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周末萬更掉落
周末萬更掉落
葉珂聽到這裏不由一怔,她立刻明白到當地官吏能把這些多餘的糧食轉賣出去。
這中間的數量賣出去多少,取決于當地餘下的災民還有多少了。
這真是個殘忍的買賣,當地父母官眼睜睜看着百姓受災餓死,然後死的人越多,他們能賣掉的糧食就越多了。
偏偏這中間的時間差,讓後來的欽差巡查也發現不出問題來。
畢竟赈災的時候是按照當地百姓大概的人數發放的糧食,中途死了多少人,真的開倉出去的糧食究竟多少,過後的欽差也無法估算出來。
這就有利于當地官吏的操作了,難怪他們巴不得這制度繼續下去。
拖得時間越久,他們賺的就越多!
葉珂咬牙切齒道:“爺,他們這掙的可是黑心錢,良心不會痛嗎?晚上居然還能睡得着嗎?”
四阿哥冷冷一笑,對那些人來說,良心是什麽,能吃能賣錢嗎?
他們既然做的出這樣的事來,自然睡得着,還可能在夢裏都要偷笑呢!
“他們就是打了個時間差,鑽了制度的空子。爺,此事就不能改變嗎?不然下次再有天災,皇上讓各地送糧食去赈災,國庫也出了力,到頭來卻肥了這些人……”
葉珂想到這些當地官吏巴不得天災多一點,他們就能賺更多了!
這個制度不改變,那麽以後這種事只會更多,壓根不會消失。
四阿哥點頭道:“确實,這事該跟皇阿瑪禀報一聲。至于要怎麽改變,卻也是個大問題。”
畢竟沒有上頭的允許就随便開倉,當地父母官依舊有可操作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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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随便開倉,用出去多少糧食,那就不好說了。
哪怕當地父母官确實想救人才開倉赈災,但是他們把倉庫的糧食都用掉了,那麽就得重新添補進去,對國庫來說是不小的壓力了。
更別提是各地送糧食的地方,他們就需要不停運送過去填補上,人力物力的消耗相當大。
這也是不能随意開倉赈災的緣故,不然當地父母官肆意妄為,給各地增加了很大的壓力和消耗了。
需要一個标準,而且是非常具體的标準來執行才可以。
四阿哥還得仔細琢磨一番,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這些當地父母官私下販賣糧食的證據。
看老船夫的樣子,他應該并不知道當地官吏販賣糧食之事,實在無從下手了。
等到了地方下船後,四阿哥就帶着葉珂和弘晖住進了一個早就收拾好的院子。
院子不算大,不過前頭去的人已經仔細檢查過,也放進去簡單的家具。
能住人,卻不如京城的府邸那麽舒服了。
葉珂倒不介意,就是擔心弘晖不适應。
只是弘晖适應得很好,身邊帶的侍從不多,他還自個照顧自己,絲毫沒有一點為難的樣子。
葉珂還挺驚訝的,弘晖就笑着答道:“額娘放心,阿瑪曾說過兒子是阿哥,卻不是廢物。很多事可以不做,但是不能不會做。”
他含着金鑰匙出生,這個身份确實可以過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弘晖也能理所當然接受其他人的照顧,被丫鬟和小厮簇擁着伺候。
但是不等于他離開這些伺候的人之後,就什麽都不會,跟廢人一樣。
葉珂不由驚訝,看來四阿哥在孩子的教育上,壓根就不當他們是幼童來對待,反而态度像是面對一個成年人一樣。
不是哄着或者說點好聽的話,而是直接說道理,讓他們實踐去做。
比起其他小阿哥,四阿哥對弘晖就更為重視,早早就要求他能夠獨立自主。
弘晖也做得很好,非常嚴格要求自己。
葉珂看他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既是歡喜又欣慰,忍不住摟住他道:“弘晖真是個好孩子。”
弘晖臉頰紅彤彤的,被四阿哥看了一眼,簡單掙紮着離開葉珂的懷抱小聲抱怨道:“額娘,兒子不是小孩子了,能獨當一面了。”
葉珂笑眯眯道:“好,我知道了。”
雖然知道了,不過下次她還會這麽做。
弘晖似乎能猜出葉珂的想法,心裏又是無奈又是高興。
四阿哥又看了他一眼,弘晖立刻坐直身。
弘晖還以為四阿哥看他,是因為剛才的舉動太孩子氣,于是小腰板挺得更直了。
殊不知四阿哥只是聽見那古怪東西忽然出聲:“新任務開啓,培養孩子讓其能獨當一面。讓弘晖出面打聽和搜集當地官員私下販賣糧食的證據,獎勵6點。”
這個任務估計十分不容易,還可能有危險,所以獎勵給得給任何時候都要高。
四阿哥其實心裏隐隐也打算這次讓弘晖出面去辦此事,畢竟他這張臉不好說當地官員有沒見過。
要有人見過,他微服出巡搜集證據的事就容易打草驚蛇。
弘晖年紀小,又沒出過京城,在人前出現的機會也不多,不容易被人察覺出身份,還能讓對方放低警惕。
四阿哥的思緒不過一瞬,考慮得卻不少,這時候才開口道:“弘晖,查探當地官員私下販賣糧食的事,需要你來辦,願意嗎?”
