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想讓她找到
想讓她找到
潳蘇拼着最後的冷靜，才顯得若無其事，當他獨自一人坐在房間時，才發現握着刀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把刀橫放在桌子上，開始四處找尋着什麽，最後用自己的袖口一點點擦拭着刀身。
七影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畫面，他坐在潳蘇對面看，看他不斷擦拭，半天憋出一句：“黃毛小子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動作一頓，吶吶地說：“……我吓到她了。”
“你當然吓到他了，脖子都被你劃出血了。”七影揚起眉毛，不明白潳蘇吓到他了又如何，畢竟當時他看潳蘇殺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七影撓撓頭，“要不你再去找暖兒解釋一下？”
潳蘇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麽可解釋的，他傷了陳卷是事實。
七影随着他的動作站起來，問：“你去哪兒？”
“任務結束後，我們就回去。”潳蘇心裏空蕩蕩的，他不知道，除了任務之外，還有什麽能讓他留下來。
暖兒在這裏過得很好，府衙中的生活比安王府好很多，他猛地合了合眼睛，一腳踏出了房門。
宋暖失落地回了府衙，路過花園時，曾在她掌心孵過鳥蛋的玄鳳鹦鹉站在枝頭上沖她叽叽喳喳叫着。
她擡頭往上看，玄鳳鹦鹉撲棱着翅膀落在她頭上。
宋暖嘗試性地擡起一條手臂，玄鳳鹦鹉極通人性地跳上來，一雙小爪子飛快挪動着，不一會兒就停在她的小手臂上。
她摸了摸玄鳳鹦鹉毛茸茸的腦袋，覺得郁悶散了一些。
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摸着，鹦鹉忽然振翅起飛，宋暖轉身看去，顧夫人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手指上托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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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夫人。”
“心情不好？”姑顧夫人大致掃了一眼，便看出來她今天不大愉快，“荔洲住的不合心意，還是想回上京了？”
宋暖搖搖頭，不知從哪兒說起。
“湖中心有一座亭子，景色不錯，可要跟我去看看？”顧夫人邊說着，倏而擡手手，玄鳳鹦鹉撲扇着回到了它的巢裏。
宋暖答應了。
湖心亭居于整個湖面的最中央，僅有一座石橋架在上面，曲曲折折的，倒也成了一道風景。
“這裏本來是為了冬日煮茶觀雪才建的，沒想成，建好之後卻一次也沒用上。”
“為什麽？”
顧夫人搖搖頭：“冬天嘛，沒有一個願意起來的，起來的，沒一個願意出來走兩步的，泠熙幼時還會有精力滿府衙跑，大了之後跟個鹹魚一樣癱在屋裏動也不動。”
宋暖似乎能想到她是什麽樣子，彎起唇角笑了笑。
兩人閑聊時便走到了湖心亭裏頭，置了一張石桌，兩個石椅，不落一絲灰塵，一看就是時常有人打掃。
“坐。”顧夫人随意一指，陸陸續續有許多侍女端上瓜果糕點，她眼神往下一掃，“你腰間挂的是什麽？”
“這個嗎？”宋暖低頭一看，托起腰間挂着的荷包，這是她人生中第一個繡的成品，即便潳蘇不肯要，她也不舍得扔，索性就自己用了。
“我繡的荷包。”她摘下來放在石桌上，上面潦草的線條令顧夫人額角跳了跳，和她現在的手藝有的一拼。
顧夫人轉開話題，“你今日是因為什麽不高興？”
宋暖猶豫了一下說：“他來荔洲了。”
這個“他”指的是誰，顧夫人秒懂。
宋暖一旦開了個話頭，就止不住了，“我第一次繡的荷包給他，他竟然不要，他知道是一個荷包多難嗎？還說什麽男女私相授受，于理不合，不是他送給我瓷魚的時候了？好吧，其實我也不是因為這個，畢竟過去那麽久了……”
她東拉西扯了半天，終于忍不住說：“我承認我今天被他吓到了，可……可那時候我不是沒有心裏準備嗎……”
她越說聲音越小，顧夫人端詳着她的表情，其中愧疚居多。
“他是安王府的侍衛？”顧夫人也有自己的眼線，今日街上發生了什麽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是安王的影衛。”宋暖說。
顧夫人的眼睛一下子深幽起來，安王的影衛來荔洲做什麽？
她倏而想到一些人，眉心淺淺折了一下，若是因為他們，何必等到現在？
思緒在心中轉悠了一圈，她把目光轉回宋暖身上，“你喜歡的就是那個影衛？”
宋暖也沒什麽可以隐瞞的，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嘟囔道：“是他把我吓到了，我還沒怎麽樣呢，結果他自己就先跑的沒影了。”
顧夫人也不說話，笑眯眯地聽她傾訴，時不時點點頭，等她止住了話頭，悠悠地說：“你這個荷包，送我怎麽樣？”
