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龍舟

這之後,夏馥安一人留在了這兒,夏知秋則帶着秋氏下二樓看龍舟去了。

湖畔處已經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吶喊聲,夏馥安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趴在窗邊,一雙杏眼緊緊地盯着湖邊那排鱗次栉比的狹長龍舟。

随着鑼鼓的敲響,身強體壯的劃手們一鼓作氣,龍舟像游魚般迅速離了岸,夏馥安看得目不轉睛,嘴巴都合不攏了,真快啊!

樓下,夏疏桐靠在窗邊,眼睛雖跟着龍舟,卻提不起什麽興致,龍舟賽對她來說早已不新奇了。

同樣的,還有她樓上的秋一諾,秋一諾一臉冷淡地看着這一切,他忽然生起一種閱盡千帆的疲憊,不知她,會不會也有這種感覺?他目光微垂,明知看不見她,可他知道,她就在下面。這小丫頭,真的太瘦太小了,他巴不得現在就把她圈到身邊來,把她養肥些,養得白白胖胖的。

“表哥,真好看啊!”窗口傳來夏馥安嬌滴滴的聲音。

“是啊!實在振奮人心!”秋正南激動道,他也不過是一個少年,湖上慷慨激昂的鑼鼓聲,湖邊鼎沸不息的助威聲喚起了他的男兒熱血,讓他情緒也跟着激動了起來,雙手緊緊地扣在窗臺上。

秋一諾靜靜地看着他,今世,她不會再嫁給他了。

端午一過,便是真正地入夏了,榻上、座上的軟墊都給換成了各種涼快的藤席、竹席,連着春日的被褥都洗淨晾曬收起,換成了輕薄的夏褥。

五月中旬的時候,府裏請了西席,總共五位女先生,分別教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禮儀姿容、手工插花等,因着上課的三位小姐年紀不過五六歲,秋氏将課程安排得很是輕松,每日只兩節課,上午下午各一節,每節一個半時辰,上六天休息兩天。休息的這兩天,頭天姑娘們可以自由玩耍,次日便是府中父輩們的旬假了,是陪着一起休的。

上了兩周期的課程後,夏疏桐表現尚可,她不若夏馥安那麽出挑,也不像夏華珊那麽愚笨,乖巧懂事的性子還是很讨先生們的喜愛的。

這日,适逢休假頭日,因着下周期有手工課要打絡子,是以小姑娘們需要出府采買些彩繩珠子等材料。

如今正是月底,秋氏忙得抽不開身,四房的洪氏留下來幫忙也走不開,秋氏便讓史氏和柳氏二人帶着她們兩個的女兒出府采買去,順帶幫夏馥安買一些。夏馥安如今還在禁足期內,是不能出門的。

不巧,臨出門時,史氏的月事突然來了,自從當年早産之後,史氏月事便極不規律,每次一來都疼得像是要了她半條命似的,通常那幾日只能躺在床上靜養着。最後,只能由柳氏帶着她的女兒夏華珊和夏疏桐出府去了。

柳氏帶着她們到了南市的鋪子,挑了一些絡繩和珠子,挑過之後,便帶着她們去茶樓裏吃東西打發時間了,這樣既省錢又省心。

帶她們來茶樓裏吃喝,兩個小姑娘能吃得了多少?最多也就花個一二兩,她可不能帶她們去逛首飾珠寶鋪,若是兩個小姑娘看上要買,小姑娘不懂貨色,輕則數兩,多則數十兩甚至上百兩,自己的女兒還好說,二房那個,柳氏可不想出錢。

柳氏是家中庶女,出嫁時嫁妝并不豐厚,她丈夫夏知書又是個古板的,俸銀就那麽點,逢年過節打點下,開銷用度大,她攢下的可不多。她感慨,其實府中最窮的不是二房,是她們三房啊。

柳氏帶着兩個小輩來到了茶樓,正好碰到之前未出閣時的一個手帕交,這個小姐妹姓莊,也是庶女,嫁的是商賈人家,雖然名聲沒那麽好聽,可是如今卻是穿金戴銀,那是一丁點都不缺錢的。

姐妹二人笑着手拉手上了二樓雅間,說着說着就說到了內宅裏的事去。莊氏嫁過去雖是當的正妻,可那商人好女色,連納了六七房小妾,莊氏整治那些妾侍整治得頭都暈了,這會兒羨慕着同柳氏道:“哪像你呀,夏府家風嚴正,你家夫君一個妾侍都沒有!”

柳氏笑笑,沒說什麽,其實夏知書是有一個通房的,當年她懷了身子的時候,給夏知書安排了兩個老實本分的丫環,不過夏知書這人并不熱衷房事,只碰了其中一個,前後不過三五次,等柳氏出了月子後,夏知書便連碰都不碰了,如今只怕連那通房長什麽模樣都不記得了。

她家老爺确實算好的了,可是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長房那位高官厚祿,才貌雙絕,可對大嫂那真叫一心一意,成親這麽多年夫妻二人還跟蜜裏調油似的。

莊氏和柳氏二人聊起了內宅,聊個沒完沒了,夏華珊年紀小,吃飽後犯困,趴在柳氏的腿上睡着了。柳氏讓丫環把夏華珊抱到了榻上,給她肚子上蓋了個小絲毯,看向了夏疏桐,心思這個得什麽時候睡呀?她還有好多話想和莊氏說呢,可是礙于夏疏桐在場,實在不便多說,小孩子這個時候正是半知不懂,有些話可不能讓她聽了去。

夏疏桐其實也困了,可是她難得出來一趟,今日正是好時機,便打起了精神,對柳氏笑道:“三嬸,桐桐想出去外面逛一逛,好不好啊?”