弘晖吃驚之餘立刻點頭答應道:“阿瑪,兒子願意。”
葉珂愣住了:“爺,弘晖會不會太小了,只他一人出面,真能搜集到當地官員的證據嗎?”
她想了想道:“不如這樣,我陪着弘晖一起去?”
見四阿哥想拒絕,葉珂就解釋道:“直接跟當地官員打交道是不太可能,就弘晖這個年紀,跟官員的夫人來往,沒個大人領着也不好。”
她看着四阿哥,忽然笑笑道:“有我在,正好有個理由領着弘晖到處走。當地官員對我一個婦人和弘晖一個孩子不會多警惕,還能從後宅裏打聽出不少蛛絲馬跡來。”
可別小看了婦人們,夫人外交也是相當厲害的。
夫人們之間的消息網,比外頭那些男人之間的關系網也不會遜色多少。
只讓弘晖一個人出去跟那些可能是豺狼一樣的人打交道,葉珂還真不放心。
當然四阿哥絕不會讓弘晖出危險,身邊明裏暗裏都跟着不少侍衛在。
不過弘晖的年紀小,還太稚嫩了,又不好從夫人們那邊下手,換做葉珂就要容易得多。
四阿哥聽得嘆氣道:“要是我阻攔的話,你還是會偷偷去的,對嗎?”
葉珂笑眯眯道:“爺最是懂我,而且能給爺幫上忙,這次出行我也不算白來了。”
“回頭咱們一家三口一起立功了,皇上知道後,給的賞賜會不會也多一些?”
這話把四阿哥逗笑了:“好吧,這事就讓你和弘晖一起來。只是你們注意安全,一有不對勁就立刻撤退。你們身邊我也會安排護衛,不管任何事,都不要到這些護衛的視線之外,知道了嗎?”
葉珂和弘晖點頭,弘晖還保證道:“阿瑪放心,兒子會護着額娘的。”
這話聽得葉珂心花怒放,又想摟住弘晖,這次被這孩子靈巧躲過去了。
四阿哥就笑着道:“好,就看你們了。”
他們住進這個院子來,身份是富商的家眷。
四阿哥不能出面,對外葉珂就宣稱千裏迢迢是來尋丈夫的。
丈夫這次跟着護送貨物的隊伍進了山東之後卻沒了消息,他們就親自過來了,準備一個縣一個縣問過去。
正好聽說這邊有不少商隊經過,他們就趕緊過來了。
葉珂派人去衙門打聽,給差役們的打賞相當大方,讓差役都很願意為這位富商夫人跑腿,到處幫忙打探消息,卻是一無所獲。
前陣子确實有帶着貨品的商人領着護衛經過,但是出了縣就不知所蹤。
衙門對此一無所獲,畢竟不但人,連貨物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沒留下半點痕跡來。
不清楚究竟是不是這支失蹤的商隊,丈夫護送的貨物是什麽,這位富商夫人也不太了解的樣子,就更不能确定失蹤的商隊是她丈夫的了。
她帶着孩子千裏尋夫,不少人都十分同情,願意給上幫助,為了賞錢也願意提供一點線索。
比如有一天早上在城門,有個腳夫見過這隊人出城,領頭的人十分着急的樣子,但是領頭人滿臉胡子壓根看不出年齡來,也就不清楚會不會是那位富商了。
比如有人在城門外五裏外見過這支隊伍,他們送的貨物很重,地上留下很深的車轍。
零零碎碎的消息傳來,當地官吏聽說這位夫人帶着孩子千裏尋夫,也派人上門安撫一番,會盡力确認會不會是她的丈夫雲雲。
如果不是,也會跟周邊縣城打聽一番,看有沒其他商隊的行蹤。
跟夫人不好見面,她家孩子年紀不算大,規矩學得不錯,說話很有條理也禮貌的樣子,憂心忡忡來打聽。
弘晖還請府衙的師爺到酒樓見面,彼此聊了幾句。
上的都是酒樓最好的菜式和最好的酒水,師爺不知不覺在弘晖的恭維當中多喝了一些,打着酒嗝道:“小少爺還是不要繼續打聽了,不然會有危險的。”
他說的不多,哪怕醉酒只含糊提醒兩句,也是看在弘晖是個懂禮貌又得體的孩子份上。
這樣的孩子長大後必然不是一般人,師爺也是想賣個好,又欣賞這樣的孩子。
畢竟他家孩子跟弘晖差不多大,只是剛讀書還貪玩的年紀,弘晖就如此獨當一面了。
弘晖一怔,認真道謝後,派人送師爺回去。
他轉頭就去了屏風後邊,四阿哥和葉珂都在,剛才的對話都聽了進去。
