前方是被鎖住的門,門上有電子密碼鎖;左側有一處微型花壇布景,花壇上連接着一根粗水管,中間水槽還貼着一張畫滿形狀圖案的紙。

除此之外,右側玻璃上開了一個圓形孔洞,孔洞下方的地板放了一個燒杯。

外面的大廳在下雨,茫茫雨簾凝聚着霧氣,什麽也看不清,很難想象這雨是從哪來的,又有什麽含義。

毋庸置疑,這是個小密室,解了謎題才能出門。

李荷俯下身去,仔細觀察那座微型花壇,以及水槽上貼着的圖紙。

紙上畫滿了各種圖形,且每個圖形都是空心的,裏面标着不同的數字。

在那根生鏽的粗水管上,縱向刻着四個圖形,分別是:菱形,圓形,六邊形,愛心。

馮建也在跟着一起研究:“是要找和提示相同的圖形?把圖形裏的數字合起來,就是門的密碼?”

李荷不太願意搭理他,但還是勉強回答了一句:“問題是各類圖形都不止一個,沒法确定具體是哪個。”

馮建轉過頭去,将求助的視線投向一旁的沈滄瀾。

“沈小姐聰明,應該知道該怎麽解吧?”

沈滄瀾倚在玻璃牆上,聞言懶洋洋投來一瞥,她指了指那個圓形孔洞。

“可以試試用燒杯接雨水,灌進水管澆花壇。”

馮建恍然大悟:“哦哦哦!還真是,那就辛苦沈小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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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接。”

她拒絕的語氣很溫柔,加上這主意是她想的,馮建也不好意思強迫她。

別看他敢把妻子家暴致死,歸根結底也只是窩裏橫罷了,其實對陌生人很少大呼小叫,怕給自己惹麻煩。

所以他嘆了口氣:“沒關系,不就是接水嗎?我來。”

……哪怕是拿起燒杯,将手伸出圓形孔洞的前一秒,馮建也依然覺得,這是個很容易完成的任務。

直到雨水鋪天蓋地落下來,在迅速灌滿燒杯的瞬間,也淋在了他暴露于衣袖之外的皮膚上。

嘶——

猶如帶着水分的新鮮肉品被放置在焦炭上灼烤,燒糊的味道很快就蔓延開來。

疼痛延遲半秒刺激神經,他呆愣在原地,後知後覺發出了一聲慘叫。

“啊!!!!”

所有人回頭望向他,與此同時,沈滄瀾走過去,扯着衣服将他向後拖了一段距離,并用衣袖包裹住掌心,接過了他手裏盛着雨水的燒杯。

那雨水看似澄清,沒有什麽異常,實際卻是腐蝕性極強的酸性液體。

馮建的小半條手臂,包括整張手掌,都已經被腐蝕得血肉模糊,如同被燒焦一樣冒着煙氣,有些地方甚至已露出了骨骼的輪廓。

他痛苦地哀嚎翻滾,姿态扭曲,将地板蹭得血跡斑斑。

曉晨原本還沉浸在失去女友的悲哀裏,見此情景也不禁往遠處挪了挪,神色像是恐懼,又像是慶幸。

幸好,這慘劇尚未降臨到自己身上。

“真他媽晦氣!”

金輝啐了一口,嫌棄之色溢于言表。

另一邊,李荷看見沈滄瀾端着燒杯靠近,本能給對方讓了位置。

她表情複雜,欲言又止:“沈小姐,你怎麽知道那雨水有問題?”

“我不知道。”沈滄瀾無辜搖頭,“我也是猜的。”

“……”

沈滄瀾将燒杯裏的雨水倒進了粗水管,緊接着就見有四道極細的水流,順着水槽空隙流向了花壇。

那四道水流,就像是四條指示線,排除了其餘無關的圖形。

也就是說,玩家只需要考慮指示線經過的圖形,再根據水管上的提示,篩選出正确數字就可以了。

每道水流經過之處,那一列分別只有一個圖形能對應提示,合起來是菱形62,圓形7,六邊形23,愛心9。

李荷眼神亮了一亮:“密碼是627239?”