夏疏桐這提議正中她下懷,柳氏笑道:“行吧,記得把你的丫環和嬷嬷們都帶上。”

“好咧,謝謝嬸嬸。”夏疏桐下了榻,朝二人福了福身,“程夫人,桐桐去玩啦。”

“好好,去吧。”莊氏應道,她夫家姓程。

夏疏桐出了茶樓,身後跟着木棉和連翹,還有她院子裏的兩個嬷嬷,陳嬷嬷和施嬷嬷。

夏疏桐蹦蹦跳跳,漫無目的地東走西逛,像是極有興致的樣子。

“哦,對了,”夏疏桐突然停了下來,對陳嬷嬷道,“嬷嬷,我娘今天身子不舒服,你去間品齋外帶盅桂圓蓮子紅棗羹,還有姜棗紅糖水回去給她吧。”

陳嬷嬷聽了夏疏桐的吩咐,應下了,又恭順地誇了一句,“小姐真是孝順。”說完便擡腳往間品齋裏去了。

夏疏桐眼珠子轉了轉,還剩兩個要打發呢。一路上,她又買了好些東西,買的都是像紙鳶、藤球、燈籠這些不易拿的大物件,沒過多久,施嬷嬷和木棉手上便都拿得滿滿的了,夏疏桐還欲再買,木棉勸道:“小姐,我們拿不動了,別買了,回去吧。”

“唉呀,我再逛多一會兒就回去了!”夏疏桐有些不快,看了看這二人,“這樣吧,施嬷嬷你和連翹先把這東西放回馬車裏,我和木棉逛多一會兒就回。”

施嬷嬷一聽,連忙道,“小姐,就留木棉一人跟着您可不成。”先前把小姐弄丢的劉嬷嬷和李嬷嬷可是挨了板子的,她都記着呢。

“唉呀,這裏這麽熱鬧,光天化日的,前面就是巡城鋪,還有人敢來拐我不成?”

夏疏桐說完這話,忽地有些心虛,前世的時候,她在六七歲時,确實被一個很奇怪的人販子拐走過一次,那是一個獨眼的瘸子,将她拐到了山上的一間小木屋裏,他模樣看起來雖然很兇,卻沒有傷害她,可是後來……

夏疏桐甩了甩頭,不敢再多想,只催促她們二人快回去,又朝木棉眨了眨眼。

木棉一愣,繼而會意,小姐這是又有事情要做了。她連忙将手裏的東西遞給了連翹,道:“那你們先回去吧,我陪小姐在前面逛多一會兒就回去,放心吧!”

木棉硬塞給連翹,連翹不得己只能接過,這天氣熱着,她還不想在外面逛呢,便道:“那你們快一些,三夫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回去了。”

夏疏桐輕笑,“我看三夫人和程夫人有得聊,怕是聊到天黑都聊不完呢!我可要好好地逛,你們兩個放好東西就去歇着吧!”她說完,拉着兩手空了下來的木棉跑了,連翹和陳嬷嬷二人抱着滿滿的東西,追都追不了。

夏疏桐拉着木棉進了一家首飾鋪子,卻是從後門給繞了出來。

木棉忙跟緊了她,“小姐,你是想去哪兒呢?”

夏疏桐邁着小短腿快步出了小巷,“我們去西郊,快!”

“西郊?這麽遠?”木棉吃驚,從南市這裏去西郊就算坐馬車最少也要半個時辰啊。

夏疏桐沒多解釋,只迅速攔了一輛馬車便拉着木棉上去了,問了車夫,去西郊要五十文錢,木棉正想還價,夏疏桐卻一口答應了,她沒時間讨價了,好不容易支開了連翹她們,留給她的時間不多,她只能速戰速決。

馬車跑起來後搖晃得厲害,木棉正想讓車夫慢一些,誰料夏疏桐反而同車夫喊道:“你快一點,我待會兒給多你十文錢!”

“好咧!”車夫一聽,即刻揚起了馬鞭。

“小姐,我們去西郊做什麽呀?”木棉坐在座上,背緊貼着車壁,這馬車颠簸得厲害,她只能這樣以減少颠簸。

夏疏桐也緊緊地依着車壁,不多解釋,只道:“我有要事要做,你不必多問。”按理說,木棉作為一個丫環,本是不該多過問主子的事的,不過誰叫夏疏桐年紀小呢,木棉也是擔心她。

怎麽說呢,這西郊在西城外,位置有些偏遠,木棉總覺得一出了西城門,那裏就像是有野獸出沒的荒郊野嶺了。她自小長在城裏,也沒去過西郊幾次。

馬車正急馳着,忽地車夫驚呼了一聲,馬兒猛然嘶啼了一下,馬車急急剎住,差點沒将車內的二人給甩了出去。

二人猛地摔回座上,撞得頭昏眼花,只覺得像是五髒六腑都移了位一般。

木棉爬起來後,連忙将摔到角落裏的夏疏桐抱了起來,“小姐,你、你沒事吧?”

夏疏桐捂着前額,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搖了搖頭,“沒什麽。”

二人正想問問外面的車夫是怎麽回事,卻聽車夫率先破口大罵了起來,“好你個臭叫花子,是想來訛錢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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