“你要是喜歡就拿去好了。”宋暖把荷包往前推了一下，顧夫人爽快地收了起來。
她站起身，似乎另有打算，“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些事，就先不和你聊了，走了。”顧夫人拿着荷包，轉過身後笑得意味深長。
說罷，飛快地往湖心亭外走，看得宋暖直傻眼，不是說和她來看風景？這……這連十五分鐘都沒有！
宋暖在湖心亭又坐了一會兒，左思右想覺得還是不能就這麽放任潳蘇自己一人，就又出了府衙去找他。
潳蘇若是來荔洲，肯定要找一個住處，而她是在平春樓遇見的潳蘇，宋暖猜他可能住在附近的客棧。
她手上沒有荔洲的輿圖，只能靠打聽來慢慢尋。
離平春樓最近的客棧不止一家，什麽福來客棧、居來客棧、錢來客棧……總共是五家，宋暖數完之後沉默了，怎麽都有個“來”字？都已經卷成這樣了嗎？
她決定從錢來客棧開始問，這個錢字就很有靈性，她覺得潳蘇會喜歡的。
潳蘇站在一牆拐角之後，沉默地看着宋暖走進錢來客棧。
“那個小子叫陳卷，家中是賣衣裳的，開了有幾家店，家境不錯，見暖兒的第一眼就纏上了，可以說是天天上府衙去見她……哦對了，他和錦榮郡主自幼交好，所以上門非常方便，就這些了，你還想聽什麽，我再去打聽。”七影合上小本本，塞回懷中說。
見他對着錢來客棧盯着不放，七影迷惑了，他剛剛說那一大堆潳蘇沒有在聽？他白說了？
七影又盯了他一會兒，“你是不是後悔沒有去錢來客棧了？不是我阻止你，那客棧名字也太俗了，暖兒要是知道你來荔洲看客棧名就知道你住哪兒……”
“她遲早會找來。”潳蘇垂下頭，七影皺着眉去看，正巧見到宋暖從客棧裏出來，向着緊挨着的福來客棧去，旁邊就是居來客棧。
七影眼睛都瞪圓了，急忙說：“我們趕快換個地方！”
“為什麽要換？”潳蘇繃緊身體，抿平了嘴角，整個人看着像壓到極致的彈簧。
七影傻眼了：“我是無所謂，但你想被她找到？”就你之前那反應，這會兒怎麽說不也應該避開嗎？
潳蘇沒再回答他，他再一次把目光投過去，從他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宋暖在和福來客棧的掌櫃交談，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宋暖臉上一陣失望。
原來她姓宋，宋暖……潳蘇默默在口中咀嚼這個名字，暖兒從來都沒有和他說過，而那個堪堪只認識她幾天的陳卷卻知道。
方才七影問他是不是想被她找到……是，他想。
潳蘇斂起目光，藏起眼中的糾結和猶豫，潳蘇咬了咬牙，艱難地擠出一句話：“我們換地方！”
他不想再看見暖兒對他的害怕，他怕……他怕什麽呢，他也不知道，好像躲起來不見宋暖就能回到以前一樣。
七影嗯了一聲，擡頭往福來客棧看了一眼，宋暖還在執意說着比劃着什麽，那掌櫃的只是撚着胡子搖頭。
他收回目光，跟在潳蘇後面。
宋暖垂頭喪氣地從福來客棧走出來，大意了，錢來客棧居然沒有，這是第二個客棧了，雖然有準備，但還是忍不住失望了一下。
去下一個吧！
她望向旁邊的居來客棧，名字比起前兩個平凡了許多，但有同行襯托，宋暖竟然覺得這個名字還可以。
“掌櫃的，請問你們這有沒有一個喜歡穿黑衣，頭發束起來，常常抱着一把刀的客人？大概這麽高……”宋暖比劃着說。
只見掌櫃沉思了一下，說：“有是有，只不過不是一個人。”
宋暖喜出望外，看來來荔洲的不止潳蘇，說不定七影也來了：“真的嗎？那，掌櫃的，他們在哪間房啊？”
“姑娘來之前不久，那二位客人就已經退房了。”掌櫃的搖頭晃腦，慢悠悠地說。
宋暖一愣，“退房了？那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
掌櫃指了一個方向，宋暖急急往那裏跑去，果不其然，她在人群裏面，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背影，街道上熙熙攘攘，眼見着他們兩個的身影就要不見了，宋暖急得大喊：“潳蘇！七影！”
潳蘇聽見她的喊聲，腳步下意識慢了下來，他猶豫着要不要停下，七影卻當即轉過了頭，飛速瞥了後面一眼就扭過來：“她追上來了，潳蘇快走！”七影一把拉着潳蘇跑起來。
兩人身懷武功，想甩掉一個普通人不過輕而易舉。
宋暖就在後面眼睜睜看着兩人一溜煙沒影了，氣得她大喊了一聲“七影”，別以為她沒看見潳蘇都快停下來了，七影這個憨憨一把把人帶走了。
她幹脆不走了，憋屈地看着前方，差一點，就差一點！
隐秘的角落裏，潳蘇和七影又折了回來，七影抓了抓頭發，說：“都甩開了，又折回來幹嗎？”
“她一個姑娘家，若是出了意外怎麽辦。”暖兒是一個人出來的，荔洲不比上京，處于天子腳下，萬一遇到麻煩他也能及時救她。
七影嘟囔了一句“能有什麽意外”，潳蘇掃來的眼風成功讓他閉了嘴一擡眼皮，頓時無語極了。
陳家裏不是開有幾個鋪子嗎？他作為陳家獨子，怎麽就那麽閑？
陳卷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脖子上纏上了紗布，低聲對着宋暖說話。
七影悄悄去觀察潳蘇的神情……他什麽也看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