“嗯。”

沈滄瀾起身,打算去輸入密碼,誰知她剛剛走到門邊,還沒觸碰到密碼鎖,突然被人攔腰抱住,惡狠狠拖向後方。

馮建大汗淋漓,臉色慘白,再配上他此刻猙獰扭曲的表情,簡直像鬼一樣可怖。

他将她按倒在地,狀若癫狂地要去掐她的脖子,一邊掐一邊嘶吼。

“為什麽你剛才不去接水?你故意的,賤人,我殺了你這該死的賤人!!”

他嚴重潰爛的那只手上,肉屑黏連,依舊不間斷滲出污血與組織液,把沈滄瀾的衣服染得肮髒不堪。

沈滄瀾躺在那,用手抵着腦袋阻止他繼續靠近,她的神色實在平靜得有些過分了,甚至還有閑心評價他。

“你真的很沒有禮貌。”

可馮建哪裏還聽得見她在說什麽?

另一邊,由于聽到李荷念出了密碼,金輝早已搶先來到門邊,迅速開啓了電子密碼鎖。

果然,在玻璃房大門打開的一瞬,外面的酸雨也随之停息。

他根本沒想管閑事,反正在他看來,沈滄瀾的利用價值結束了,死不死的都無所謂。

他丢下仍在糾纏的兩個人,罵罵咧咧朝大廳走去,曉晨見狀也趕緊跟上。

只有李荷猶豫了,她看了一眼沈滄瀾,最終還是沒忍住折返回來,想把發瘋的馮建拽走。

但畢竟是個失去理智的成年男人,哪是這麽容易就能被拽走的?

這時聽得沈滄瀾在問:“他們走了?”

“……是,走了,難道還指望他倆能幫你?”

沈滄瀾忽然輕笑了一聲,李荷尚未明白她這笑裏的含義是什麽,下一刻就見她翻身躍起,以絕對壓倒性的力量優勢,将馮建撲向身後的牆壁。

她的速度太快,幾乎瞬移出了虛影。

馮建的後腦撞上牆面,發出令人心悸的悶響,他一陣幹嘔,似乎還想要垂死掙紮,可惜沈滄瀾沒給他這個機會。

咔嚓。

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近在咫尺,她伸出那雙看似纖細白淨的手,輕輕巧巧扭斷了他的脖子。

“……”

可想而知,親眼目睹這離奇一幕的李荷,內心受到了多麽強烈的沖擊。

她看着馮建的屍體倒地,他的頭軟綿綿垂下一旁,不肯瞑目的眼睛仍直勾勾盯着她,血從他微張的嘴裏流出來,順着地板紋路蜿蜒開去。

過度的震驚令她不敢出聲,她向後退了一步,試圖與沈滄瀾保持距離。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産生了幻覺。

沈滄瀾撣了撣衣角,擡眸間又恢複了先前溫柔的神情,就好像剛剛并不是殺了個人,而是碰巧踩死了一只蟑螂。

她似笑非笑地反問:“他們都走了,你怎麽非要回來多管閑事?”

李荷背脊一陣生寒,那種突如其來的恐懼,是很難用言語準确形容的。

她低頭躬身:“……抱歉,确實是我多管閑事了。”

沈滄瀾一腳踢開馮建的屍體,不緊不慢湊近李荷,李荷退一步,她就再進一步,直到将對方逼至牆角。

然後她擡起手來,很優雅地搭在了李荷肩膀。

“待會兒見了面,記得什麽也別提。”她柔聲道,“否則擾了我的興致,連你一起殺。”

* * * * * *

剛下過的雨,混合着樓內地板積的灰土,暈染成大片泥漿。

這座廢棄大樓裏到底都充斥着拆除的痕跡,古舊破敗,又極度陰冷。

當沈滄瀾和李荷轉了幾條走廊,終于找到下一個任務點時,見金輝和曉晨也正等在那扇安全門前。

看樣子,兩人應該是産生了分歧,金輝剛揍過曉晨,曉晨臉上還留有新鮮通紅的巴掌印。

兩人聽到腳步聲回頭,顯然還有點意外,曉晨捂着臉忍不住問。

“那位馮先生呢?”

李荷想起了沈滄瀾的威脅,不敢亂講話,只模棱兩可地回答。

“被我倆合力掐死了。”

曉晨難以置信:“他死了?”

“死了,有什麽好驚訝的,這游戲死人不是常事嗎?”