師爺壓根沒察覺到屏風後邊有人,葉珂也不會放心弘晖單獨來見這位師爺,四阿哥索性更不放心葉珂,于是也跟着來了。
弘晖過去後道:“阿瑪,額娘,這人含糊其辭,看來确實有貓膩。”
葉珂也點頭道:“那商人和送貨的隊伍突然消失,顯然當地官吏和這師爺都明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之前她就琢磨着,當地究竟是怎麽把糧食運送出去的。
如果運的多,必然會被人察覺得到。
這麽久沒被人發現,顯然有不少幫手,這位失蹤的商人說不定就是其中的幫手之一。
未必是主動願意幫忙,而是被威脅,不得不幫了。
幫了之後未免這人洩露秘密,就可能殺人滅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那很可能是府衙的人動的手腳。
但是滅口也該有血跡或者別的留下,一點都沒有,仿佛人間蒸發,确實很蹊跷。
弘晖又道:“兒子派人跟那些差役私下打聽過,哪怕是最貪財的人知道得也不多。顯然當地官吏相當謹慎,就連這些差役都并不知情。”
“不過其中一個差役提供了一個消息,當地縣令每個月都會去游湖。去的時候只帶兩個心腹,還讓所有避退。船只四處有幾重的簾子擋着,在岸上根本看不清裏頭有什麽。”
“差役猜測是縣令養了個外室,家中夫人彪悍不願讓人進門,這才會偷偷去湖上的船只私會了。”
葉珂忍不住看了弘晖一眼,這麽小的孩子嘴裏說着外室和私會的事,小臉還一本正經,實在有點違和了。
四阿哥看了她一眼就明白葉珂的心思,好笑道:“放心,這只是消息而已,能用的消息。”
“而且正因為弘晖是個年紀小的孩子,差役突然跟他說這個,你說他會不會害羞,而不願意繼續打聽下去?”
葉珂一怔:“這差役是故意說出如此猜測,誤導我們嗎?”
弘晖點頭附和道:“額娘,正是這樣。要不是阿瑪提醒,兒子就要被忽悠過去了。”
确實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聽見這種傳言肯定不好意思,也不會繼續打聽當地縣令這個私事,而且這跟失蹤案确實也毫無瓜葛。
葉珂滿臉愕然,很快回過神來:“爺,這差役看來是參與進去,是知情人了,要是從這人作為突破點來下手……”
四阿哥笑笑道:“放心,已經派人去辦了。”
這差役平日晚上有去酒館痛飲的習慣,喝得醉醺醺,然後去隔壁花樓睡下,偶爾一兩天不去府衙報道也不是什麽事。
四阿哥已經私下打探過這差役的身份,是當地一個鄉紳的兒子,原本沒有去府衙當差的資格,卻忽然就進去了。
這事也不算什麽,畢竟當地塞點錢給縣令,只是進去當差役而已,沒什麽大不了。
偏偏這府衙的差役出事的不少,經常會有人失蹤,找到的時候卻又是意外。
不是失足摔下樓,就是不留神掉進水裏淹死了。
縣令通通用意外來結案,還給死去差役的家屬送去安葬的錢財,這些人倒是說縣令的心腸不錯,還知道體恤屬下。
所以即便差役出意外的多,依舊源源不絕有新人加進去。
唯獨這個差役在裏頭好幾年都沒出過意外,這就有點蹊跷了,确實是個很好的切入點。
弘晖又提議道:“阿瑪,那個師爺看來也能用,而且良心稍微有一點在。”
哪怕不多,起碼有那麽一點,就能打動了。
弘晖能看得出師爺對待他不同,還會提醒一兩句。
他從四阿哥那邊得到不少府衙裏面那些人的資料,師爺家裏的情況更是一目了然。
發妻從小體弱,成婚多年無所出,前些年才老來得子,歲數跟弘晖差不多大。
估計師爺看見弘晖就跟看見自己的兒子一樣,才不忍心看他出事。
但是那麽多人出事了,師爺無動于衷,他不是同夥,也該是助纣為虐的那個人。
四阿哥點頭道:“确實,這師爺只怕是個知情人。”
弘晖擡頭道:“阿瑪,此人交給兒子來說服,如何?”
