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萬更

萬更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回來得晚,年禮都沒時間準備。

好在十三福晉和十四福晉早早就挑了一些,讓兩人看着選就好。

十三福晉笑着道:“多得四阿哥和四嫂幫忙,給咱們提了不少建議。”

十四福晉也點頭道:“還有九阿哥,讓九嫂過來給咱們也參詳一番。”

兩兄弟互相看了一眼,笑了起來:“那回頭咱們得上門給四哥和九哥,還有兩位嫂子道謝才行。”

就連德妃都給兩人選了不少東西,要是兩位福晉挑的不合适,她這邊還能補上,免得過年兩手空空實在失禮了。

十三阿哥連連道謝,十四阿哥笑着道:“十三哥客氣什麽,你跟四哥一起長大,跟我還是一起去兵營歷練的關系,額娘就幫着準備了。”

可以說,德妃也把十三阿哥當做是自己孩子一樣對待了。

十三阿哥抿唇一笑,臉上滿是歡喜和感動。

他最後選了一塊硯屏,就是放在桌上的屏風,上面刻着一千個福字,是個寓意不錯的擺件。

東西不算大,卻十分精美,上面每個字都是繡上去的,還是雙面繡,兩邊都能看見這福字來。

既體面又吉利,還不奢靡,最是适合十三阿哥的年禮了。

這次過年頗為熱鬧,除了各家送的年禮之外,西洋也送來了禮物,是一架天文望遠鏡。

這讓康熙十分喜歡,可以說是愛不釋手,直接擡去了乾清宮把玩了起來。

另外西洋人還送來了玻璃畫,這玻璃畫不大,只比巴掌大一點,裏面的人物風景卻是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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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放在燈下,更是連人物的表情都能清晰可見。

九阿哥看着就相當喜歡,唯一不足,就是這玻璃畫也太小了一點。

他跟四阿哥嘀咕的時候,葉珂在旁邊聽見,就小聲道:“這玻璃畫不算什麽特別的東西,只是在玻璃上用油彩作畫了,咱們的工匠也能做到,甚至還能做得更大。”

這就引起四阿哥和九阿哥的興趣來了:“還能做得更大?油彩是用的彩釉嗎?”

葉珂回想了一下,這邊的玻璃畫發展起來,該是在四爺登基之後。

不過那會兒用的是貼畫,是貼上去,不是畫上去的,不算是正宗的玻璃畫。

還是到乾隆的時候,玻璃畫發展迅速,用的顏料是用朱砂、雌黃、石青和赭石磨粉後混合而成。

比起西洋顏色濃厚鮮豔的油彩,用這些顏石磨粉後調出的顏色卻更淡。

淡也有淡的好處,就是能畫出層次來。

也就方便畫家用丹青的方式來作畫,畫技更是出色。

比如小橋流水,這水深淺不一,仿佛在流動一樣。

比如朝霞漫天,這霞光從遠到近,美得像是仙女層層疊疊的紗衣。

葉珂想着他們這邊的玻璃已經能做得比西洋人更大一些,要是還能在上面作畫,畫得更美,轉頭賣去西洋,真是個極大的買賣了。

畢竟西洋的畫都是一個模式,不是玩水的女神,就是不穿衣服的小孩,可能還帶翅膀那種。

最多是畫了西洋的建築,也是大同小異。

東方的畫技就要好得多了,能畫的就更多。

不說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這些,光是仕女圖能畫出不同的風格來。

更別提還有山水畫,或是綠營盎然,或是大浪濤濤,或靜或動,畫裏的意境就能截然不同。

就是他們學着西方喜歡的這些人物畫,也能畫得更好更是栩栩如生。

葉珂想到康熙登基後這些年來,不說人禍,天災就尤其多,對國庫是個極大的考驗。

雖然康熙很努力充盈國庫,但是天災人禍實在太多,消耗也大,最後留給四爺的時候,國庫已經有些千瘡百孔了。

要是能多做幾個掙大錢的營生,把國庫充盈起來,以後四爺的壓力就能少上許多。

光是想想,葉珂就得努力琢磨這個玻璃畫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恨不得多想幾個掙錢的營生來!

