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說什麽?”幾乎是同時, 史氏、秋氏、馮氏三人便都齊齊叫了起來。

如雲哭泣道:“剛剛大小姐和二小姐在荷塘邊玩, 二小姐不知道怎麽地就将大小姐推進了荷塘裏,等嬷嬷們将大小姐救起來的時候……大小姐已經、已經……沒氣了!”如雲泣不成聲。

“啊!”史氏抱頭尖叫了起來, 緊接着就像瘋了一般奪門而出。

秋氏身子一軟,夏知秋眼疾手快将她抱在懷中。

“安安……”秋氏瞬間淚流滿面,雙腿發軟, 站都站不住了。

“好端端的怎麽會……”馮氏也難以置信, 捧臉淚流。

相較之下,夏知秋卻異常地冷靜, 他将秋氏交給丫環, 對馮氏道:“大嫂, 我去看看是什麽情況, 你幫我照看下菀兒。”說罷便快步走了出去。

夏知秋一走,秋氏也強撐起身, 趔趄着往外跑,丫環們忙上前攙扶,馮氏也連忙跟上。

史氏像瘋了一般跑去荷塘,便見荷塘邊上跪着一群面容慌亂的仆婦。

仆婦們面前躺着一個小小的人兒, 小人兒被她們用一條白布蓋住了。

史氏當即跌倒在地, 朝着夏馥安小小的身子爬去,她顫着手拉開了夏馥安臉上的白布, 當看到那張失去了血色的蒼白小臉時, 史氏崩潰地痛哭失聲, 趴在夏馥安屍身上嚎啕不止。

“娘……”這時, 身旁一個瑟縮的小人兒喚了她一聲,是夏疏桐。

史氏一見夏疏桐,頓時悲憤交加,狠狠地瞪着她,那眼神兇厲得像是要當場就将她剝皮拆骨,夏疏桐被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下一瞬,一個手掌的陰影便映在了夏疏桐的小臉上,夏疏桐看着史氏高高揚起的手掌滿臉驚恐,可是這一巴掌卻沒有順利地落下,而是被趕來的夏知秋及時地抓住了。

夏知秋一把扣住史氏的手腕将她整個人都提了起來,狠狠地往後一摔,史氏撲倒在地,爬起來一臉震驚地看着這個平日威儀而不失和氣的大伯。

夏知秋真沒想到,這個平日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二弟妹力道竟然如此之大,方才他差點都扣不住她的手。可想而知,若是桐桐挨了她這一巴掌,只怕整個人都得撲倒在地,摔得個鼻青臉腫!而這樣重的一個耳光落在這麽小的孩子臉上,打聾打傻都是有可能的!夏知秋萬萬沒想到,史氏竟然對自己養了整整六年的孩子這麽狠心!除了殺女之仇,如何還能有這般大的仇恨!

這時,夏疏桐哭出聲來,哭得好不委屈,夏知秋連忙蹲下,一只手将夏疏桐抱了起來,另一只手輕輕順着她的背,柔聲哄着她。

秋氏已經趕了過來,看到眼前的場景一愣,可是緊接着目光就落到了躺在地上的夏馥安身上,她撲了過去,将夏馥安抱了起來,哭道:“我的安安,我的安安……”

誰曾想,秋氏正悲恸着,她懷中的夏馥安卻緩緩地睜開了眼,一臉迷茫地望着秋氏,像是才剛睡醒的模樣,“娘,你怎麽啦?”她伸手去擦秋氏臉上的淚,卻發現自己全身都濕透了,低頭不解道,“奇怪,我的衣裳怎麽都濕了?”

夏馥安一臉迷糊,她只記得自己在花園裏玩,玩得口幹舌燥,流雙給自己遞了杯花茶過來,在喝過花茶後,她好像變得好困……

秋氏一愣,當即狂喜,緊緊地抱住了她,摸着她的濕發,喜極而泣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史氏癱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地看着抱着夏疏桐的夏知秋。

“你還有何話可說?”夏知秋居高臨下,沉聲喝問。

史氏顫聲道:“大伯,你這話是何意?”史氏驚恐,卻還在做垂死掙紮。

“謝管事,将這史氏押入祠堂!”夏知秋命令道。

謝管事立刻來到史氏身後,扣住她的雙手将她押了起來,冷冷道了一聲,“二夫人,得罪了!”全無平日的客氣。

秋氏抱着夏馥安,看來看去,心中依稀有了猜測,可這會兒腦海中一團亂,也無暇細想,只能問夏知秋,“夫君,發生什麽事了?”

“事已至此,你還不明白嗎?”夏知秋痛心道。

秋氏一愣,呆滞片刻,憶及史氏方才種種表現,方才如夢初醒!

秋氏放下夏馥安,踉跄爬起,來到史氏跟前揚起手來便是狠狠的一記耳光,“你這賤婦!”

史氏被這一耳光打得頭都歪了,只能哭泣道:“大嫂,妾身不知所犯何事?”

