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小童，你要被別的樂隊挖角走你就直說，別說什麽解散樂隊的話！”
夜晚三點多，滬上一家酒吧包間，國內小有名氣的新德裏樂隊幾個人喝着酒，樂隊內唯一的女生張倩坐在陽臺吧臺上，抽着煙，眼睛盯着窗外。
還沒卸妝，她的臉上透着一股難以接近的孤冷感。
“是，我是有更好的去處了，現在外人眼裏咱們樂隊是快速發展期，可只有我們知道我們寫不出歌了！”
“難道你以為別的樂隊就可以？”
樂隊幾個人在争吵，作為樂隊內唯一的女生，她沒加入話題。
手上的煙燃盡，她把煙掐了，走出這間争吵的包間。
心裏有點煩。
出了酒吧，大門一關，隔絕了裏面的喧嚣，外面的風很涼，周圍很安靜，張倩出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一兩白車外的周岐。
周岐畢業後沒再讀研，留在了北城一家央企，聽說買了房和車，日子過得還行。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似乎有點躲着她，聚會時兩人的時間都是錯開的，有她在的場合一定沒他。
張倩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很長時間沒見了，對周岐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大四那會兒，而現在的周岐醜乎乎的眼鏡摘了，換成了隐形，人更瘦了，在寒風中顯得有點羸弱。
張倩上前幾步問他：“怎麽知道我在這兒的？”
“我和小顏打聽的。”他說。
“哦，找我有事？”張倩擡眼看他。
她個子很高，但周岐似乎比她還要高一些。
這人是不是高中畢業蹿個兒了。
但她淡漠疏離的眼神，就差把“以前不是見到我就躲嗎”寫在臉上了。
“沒事，”周岐還有些緊張，手指在衣擺處無意識摩挲着，“就是，就是……”
張倩：？
“你現在談戀愛沒有？”
張倩笑：“你看我有這個時間嗎？”
“哦，”周岐慢吞吞地哦了一聲，說，“那，我喜歡你。”
張倩：？！
其實她有時候隐隐地有這種感覺，但又覺得周岐鋼鐵直男，可能根本沒這個意思。
但始終沒想到這話能從他嘴裏如此直白地說出來。
他現在是什麽人，北城大學歷，北城戶口，央企工作。
而她呢，同齡人已經到了大四，有的工作有的讀研，各有各的出路，她還在為樂隊會不會解散犯愁。
沉默了好久，她笑着捶了周岐的肩膀：“開什麽玩笑？最近新玩的梗哈哈哈。”
想找一個臺階就這麽下了，但不知道周岐是根本聽不懂還是太執着。
“沒有，沒有開玩笑，在很認真地問你。”他垂下眼，“我沒有談過，不知道該怎麽和人表白，我，我這麽多年體檢一直很健康，現在在央企做前期研發工作，存款不多，名下一房一車，還有三百萬貸款。會做飯，會打游戲……”
他這是在幹什麽？上崗述職？
“周岐，”張倩打斷他，“你很好，但我不喜歡。”
周岐的話瞬間停止了，他垂下頭，像是一只受傷的小獸。
聲音極低地自嘲：“被發好人卡了啊。”
“那行，我，我先走了，你保重。”周岐沒再擡頭，手指在口袋裏緊緊地摳着手機殼，和她打聲招呼快步上車離開。
張倩沒說話，她才注意到他是北城的車牌，一路從北城開過來的？
等車子轉過十字路口消失在路的盡頭，張倩才蹲下來，雙手抱住了頭。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情緒。
她一向很清醒，太清醒了。
她現在和周岐就是門不當戶不對，連學歷和愛好都千差萬別，她不知道周岐那個傻白甜是怎麽喜歡上她的。
但好像第一次有那麽一個人真誠地告訴她，他有什麽資産，能為了未來做多少努力。
這種第一次的感覺，就像那年他邀請她去吃年夜飯。
大四畢業這個夏天，劉一然要結婚了，她是438宿舍裏第一個結婚的。
一手畢業證一手結婚證。
新郎是她同班的一個男生祝肖，長得乖乖的，很愛笑，小奶狗類型的。
一家高檔的婚紗店內，劉一然和祝肖在選婚禮主題，顏汐夏和張倩在試伴娘服。
漂亮的衣服試了一件又一件，顏汐夏卻遲遲拿不定主意：“倩姐，你說這個好看還是那個好看？”
“你身上這個好看，真的。”張倩仔細打量了半晌，幫她挑了一個。
自己進更衣室換另一件衣服。
顏汐夏把兩件在身上比了比，回頭看向裴蘇忱：“哪個好看？”
裴蘇忱走過來，看了看鏡子裏嬌美的女朋友：“這麽喜歡啊？那以後咱們不試伴娘服了，咱們直接試婚紗。”
顏汐夏：“別鬧。”