她看了九阿哥一眼,這玻璃畫的營生他肯定不會放過。

該說九阿哥的運氣不錯,葉珂難得記住這麽個玻璃畫的顏料,摸索一下就能做出來了。

葉珂理論是可以,但是實操不行,畢竟作畫方面只能算平常,于是含糊道:“我聽聞咱們的彩石磨的顏料也能在玻璃上作畫,卻要試一試才行。”

九阿哥拍板道:“四哥,咱們就試一試?要真能成,這也是個好買賣了。”

畢竟剛才西洋人上貢玻璃畫那驕傲嘚瑟的樣子,讓九阿哥實在看不慣。

要是他們真能做出更大更漂亮的玻璃畫,九阿哥想想這西洋人震驚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四阿哥也是這麽覺得的,就點頭道:“此事我來試試就好,九弟忙着,只怕騰不出手來。”

九阿哥也爽快道:“那就勞煩四哥了,弟弟先把這些石頭都準備好送到府上。”

兩人嘀咕了幾句,就把這事決定了下來,然後分同合作。

葉珂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等九阿哥坐回去後,她忍不住小聲問道:“爺,要這玻璃畫沒能成,豈不是白費心思了?”

四阿哥就笑道:“哪有什麽事沒試過就能成的?成不成,總要試一試才知道。你也別有太大的負擔,正好過年我也不忙,試着在玻璃上作畫也挺有趣的。”

正過年假期的時候,康熙都放假,自然不會給阿哥們分差事,他如今還能閑着了。

別說四阿哥,就是弘晖也放假了。

索性四阿哥就帶着弘晖嘗試了起來,把九阿哥派人送上門的,已經磨成粉的彩石調制了一番。

光是調出适合的顏色,他們兩父子就費了好幾天的功夫。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這顏色是調制得差不多了,就能開始作畫了。

九阿哥還派人送來了玻璃,不過并不大,都是巴掌大小。

主要是大塊的玻璃價值不菲,只是練手而已,四阿哥覺得沒必要破費,還讓九阿哥不必送整塊的玻璃來。

哪怕只是邊角料,稍微規則一些的都可以。

反正只是練習在上面作畫,這玻璃是不是正正方方的倒也不必強求。

這玻璃如今是造辦處底下的玻璃廠做的,九阿哥去要,也得先跟康熙說一聲。

康熙聽說兩個兒子想嘗試一下在玻璃上作畫,琢磨着要比西洋人上貢的玻璃畫還要好看才行。

他們還想着能不能在更大的玻璃上作畫,以後能做出來,就能反過來賣去西洋那邊,也是個暴利的買賣。

康熙自然沒有不願意的,兒子如此上進,想為自己分憂。

他欣慰得很,大手一揮就讓玻璃廠送了不少玻璃去四阿哥的府上。

康熙如此大手筆,自然引來不少人矚目。

朝堂中人原本以為四阿哥休息近一年的功夫,沒有領差事,手裏的權力不如以前,在康熙的地位很可能會慢慢下降,漸漸遺忘才是。

然而四阿哥沒領差事,只上上早朝當個沉默的木頭,大多數都在休息,卻壓根沒有徹底閑下來。

想想之前把六部折騰得不行的新賬本,就是四阿哥給康熙獻上的。

如今大過年的,四阿哥就開始琢磨怎麽在玻璃上作畫,引得康熙大為感興趣,也是個人才了。

四阿哥沒有活躍在朝堂的最中心,卻處處都有他的身影。

說到畫技,三阿哥的丹青十分出色,四阿哥就邀請他過來幫忙。

三阿哥聽說玻璃畫的事,對西洋上貢的玻璃畫其實并不是很感興趣,畢竟西洋畫颠來倒去就那樣。

就是各種看起來都差不多的女子和小孩,景色也千篇一律。

如今聽說他們也可能在玻璃上作畫,三阿哥就想試試。

不過四阿哥接了差事,他要是提起來,就像是要搶功勞一樣,于是就沒開口。

哪裏想到四阿哥會主動邀請自己過去,三阿哥很是意外,還帶上了自己覺得不錯的畫稿登門來了。

“四弟來看看,這是我的得意之作,哪個更适合在玻璃上作畫?”