“将她押走!”夏知秋喝道,“讓她在列祖列宗面前說個清楚!”

史氏就這麽當着一衆仆婦的面被謝管事押走了,顏面全無。

夏知秋上前,将夏疏桐交給馮氏,又囑咐秋嬷嬷照顧好一臉糊塗的夏馥安,随即帶上秋氏去了祠堂。

史氏被押跪在祠堂中央,對着夏府先人的牌位哭得梨花帶雨,尤其其白皙的臉上還挂着一道鮮紅的掌印,看起來好不可憐。

“史氏!”夏知秋質問道,“我們自問一直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樣做?”

史氏一臉悲憤,哭道:“大伯,妾身不知究竟所犯何事?你竟要這般羞辱于我!”

“你如今還不肯認嗎?”秋氏怒道,“安安才是你的女兒!難道不是嗎!”

史氏聞言一臉震驚,“大嫂你這是何意?安安怎麽會是我女兒?”

“你還不肯承認!”秋氏氣得發指,“大家同為女人!同為母親!誰都不是傻的!”她種種表現早已出賣了她,竟還能在此狡辯!

夏知秋義正辭嚴道:“當年你命龍嬷嬷在安安和桐桐出生當夜将她們二人對換,難道不是嗎!”

史氏聽到這話,臉色煞白,原本跪直的身子瞬間軟了下去。

“龍嬷嬷已經認了,”夏知秋冷道,“她承認此事是受你指使,我原本還想給你一個機會,誰知你竟如此頑固不化!”

史氏閉目落淚,趴在地上哀默了一陣,忽然跪了起來,爬到秋氏腳邊抓住她的長裙,聲淚俱下道:“大嫂,我承認,我确實知道安安是我的女兒,可是……可是當年之事,确非我所為啊!”

秋氏又驚又疑,“不是你所為?”

“到了此時此刻,你還想狡辯不成?”夏知秋怕秋氏中了她的計,喝道,“龍嬷嬷已經認了!當年她是怎麽趁華嬷嬷出恭時迷暈了奶娘和夏婆子的!你竟然還想抵賴?我問你,你可敢與龍嬷嬷當面對質!”

“有何不敢!”史氏揚起臉來悲憤道,“就請大伯将龍嬷嬷叫來,與我當面對質!我倒要問問她,她為何要如此污蔑我!”

夏知秋啞口無言,龍嬷嬷已死,自然是死無對證,可史氏為何如此有底氣說出這話?難道真的是他們冤枉了她不成?不,這個婦人極其狡詐,方才還在矢口否認,想到這,夏知秋問,“你既然說龍嬷嬷冤枉了你,那這事又是何人所為?你既已知情,又為何一直隐瞞此事!”

史氏泣道:“當年此事,實乃龍嬷嬷所為……”史氏抽噎道來,她口中的說辭,與龍嬷嬷臨死的遺言大致相同。

“我真的沒想到,龍嬷嬷竟能做出這等混賬事來!可是等我知道的時候,孩子已經快滿月了,當時……”史氏說到這,慚愧地低下了頭來,“當時我見安安有護國公府那些多人疼愛她,我、我真的是瘋了,竟然默認了此事!重要的是!此事我也不敢告訴你們,我怕說了之後你們會記恨我們二房,我夫君已經不在了,若得了你們當家長房的記恨,我怕以後我們孤女寡母的日子不會好過……”史氏說到這泣不成聲,“我竟然做出了這種事來,我真的是……不得好死!”

史氏說着情緒激動了起來,爬了起來,便往一旁的柱子狠狠撞去!

秋氏吓得尖叫了一聲,連忙拉住她,卻沒将她拉回來,史氏的頭在柱上重重地撞了一下,當場便頭破血流,暈死了過去。

夏知秋急急上前查看,一探還有鼻息,忙讓謝管事去請府醫來。

史氏因着是從地上爬起來去撞的,力道不對,加之又被秋氏拉拽了一下,是以撞到柱子後雖然血濺當場,其狀可怖,卻并不致命。經過大夫的救治之後,昏迷了兩天兩夜,終于醒來。

史氏醒來的時候,還在自己床上,床前只有兩個長房的二等丫環候着,看到她醒來後喂她喝了一碗藥,又吃了一碗粥。這期間,她數次問及長房和夏疏桐,丫環皆搖頭道不知。

直到晚上,秋氏才來看她,帶着丫環,進門也無通報,态度十分冷淡,與平日雍容和善的模樣判若兩人。

秋氏連帶着說話也不客氣,冷嘲熱諷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們長房逼死了你一個寡婦!”

史氏咬牙,她以前真沒認識到秋氏說話能這般尖酸刻薄,可這會兒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能認錯道:“大嫂,我真的知道錯了……”她身子本就虛弱,撞頭後在床上昏睡了兩日更是頭昏腦脹,此時此刻卻只能強撐着病體爬下床,給秋氏跪下,卑微道,“我知道我沒資格說這些話,但我真的……求求你們原諒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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