葉珂皺起眉頭道:“你打算一個人去說服師爺嗎?要這師爺家裏有埋伏,那該如何是好?”
弘晖笑着道:“額娘放心,我會請阿瑪提前去師爺家裏檢查一番,不會讓自己置于危險之中的。”
四阿哥培養的一些人手也跟着來了,葉珂信不過弘晖這個孩子,卻相信四阿哥絕不會讓弘晖出意外。
她無奈道:“那你小心點,要能說服最好,實在不行,那就把人偷偷藏起來仔細審問好了。”
葉珂對這裏的官吏深惡痛絕,覺得一把火将府衙燒了最好,這些人渣一個都沒必要活着。
就是他們死的太痛快,背後如何運走這些糧食,如何變賣,想必肯定有很多同夥在,不揪出來的話就實在太便宜這些人了!
尤其當地官吏是朝廷任命,沒有足夠的證據,不能就地處決。
不然出回去京城,就要壞了四阿哥的名聲,髒了他的手!
弘晖準備了一番,還帶上了一本字帖,适合師爺的孩子來用。
這孩子正學字的年紀,十分喜歡讀書,尤其喜愛書法。
收到弘晖送的禮物,孩子特別高興,迫不及待就拿去書房臨摹了起來。
師爺把弘晖請到花園裏見面,看着四周沒什麽人在,他明白弘晖這次登門來肯定是為了上次自己酒後失言。
“我知道小少爺不是一般人家能養出來的,只是很多事我不能說,要是說了,我的妻子和孩子就無法活了。”
師爺滿臉發愁和害怕,弘晖坐在椅子上,腰板很直,雙腿剛剛能踩在地上。
只是這孩子個子不高,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身上的氣勢卻是閱人無數的師爺無法忽略的。
“我可以許諾保護你的妻兒,只要你能說出知道的事。時間拖得越久越麻煩,趁着我還沒改變主意,你要答應了也好。不答應的話,其實你心裏也明白,能護住你妻兒的時間也不多了。”
弘晖的話讓師爺臉色一變:“不會的,已經快兩年了都沒被發現,這次也……”
師爺說到這裏,愕然看向對面的弘晖,頓時明白以前沒被發現,這不就是被發現了,這孩子才會出現還上門來說服自己嗎?
“小少爺能确定嗎?真的能護住我的妻兒?”
弘晖點頭道:“可以,我能用愛新覺羅這個姓氏做保證。”
這話一出,師爺腿一軟,差點摔下椅子。
弘晖不覺得自己語出驚人,笑眯眯道:“師爺坐穩了,被人看見發現的話,那我就真的護不住你的妻兒了。”
師爺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恢複了平日的神色,低頭自顧自斟茶道:“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不知道貴人……是哪一位的孩子?”
看弘晖的歲數,該是哪位阿哥的兒子。
弘晖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四”字。
師爺看見後,伸手直接抹掉桌上的字,立刻下定決心道:“好,東西我早就準備好了,就在書房的抽屜暗格裏面。”
他帶着弘晖去書房,見自家兒子正埋頭練字,只打發他出去,然後從暗格裏拿出一冊賬本來。
這賬本邊角卷起,應該時常翻閱,卻保存得不錯,用油紙小心包着,外面還做了遮掩,看着像是游記一樣。
師爺把賬本鄭重交給弘晖,又拿出另外一個錦盒,裏面放了手串,算是遮掩一番。
畢竟弘晖帶着禮物上門來,他怎麽都要回禮才是,不然弘晖空手離開反而惹人注目。
弘晖順利帶回賬本,四阿哥一看就明白是縣令這兩年私下販賣糧食的賬單。
每賣一筆,師爺都會記下來。
時間,數量,分幾次送出去都寫得清清楚楚。
葉珂想到這師爺是知情人,卻沒料到他竟然早就留了一手,把每一筆販賣糧食都記錄下來,完全可以作為最大的罪證!
“他這是跟縣令過不去才留一手,還是擔心縣令會殺人滅口所以才留了這個賬本?”