三阿哥自認聰慧,但是沒嘗試過的玻璃畫,他還沒有自負到認為自己能直接上手。

四阿哥笑着道:“咱們這是先試試,三哥想怎麽畫都行。”

聞言,三阿哥直接就把自己的畫稿丢開,看着桌上分門別類的粉末,調上水後就能在玻璃上落色。

他試了幾個顏色,感覺在玻璃上跟在宣紙上作畫是截然不同的模式。

宣紙上講究的就是一個落筆無悔,要在同一個地方多動幾筆,就容易重了。

但是在玻璃上,這顏色調好後實在太淡了,多上幾次色才能看得清楚。

卻也跟四阿哥說的那樣,多次上色後有層次。

哪怕畫錯了,一擦就能擦掉,要是上色也能多次來調整。

三阿哥興致勃勃,在玻璃上畫了一簇含苞待放的山茶花。

他用的紅色,從淺到深一點點添上,讓山茶花的顏色漸變,就像是在舒展開來,正要盛開的模樣。

葉珂見了不由贊嘆,難怪四阿哥對三阿哥的畫技贊不絕口,确實厲害。

三阿哥這才第一次上手,就已經摸索出玻璃畫上顏色的不同,作畫的不一樣方式,實在太可怕了。

弘晖也是贊嘆不已,雙眼亮晶晶看向三阿哥。

不過三阿哥并不滿意,指着畫滿山茶花的玻璃說道:“四弟,這玻璃畫的留白要多,不然透光就不好了。”

他拿起這塊畫好的玻璃,放在窗邊的陽光照射之下。

确實山茶花太滿了,光不太好透進來,遠看有種糊成一團的感覺。

四阿哥一看就明白了,附和道:“确實,不能太密,筆觸要細,才好透光。”

三阿哥重新在一塊新的玻璃上作畫,這次山茶花的線條間隔遠,留白更多,不管遠看近看都要漂亮得多了。

他又把每個顏色在玻璃上嘗試,有些顏色附着更好,有些就差一些,都一一記錄了下來。

掌握好規律後,把總結交給康熙,然後讓工匠來負責就行。

四阿哥和三阿哥就能功成身退,把這事交給玻璃廠那邊負責就好了。

工匠們知道玻璃畫的規律,數人作畫在不同的玻璃上,然後拼起來就行。

可以作為大型屏風,可以做鏡子的裝飾,安裝在鏡子周圍。

另外還可以安裝在鐘表上,愣是把鐘表都提升了不少檔次和價位來。

玻璃廠的負責人紀理安見到這些惟妙惟俏的玻璃畫也是十分震撼,興致勃勃要大規模生産。

依舊是把最好的一批送到宮裏給康熙挑選,餘下的才會賣給洋商。

還以為這樣的買賣會繼續交給九阿哥來辦,出乎意料之外,這次康熙就交給十二阿哥接過此事。

葉珂想着康熙是不是擔心九阿哥一人獨攬商業命脈,索性把十二阿哥扶起來,讓九阿哥沒那麽紮眼,又叫兩人能夠良性競争了。

看看誰把買賣做得更大更好,兩個阿哥彼此就會更努力。

不然就九阿哥一人做,做的好不好都是他,那就沒意思了。

果然九阿哥知道後很是興奮,跟十二阿哥道:“早就覺得十二弟是做買賣的好苗子,皇阿瑪也發現了。我等着十二弟把這買賣做起來,咱們兩兄弟一起賺西洋人的金銀!”

十二阿哥原本還忐忑,覺得自己搶了九阿哥的買賣,如今聽他這麽一說就放下心來,笑着道:“弟弟還有很多不足之處,回來還得跟九哥多請教才是。”

九阿哥笑笑道:“這麽好的買賣,洋商恨不能把十二弟供起來,你壓根不用擔心買賣會辦得不好,而只會太好,把你給吓着了。”