“你沒看到今天中午吃飯祝媽媽趾高氣揚的樣子嗎，”她壓低聲音偷偷說，“哼，就是嫌我們然然不夠有錢，她又多有錢？所以咱們一定要盛裝出席，讓她看到然然有這麽多不好惹的朋友！”
她揮了揮拳頭，像只張牙舞爪的兔子，裴蘇忱覺得好笑。
試伴娘服進行到一半，婚紗店大門打開，周岐進來就嚷嚷：“我又不是伴郎，叫我來這兒幹嘛？”
突然後半句話自動消音，他停下了腳步，看到更衣室簾子拉下，張倩走了出來。
就這麽隔着兩排沙發，兩人四目相對。
周岐怔了怔，竟然忘了移開視線。
倒是張倩有些尴尬。
幾個月前，她拒絕了周岐，這段時間兩人一點聯系都沒有。
“怎麽樣，被我們大歌星給驚到了吧。”顏汐夏笑嘻嘻地走出來，把張倩往周岐那邊推了推。
她拉了裴蘇忱到另一邊試衣服，這裏的空間留給了那兩人。
周岐笑了笑，走到沙發邊坐下，認真地看了看她今天的妝造：“還挺好看的。”
張倩：“謝謝。”
她不是一個很能破解尴尬的人，她也走到沙發上坐下。
兩人之間不過隔了半個人的距離，周岐垂着頭飛快發微信，也不理她。
“你，最近還行？”張倩問。
“還行，你呢。”
“我也是。”張倩說。
或許他可能知道吧，她們樂隊解散了，但好在，她的才華被一家娛樂公司看上，簽了約，也算是成了專業歌手。
張倩沒話找話說：“看你還挺忙的。”
她的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手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噼裏啪啦地打字。
周岐哦了一聲，随意回答；“我媽給介紹的相親對象，人家還挺熱情的。”
張倩：“……”
張倩：“可以啊，都相上親了，祝你明年結婚，一年抱倆。”
周岐：“借你吉言。”
沉默了幾秒，張倩問：“小姑娘好看嗎？”
周岐放下手機：“還行，挺好看的。”
“哦，那你可別霍霍人家小姑娘了。”
周岐幾乎是脫口：“我想霍霍你，你不不讓嘛。”
時空安靜了幾秒，提到這個話題誰都有點尴尬，張倩也沉默了下來，她安靜了半秒，解釋：“當時我不一無所有嗎，就慫了點。”
周岐扭過頭看她，有點不敢相信：“你倩姐也會認慫啊？”
“這不想和你站在同一個高度，和你談戀愛嘛，”張倩嘆了口氣，“算了，也沒什麽可說的了。”
話剛到這裏，周岐把自己的手機拿過來，給她看剛剛的聊天窗口：“看看。”
“我看這個幹嘛。”
張倩推開，她并不想看他和相親對象是怎麽聊天的。
好像她是一個失敗者一樣。
周岐直接把手機屏幕對着她的眼睛給她看：“哪有什麽相親對象，騙你的。”
屏幕上，是他和裴蘇忱的聊天窗口。
【啊啊啊啊啊裴哥，你怎麽不告訴我張倩也在！】
【好緊張好緊張！】
【啊啊啊啊她坐我旁邊了，我要說什麽啊啊啊啊啊。】
【操操操，她開口了。】
張倩：“……”
她怎麽也沒想到周岐坐在這兒一臉淡定，其實內心慌得一批。
“拿什麽相親對象騙我的主意，誰幫你想的？裴蘇忱還是顏汐夏？”
周岐篤定：“我自己想的。”
“行，”她說，“試試也行。”
周岐：“試什麽？”
張倩湊過來，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你說試試什麽。”
周岐內心：啊啊啊啊啊她親我了啊啊啊啊！
大四這年夏天似乎比任何一年都要炎熱了些，顏汐夏在北城找了份很不錯的工作，和北城大也近。
裴蘇忱的弟弟齊也今年高一，也許是單純為了湊個熱鬧，顏汐夏跟着裴蘇忱蹦跶去北郗一中接齊也放學。
北郗一中還是那個熟悉的牌子，門口有一處賣烤冷面的小攤。
等到下課鈴響起學生們魚貫而出，顏汐夏就站在最高的一處石階上，老遠就看到出來的齊也。
他長高了很多，白白淨淨的臉蛋看起來很乖巧，人畜無害的弟弟類型。
而他身後蹦跶着一個梳着馬尾的小姑娘，小姑娘熱情洋溢地同他說話，齊也只偶爾點點頭，并不搭話。
兩人藍白色的校服，幹淨青春的臉龐，十六歲的年紀。
一瞬間，顏汐夏甚至想起了自己的十六歲。
很喜歡跟在裴蘇忱身後跑，他不在了，還要到處找，找到了又裝作不在意。
十六歲少女的心思像詩。
而現在，褪去了高中的青澀，他們穿着大人的衣服，走入社會。
“蘇忱哥，如果那會兒你知道我喜歡你，你會和我早戀嗎？”她問。
裴蘇忱看她，有點好笑：“這是什麽假設。”他遲疑了一會兒：“但無論什麽時候知道，我一直喜歡你的心思不變。”
顏汐夏心裏有點甜：“如果是我，我應該不會，因為就是那會兒好努力好努力，才是今天優秀的顏汐夏。”
傍晚的清風正涼，校園門口的男女，就是最好的當下。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