“……”

“操,倆小娘們兒還有點本事,不過也就對付對付那種廢物。”金輝嘲諷了一句,随即帶着命令的口吻催促道,“趕快過來看看這拼圖怎麽拼,別磨蹭了。”

他還戴着剛才從沈滄瀾那裏搶來的白色串珠,沈滄瀾将視線從他手腕上移開,她神色如常,微笑着走到門前。

那扇安全門沒有鎖孔,門上鑲嵌了一塊電子屏幕,屏幕可以通過觸摸操控。

屏幕顯示的題目是華容道拼圖,玩家需要需要通過移動周圍拼圖,把那枚畫着鑰匙的拼圖從初始位置移到中下方的出口位置,就算成功。

這種古老的益智游戲,現在幾乎沒人了解了。

她十指纖纖,靈動點擊屏幕将那些拼圖移來移去,手速快得叫人眼花缭亂。

大約三十秒左右,只聽“叮”的一聲輕響,随着拼圖完成,鑰匙圖案閃爍幾下,屏幕轉黑,安全門開啓了。

……結果安全門後面還有另外一堵牆,牆體中間凹陷,能清晰辨認出是一具成年人身體的輪廓。

這輪廓太詭異,仿佛是要填充些什麽進去似的。

此時腕表振動,所有人都收到了系統發來的指令:

【請玩家自行切割身體,拼湊出完整的人體模型,人數不限。】

曉晨盯着腕表呆愣半晌,表情慢慢變得恐慌起來。

“什麽叫……自行切割身體?”

沈滄瀾走過去,從地面撿起了一把刀,刀是那種常見的、用來分割豬肉的屠宰刀,很鋒利。

她輕描淡寫回答:“刀都給了,還有什麽可問的?”

“難道是讓我們各自從身上切一部分填進這模型裏?那怎麽可能,切手切腿還不至于死,割下腦袋不就死定了嗎!”

“規則不限人數,所以我們只切一個人就可以了。”

她說到“切一個人”的時候,就如同在談論殺一只雞般輕而易舉,絲毫沒有心理負擔。

作為隊伍裏自認的強者,金輝對她的話表示同意,他甚至已經在考慮把誰犧牲掉比較合适了。

見他的眼神不住打量自己,李荷明白這狗男人想公報私仇,畢竟兩人從大巴車上開始就互看不順眼。

她迅速轉移焦點:“規則又沒說一定要切割活人,切割死人也是一樣的效果。”

曉晨連忙附和:“對對,馮先生的屍體應該還在吧?我們直接把馮先生的屍體填進去就行!”

這提議似乎很有道理,一時間連金輝也猶豫了,誰知沈滄瀾卻溫柔笑着反駁。

“屍體哪比得上現場切割活人更有趣?要知道,現在可還沒達到通關限制人數呢。”

規則要求:當少于或等于半數的玩家逃離廢棄大樓,視為通關。

開局六個人,目前剩四個人,也就是說必須再死一個人才算保險。

金輝登時一指李荷:“那就先把她殺了,看着她就煩,刀拿來!”

李荷也怒了:“滾,殺我?很明顯殺了你才能清除隐患!”

“賤貨!”

見沈滄瀾站在原地沒動,金輝失去耐心,氣勢洶洶過去就要奪刀。

“你耳朵聾了?老子讓你把刀拿來,你……呃!”

毫無征兆傳來的冰涼與劇痛令他遲鈍了半秒,他低下頭,見那把握在沈滄瀾手裏的屠宰刀,不知何時已經插進了自己腹部,速度快得完全沒給他反應時間。

沈滄瀾含笑注視着他:“其實我也覺得,先殺你最合理。”

自然,這一刀并不致命,所以金輝的第一反應是回擊,他單手死死攥住刀刃,另一只手試圖去掐沈滄瀾的脖子。

他咬牙切齒:“老子……老子先弄死你!”