果不其然,要不是十二阿哥還住在宮裏,洋商都恨不得把好東西都給他送過去,好叫自己能在這買賣上分一杯羹。

十二阿哥對洋商們不了解,也不想接觸太深,索性想了一個主意。

他跟九阿哥一樣租了個大院子,然後把玻璃畫的屏風送了過去,讓洋商們看一看,之後開始叫價,價高者得。

當然院子裏不可能亂哄哄叫價,所有人的價錢也不公開,只寫在紙條裏面折起來,放進箱子裏頭。

裏面會寫上洋商的名字,就能知道對方的報價了。

但是洋商之間很多不清楚彼此的價格,所以價錢就會盡量虛高一點,擔心被別人搶了這麽個好東西了。

畢竟洋商們都不傻,這麽大塊玻璃就已經很難了,更別提是在上面畫畫。

這畫還滿是東方之美,正是西洋人最喜歡的。

如此玻璃畫屏風小心運送過去,尤其第一次賣,必然能賣出天價來,洋商們怎麽能不瘋了一樣加價?

葉珂不得不佩服四阿哥的眼光,這十二阿哥果真是做買賣的好苗子,連競拍這種的事都能想出來。

如此一來,這屏風的價錢就不可能低了去。

要是給洋商們彼此商量價格,很可能會聯手壓價,但是不給他們這個時間,直接就讓他們把價格寫下,誰最高就誰能得到,既公正又公平。

十二阿哥也不必跟洋商們深入接觸,反正誰給的銀錢多,誰就把屏風帶走,還省下了不少事。

要是他跟洋商走得太近,這些洋商要送東西,要說交情,十二阿哥是接還是不接?

不接就尴尬了,接也後患無窮,還不如一開始就用這種彼此都不用深交的模式。

然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錢貨兩訖。

屏風檢查過後送出宅子,在洋商手裏要是被偷了或者壞了,那就跟十二阿哥沒關系了。

如果洋商沒能立刻給上足夠的金銀,那麽十二阿哥就能直接找價錢給的最高的第二個人來合作,壓根就不需要浪費時間再次找人出手。

四阿哥對十二阿哥這個做法也十分肯定,簡直又快又好。

而且十二阿哥還深谙同樣的東西兩個放在一起,就會被比較,可能價錢就低下去了。

所以每次只上一件,還不是每天上,吊着這些洋商,每天心癢癢等着新的玻璃畫屏風出來。

每次一出,在前一天才通知,他們就沒有能私下商談價格的時間,只能迫不及待地搶了起來。

玻璃畫一出,不少京城富貴人家也想要。

可惜十二阿哥如今只賣給洋商,就叫他們有些不滿,上折子跟康熙哭訴,意思大概是好東西怎麽不留給自己人,都賣給洋商去了?

提議玻璃畫的是四阿哥和九阿哥,算是牽頭人,然後是十二阿哥接手了。

他們幾個只向着洋人,是不是有什麽不對?

葉珂得知後氣得要死,四阿哥和九阿哥正努力掙錢填充國庫呢,這些人不幫忙就好了,還要拖後腿!

不過話說回來,有些宗室當初還跟康熙哭窮,然後跟國庫借錢了。

他們都沒還吧,怎麽就有錢想買這些玻璃畫制品了?

這些玻璃畫制品的價錢可不便宜,哪怕是小件的硯屏都得上萬兩,畢竟物以稀為貴,在外頭是沒有的東西,算是獨一份的了。

有錢買奢侈品沒錢還國庫的銀錢,他們還好意思懷疑幾個如此勤勉為國庫掙錢的阿哥嗎?

葉珂一提,四阿哥也點頭道:“确實,當初不說宗室,就是朝臣不少也跟國庫借過銀兩。”

有些人确實清廉,家裏要揭不開鍋了,借的錢也不多,可能只有幾十兩銀子。

有的人就是為了跟風,不然別人都借,他卻不借,就有點不合群了。

更多的是想占便宜,別人都借了,他們不借就太吃虧了。

于是有的多有的少,借着借着,這積少成多,欠賬的數目就越來越大,讓戶部尚書愁得不行。

但是主動去催債的話,戶部尚書卻絕不會做的,畢竟這簡直是得罪死人的事,誰能樂意?

再就是那些借錢的人,有些品級在他之上,戶部尚書親自去催,低着頭求來求去,最後誰都不願意還,自己也無可奈何。

反正這種低頭求人還可能不成的事,戶部尚書怎麽都不樂意了。

于是這就成了多年的壞賬,始終沒能解決。

四阿哥年後就跟康熙提起,想要領了這個差事。

康熙大為詫異道:“老四你剛回來就領這樣的差事,只怕要得罪不少人,這名聲就要更差了。”

如今外頭說的好聽點是四阿哥鐵面無私,難聽點就是冷漠無情還愛多管閑事。

這管着國庫賬務的明明是戶部,如今四阿哥還摻和進來。

最後戶部得了錢,去掉了壞賬,被罵的成了四阿哥,他卻什麽好處都沒有,就是康熙也不樂意讓自家兒子吃虧。

這事戶部尚書都不樂意做,康熙更不想讓四阿哥親自接過去了。

四阿哥微微笑道:“之前不少大臣上折子哭訴不能買玻璃畫屏風,兒臣就想着确實有理。但是他們不先還了國庫的欠債,就沒有買玻璃畫屏風的資格,皇阿瑪覺得如何?”

康熙一聽就笑了:“确實是個好主意,就跟小十二說一聲,以後這些人想加入到買玻璃畫屏風裏頭來,就是得先把欠賬還了。另外叫戶部尚書寫個冊子,把欠債都寫明白了,要對不上,小十二就不必把人放進去。”

兩父子相視一笑,康熙就吩咐戶部尚書做出名單來,四阿哥就去跟十二阿哥提了此事。

十二阿哥笑眯眯道:“四哥這主意好,這些人不還錢還想買好東西,想得倒挺美的。”

他派人跟洋商知會了一聲,以後競價除了他們之外,還會添上京城的宗室、官吏和商人,讓洋商們頓時哀嚎一片。

他們彼此競價已經夠難了,畢竟每次只上一件,簡直搶瘋了。

如今居然還要加上京城這些財大氣粗的主兒,他們還能搶得到嗎?

洋商們得到消息,自然就傳到京城不少人的耳中。

他們不免洋洋得意,覺得四阿哥等人被折子彈劾後這是怕了,就把人加上去。

第二天早朝的時候,戶部尚書就提起此事來,只覺得好東西該是大家分享,都能買才是。

其他大臣忽然覺得戶部尚書很上道,難不成他也想買嗎?

還以為康熙不願意,哪裏知道他直接就同意了。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下朝的時候宗室和大臣們一個個都喜氣洋洋,回家就讓管家點了錢,派人直奔十二阿哥的院子。

他們能參加競價,怎麽都要把這些洋商踩下去才是!

不然洋人都能有的東西,他們卻沒有,這像話嗎?

哪裏知道十二阿哥那個院子跟前居然有好幾個管事,手裏還拿着一個冊子,挨個對人家。

他們只以為是報上主子的身份,後邊競價的時候也方便,不然都不知道誰參與競價了。

哪裏想到他們一個個都被攔在門外,才知道管事手裏拿着的是戶部的欠賬名單!

就說戶部尚書怎麽忽然上道,原來等在這裏!

一個個都不敢多停留,趕緊回去禀報主子們,氣得一個個主子在書房裏砸茶碗,卻也無可奈何。

他們有些已經得意洋洋跟人說很快能競拍到一架玻璃畫屏風,到時候開宴席請人來品鑒,那得多有面子!

誰知道他們話是說出去了,人卻沒能進去競拍,簡直丢臉丢到姥姥家去了。

要真進不去,被人知道,他們就更丢臉了。

能怎麽辦,一個個只能捏着鼻子送錢去戶部銷賬了。

戶部尚書似乎早就知道這些人會來,笑眯眯等在門口,讓小吏點算金銀,一箱箱送進國庫,一個個銷賬,算得一絲不茍,差一兩銀子都別想糊弄過去。

有些身份高的,看不過戶部尚書這嚴苛樣子,不由暗諷道:“尚書大人真是兢兢業業,連一兩銀錢都數得一清二楚。”

戶部尚書笑眯眯道:“這國庫的賬目可不能有半點差錯,不然就是微臣的責任了。最近兩天來銷賬的大人們有點多,微臣可不敢獨自攬了這事。”

換言之,這賬目上少了一兩,那就要他來添補上了!