然而願望終究只是願望。

下一秒,聽得骨骼脆響,他的手腕關節被沈滄瀾硬生生掰斷了。

沒錯,将近一米九的成年壯漢的關節,就這麽被她徒手掰斷。

沈滄瀾手持刀柄頂着金輝向前走,每走一步,刀刃都往身體裏插得更深一寸。

她猛地一拳直擊他喉嚨,截住了他所有因崩潰而發狂的慘嚎與罵聲,而後手上再加一分力,就勢向下拖拽,直接将他的腹腔剖開。

金輝站立不穩,轟然栽倒,鮮血開閘狂湧,混合着內髒流了滿地。

他嗆咳出大量血沫,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哆嗦着想要按住那道刀口,卻被沈滄瀾一腳踩住了手,鞋跟旋轉,帶着要把每根手指都碾碎的力道。

沈滄瀾俯下身去,摘了之前被他要走的白色串珠,重新戴回自己腕間。

玩弄自以為是的蠢貨,也是她偶爾的興趣之一。

她看似笑得溫柔爛漫,可那笑意卻并未到達眼底,眼神像是覆蓋着冰與霧的幽冷長湖,看向他的時候不帶一絲溫度。

她說:“你算什麽垃圾,也配觊觎我的東西?”

“……”

陰影從頭頂落下,眼前的光被完全遮擋。

在意識存留的最後一刻,金輝親眼看着她拔出那把刀,果斷手起刀落,割掉了自己的頭。

那顆頭顱滾出好遠,一路滾到了曉晨腳邊,曉晨瞬間觸電般向後彈開摔倒,極度的恐懼令他忘記了尖叫,只是渾身顫抖,冷汗涔涔而出浸透了外衣。

他試探着扯住旁邊李荷的衣角,就像去抓一根救命稻草,可是李荷又能有什麽辦法?她現在自身都難保。

另一邊,沈滄瀾還在做着屍體解剖工作,她按照牆上人體模型的輪廓,将金輝的四肢都切割完畢,只留中間一段軀體。

腳下地面污血泥濘,而她提刀站在那裏,垂落的長發遮住半邊蒼白面容,不像人間來客,倒像是褪去了面具的惡魔。

惡魔重獲自由。

她用衣袖擦着刀,沒往兩人那邊看,但說出的話卻令人膽寒。

“怎麽,材料都替你們分好了,難道還得我親自去拼?”

“……”

“還是說你們對這些零件不滿意,覺得自己更合适?”

曉晨和李荷這才如夢方醒,兩人生怕慢了一步,下場就會和金輝一樣,于是不得不忍着強烈嘔吐的沖動,争分奪秒去搬運滿地狼藉的屍塊,依次去拼接牆壁的人體模型。

直到全部屍體零件都被嵌入模型的凹槽,随着一陣輕微的嗡鳴聲,那面牆壁終于朝兩側開啓,露出了通往外界的一架螺旋樓梯。

與此同時,腕表振動,發來提示:

【初篩結束,幸存玩家人數符合要求。】

【請幸存玩家盡快離場,前往正式游戲場地。】

初篩。

這一局不過是熱身罷了,為的是淘汰掉一部分綜合素質不達标的玩家,順便讓通關的玩家們,提前熟悉一下規則與流程。

真正裁決游戲的難度,當然遠不止于此。

噩夢才剛剛開始。

突然被告知幸存,曉晨欣喜異常,頓時忘記了剛才搬運屍塊的恐慌,甚至連失去女友的悲傷情緒也減輕不少。

他匆匆踏上了那階樓梯,語氣急切:

“所以我們是能……”

話語戛然而止。

他後知後覺,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截刀刃正從他心髒的位置探出寒光,顏色殷紅刺目,血卻并未多流一滴。

他艱難轉頭,在迎上身後沈滄瀾的視線時,嘴角抽搐,神情似哭非哭,絕望而不可思議。

“為……為什麽……”

“倒也沒有為什麽。”沈滄瀾微笑回答,“只是好奇,如果你死後同時遇見了現女友和前女友,你們仨在黃泉路上會不會吵架?”

“……”

“我覺得很有趣。”

說完,她利落抽刀,在他肩膀輕輕一推。

曉晨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筝,失去重心栽下樓梯,無聲無息墜入了下方未知的深淵。

沈滄瀾慢條斯理拭淨指間血跡,順便把刀也扔了下去,看得出,她并不喜歡那把刀,甚至于嫌棄。

她沒再理會震驚失語的李荷,轉而徑直走向樓梯深處,腳步輕悄,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黑暗裏。

至此,黎明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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