一人差一兩,積累起來幾十上百兩,他們好意思讓自己補上嗎?

這人硬是被戶部尚書堵了回來,心裏老不痛快了,卻奈何不了戶部尚書。

殊不知戶部尚書心裏也苦,康熙不想四阿哥得罪人,于是這得罪人的事就落在他身上來了!

按照康熙的意思,四阿哥都幫着想辦法,讓戶部收回這部分欠款,不成壞賬了,戶部尚書擔點責任,得罪點人算什麽呢!

戶部尚書心裏默默淚流,這是得罪一兩個人嗎?

這兩天來了幾十個,過半數的品級都在他之上,還有不少是皇親國戚,戶部尚書是一個都得罪不起,卻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葉珂原本也擔心四阿哥跟康熙提了這個主意,要康熙順勢讓四阿哥接了這差事去催賬,真是個得罪死人的活計。

後來四阿哥登基後被百般流言诋毀,說他是搶了十四阿哥的皇位,又說篡改了聖旨等等。

她都懷疑是因為這些年四阿哥得罪的人太多,他們明面上不敢做什麽,私底下就暗搓搓制造一大堆的流言來黑四爺了。

也就四阿哥這個人太死心眼,還真的寫了一本書去解釋此事。

但是他不知道,這種事越是解釋,就越描越黑,說的人就越多了。

等四爺死後,乾隆直接就讓人收回了這本書,讓說的人把嘴巴永遠閉上,這才算是消停了。

在這點上,葉珂難得想誇一下乾隆的果斷。

對不講理就想潑髒水壞四爺名聲的人,跟他們解釋是沒有用的。

反而這些人心裏有偏見,四爺越是解釋他們越是覺得這中間有蹊跷,解釋都是白費功夫了,不如讓他們直接閉嘴就好了。

這次四阿哥自動請纓,葉珂憂心不已,好在康熙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卻沒讓四阿哥親自去催債,而是交給戶部尚書親自來。

畢竟國庫是戶部管着的,四阿哥已經出了個好主意了,要戶部還不親自去辦,要來何用?

總不能四阿哥又出主意又出力,最後還要被人罵,什麽好處都沒撈到,這不是欺負人嗎?

康熙最是護短,怎麽可能讓人欺負自家兒子,只能讓戶部尚書受着了。

好在京城這些人雖然心裏多有怨言,該還的錢還是麻溜還上了。

畢竟他們不還就沒資格參與競價,哪怕想混進去都難了。

那一個個管事拿着冊子上都是他們的名字,不銷賬就不能劃掉,就無法進去。

想硬闖都不行,因為十二阿哥居然還派了護衛來守在門口,誰敢硬闖還要上黑名單,以後都不能參加競價了。

這黑名單的主意還是葉珂暗搓搓出的,有錢不還還想硬闖,如此嚣張跋扈,這是想上天了呢!

十二阿哥是看出來了,四嫂和四阿哥一樣平日十分正經嚴肅的樣子,肚子裏是一堆主意,反正他聽四嫂的就沒錯了!

于是有些人想硬闖是不行了,就只能去還錢。

銀錢不夠就變賣一些東西,湊一湊就能湊上。

國庫不少借過錢的人未必跟他們一樣,還有餘錢去買玻璃畫屏風,卻也帶動不少跟風的人趕緊去還錢了。

以前大家都借,大家都不還,于是一個個心安理得都不動了。

看這風向,皇上可能打算讓人還錢,如今只起了個頭。

識趣的趕緊還上,不然落在後頭沒剩下幾個人,被皇帝記住了,在皇帝面前的印象不好,以後的仕途就難了。

哪怕沒錢的也多多少少還上一部分,表明一下态度。

不是不想還,而是真的窮,起碼有這個态度在,以後也不會被清算了。

戶部尚書痛并快樂着,每天被冷嘲熱諷,但是收銀子收到手軟。

每天加班加點算銀錢然後送進國庫,過手的金銀比往日都要多,他看着國庫欠的賬目一個個劃掉,別提多痛快了。

戶部尚書還以為這些錢要成為壞賬,根本沒人會還上,哪裏知道就四阿哥出了個主意,十二阿哥做了個買賣,就讓這些人瘋了一樣來還錢?

他們生怕還得慢了,自己就失去賣玻璃畫的資格。

以前九阿哥喜歡做買賣,像是鑽進錢眼裏面,叫人私下忍不住嘀咕。

如今戶部尚書只覺得這做買賣确實是個好事,不但給國庫送銀錢,連帶着壞賬都讓人幫着一并給平掉了!

他巴不得九阿哥多做點買賣,四阿哥多出點主意,讓國庫塞得滿滿當當的!

九阿哥愣是打了個噴嚏,後背一寒。

十二阿哥就擔心道:“九哥這是凍着了嗎?”

四阿哥也讓人送來了熱茶,他們幾個正在書房隔壁的小廳坐着。

地方算寬敞,又有地龍,畢竟這天氣并不适合在後花園裏吹風談事。

九阿哥揉了揉鼻子道:“我不冷,就是感覺有人在背後罵我。”

十二阿哥一聽就笑了:“要罵的估計也是戶部的尚書大人,聽聞不少去國庫還錢的人都對他冷嘲熱諷的。”

九阿哥哼笑道:“他們借錢不還,還好意思去為難戶部的尚書,要臉嗎?”

他轉頭又問道:“沒人為難十二弟吧?別是他們不敢跟戶部尚書發火,就跟十二弟過不去了。”

四阿哥也關切地看了過來,九阿哥到處跑忙得很,十二阿哥又呆在宮裏,要被人為難,只怕也沒人能發現。

十二阿哥被看得心裏一暖,笑着搖頭道:“四哥和九哥放心,沒人為難弟弟。那些還想買玻璃畫的人不敢為難我,哪怕不想買的,以後指不定還有別的買賣在我手上,他們也不敢得罪我。”

他已經不是那個沒有差事,生母又不受寵,在宮裏跟隐形人一樣的阿哥了。

十二阿哥之前跟着九阿哥做琉璃的買賣,如今獨自做玻璃畫的買賣,可見康熙對他的重視,也想要把這個兒子培養起來。

正是康熙想重用的時候,十二阿哥的地位水漲船高,誰敢得罪他?

九阿哥聽後笑笑道:“不錯,十二弟就該如此,要是有些誰不識趣的,你看不順眼,還能順道收拾……”

四阿哥一聽,感覺九阿哥這話越發離譜,就看了他一眼。

九阿哥就立刻把餘下的話咽了下去,十二阿哥看着兩人的眉眼官司,忍不住笑了起來:“四哥放心,弟弟心裏有數,不會亂來的。”

別人如今不敢得罪他,十二阿哥也不敢胡來。

這時候被康熙重用,要是十二阿哥處置得不好,因為地位變得不一樣就肆意妄為,只怕要被厭棄。

到那時候,他就要失去如今的一切,實在得不償失!

四阿哥心下欣慰,拍了拍十二阿哥的肩膀道:“十二弟明白就好,可不能跟小九一樣。”

九阿哥就不樂意了:“四哥,弟弟可沒胡來過,我又不是小十四。”

十四阿哥剛進來,遠遠聽見九阿哥的話也不高興了:“九哥說什麽呢,怎麽背着我說壞話!”

九阿哥聽見十四阿哥的聲音不由好笑道:“小十四怎麽也來了?如今四哥這府上是越發熱鬧起來了。”

十四阿哥踏進來後就不悅道:“九哥什麽意思,還不歡迎弟弟來了?”

九阿哥連忙求饒道:“是我錯了,請十四弟原諒我。”

他被四阿哥盯着簡直壓力激增,自己打不過十四阿哥就算了,如今十四阿哥還有四阿哥這個親哥撐腰,不如立刻求饒算了。

十四阿哥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冷哼道:“九哥那麽誠懇道歉,弟弟就原諒九哥了。”

“我也不是上門來玩兒,而是有事要跟四哥說呢!”

四阿哥就疑惑道:“十四弟過來,是有什麽事告訴我?”

十四阿哥答道:“之前弘晖在玻璃上作畫,我見着好,他還送給我了。我帶回去後給衆人看了,他們都說好。”

“其中一個大臣說囊中羞澀,買不起十二阿哥那院子裏競價的玻璃畫屏風,就想着自家兒子年歲跟弘晖差不多,卻不如弘晖來得厲害,想要出錢把那個玻璃畫請回家中。”

“我想着是弘晖的畫,怎麽都不能随意答應出去,就過來問一問了。”

四阿哥要點頭了,再問弘晖也不遲。

只是十四阿哥剛說完,就發現幾個哥哥都不約而同盯着自己,頓時汗毛都豎起來了。

“怎麽,弟弟哪裏說得不對嗎?”

四阿哥輕輕搖頭,九阿哥也跟着搖頭道:“小十四,這哪裏都不對啊!”

十二阿哥也道:“幸好十四弟沒有當場就許諾,還知道來問一下四哥,不然就麻煩了。”

十四阿哥滿臉茫然道:“我看他誠意很足,把那畫誇了又誇,恨不得掏出全部身家買回去的樣子,我才會來問一問,這不對嗎?”

“還是說弘晖的墨寶,不好流落在外人手上去?”

四阿哥見他還是不明白,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嘟囔道:“四哥懶得開口解釋,怎麽還讓弟弟來……好了,四哥不要再看弟弟,我說就是了。”

他轉向十四阿哥解釋道:“這人哪裏是看上弘晖的畫,那是看上了四哥!”

十四阿哥滿臉驚恐道:“九哥,那人看上四哥了?”

知道他想歪了,九阿哥忍不住給了十四阿哥的後腦勺拍一下:“之前還覺得十四弟的腦子靈光多了,看來就是靈光了一下,又回去了。”

“你仔細想想,最近四哥雖然沒領差事,但是最近朝堂上幾件大事都有四哥參與。皇阿瑪對四哥重視,漸漸有人發現了,并不像之前有人猜測四哥閑賦在家一年後會被皇阿瑪遺忘或者厭棄。”

十四阿哥這才明白了:“所以這人是想押寶到四哥身上,不好直接下手,就從弘晖身上開始了?”

九阿哥點頭:“看十四弟還沒蠢得腦子轉不動了,就是這樣。你要真答應給了,那弘晖的畫在對方手裏,他想要上門感謝弘晖,這見四哥的機會不就多了?”

“要今天來感謝,明天想帶着孩子跟弘晖讨教畫技,後天帶着夫人跟四嫂套近乎。次數多了,不就能跟四哥走得近了?他要再努力點,獻上金銀和忠誠,還許諾跟随四哥什麽的。”

“哪怕四哥拒絕了,對方一意孤行,十四弟你仔細想想會變得如何?”

十四阿哥聽得瞪大眼,這會兒也琢磨出來了:“哪怕四哥沒這個心思,但是這人起了個頭,其他人可能就跟了。一個個就跟當初跟着八哥那樣表忠心,然後別人看着四哥要走八哥的路了,哪怕四哥并沒這個心思,要皇阿瑪知道了……”

九阿哥點頭道:“所以你明白了,別是誰誇一誇就上頭,覺得對方人不錯。其實要不是親近之人,忽然把你和身邊人誇上天,小十四你就該警惕起來了。”

十二阿哥贊同道:“是啊,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都沒安好心。”

十四阿哥滿臉羞愧道:“弟弟險些給四哥招麻煩了,實在對不住了。”

他差點就闖禍了,幸好留了點心眼,沒有立刻答應,還跑來先問過四阿哥,看來這個想法沒錯!

四阿哥點頭道:“十四弟知錯就好,以後警醒點。畢竟十四弟以後出宮後,身邊這樣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十四阿哥連連答應,就差沒指天發誓,保證絕不會有下一次了!

十三阿哥過來的時候就見十四阿哥對着四阿哥連連發誓的樣子,不由驚訝。

得知十四阿哥差點闖禍,他眯了眯眼看了過去。

十四阿哥立刻坐直身,跟十三阿哥在兵營朝夕相處了幾個月,對他十分熟悉,一看這表情就知道十三阿哥這是生氣了!

從此之後,一有人誇14,他立刻表示:這人壞得很!【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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