“而且他這麽直接就把賬本拿出來,會不會有貓膩?”
不怪葉珂想那麽多,畢竟這兩年山東旱災後,過來的欽差不止一個兩個,但是師爺從來沒拿出這個賬本,怎麽見過弘晖後就立刻交出來了?
弘晖雖然在葉珂心裏是人見人愛,但是師爺這麽爽快的态度依舊讓她困惑。
弘晖在旁邊聽見後就笑着道:“額娘,因為阿瑪一向鐵面無私,為人正直。證據在他手上,就絕不會被埋沒。”
交給欽差,他們很可能跟縣令是一夥的,未必不會幫着隐瞞此事。
師爺要交出賬本,他和妻兒都會有生命危險。
如果交給別的阿哥,師爺可能也會猶豫這些阿哥會不會對此事關心,會不會不想讓皇上不高興,索性也報喜不報憂,把此事瞞下。
但是面對四阿哥的話,師爺就沒什麽好猶豫的了。
畢竟四阿哥素來剛直不阿,之前去赈災的時候把災民安排得極好。
不是只給錢給糧食,而是讓災民确确實實能回到家鄉,路上安全,回去後也不至于被人搶了糧食和銀錢,還能好好繼續重新生活。
每個舉措實施起來都是确切有用,是四阿哥再三思慮過的。
面對災民都能如此用心,并不是為了随便交差。
對不平之事,四阿哥也總是第一個站出來谏言,鐵面無私的名聲早就傳開去。
有人說他不近人情,不如八阿哥那麽好說話。
有人說他愛多管閑事,什麽事都愛摻和一手,還毫不留情。
但是師爺心裏很明白,證據交給四阿哥就安全了,必然能送到皇帝手中。
而他的妻兒也能平安無事,因為四阿哥最重承諾!
葉珂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師爺一聽是爺,就把賬本交得如此痛快。不過賬本上面并沒有交易之人的名單,看來縣令對師爺還是有所防備。”
四阿哥點頭道:“哪怕沒有名單,查起來還是要容易得多。這麽多的糧食哪怕分批送出去,也不是少數目,那段時日必然有商隊來去,查一查就知道是誰了。”
哪怕縣令為了混淆視聽,這些商隊未必都做交易,也可能只是叫過來做別的買賣,卻是個不錯的線索。
果真很快就打聽到幾個商隊來往次數頗多,除了失蹤的那一隊人,另外還有兩隊。
說是商隊,四阿哥寫信給九阿哥詢問的時候,卻從來沒聽說過。
能吃下這麽多糧食的商人必然不可能是無名之輩,但奇怪的是其他地方的商人也沒有誰接到過大宗的糧食買賣。
運送出去那麽多糧食,又消失在什麽地方去了?
四阿哥寫折子派人八百裏加急送去京城給康熙,另外把賬本謄抄了一份作為備用,好追尋糧食的下落。
康熙的回複非常快,另外還送來調令,讓四阿哥能調動周邊的士兵,拿下了當地官吏。
四阿哥還在那個商隊失蹤地方附近查探到有人居住的痕跡,很快發現山頂有個山賊窩。
最有趣的是,那個所謂消失的商隊其實就是山賊假扮的。
他們僞裝成商隊,在半路的時候被人懷疑,就立刻用了金蟬脫殼的辦法,把糧食送到山上藏起來,人也換了裝扮分散逃開。
這就讓人誤以為商隊是不是遭遇不測,然後徹底失蹤了。
因為找不到線索,最後府衙不了了之,其他人只覺得這附近詭異得很,更是不敢靠近。
這就中了山賊的下懷,他們就能安全藏匿在山上,這些糧食還能為他們所用,哪怕幾個月不下山都不愁吃喝了。
另外兩個商隊也是山賊僞裝,幫着縣令把糧食拆開送別處去賣,換成銀錢。
縣令不能随意離開,又不能親自做,只能讓心腹勾結這些山賊,好幫他把糧食運送出去換錢。
雖說山賊會私吞一部分糧食,但是他們的人手更多,能分散各地零星去賣糧食,絲毫不引人注意。
如此化整為零來消化掉這些龐大的糧食數量,也難怪兩年下來根本無人能發現了。
縣令得了這個好買賣自然不會透露出去,山賊有了這個營生更是會保守秘密,算得上狼狽為奸。
四阿哥另外派人把師爺和家眷都保護起來,送去了一個安全的地方,畢竟他是個重要的證人了。
葉珂也終于明白師爺為何那麽害怕了,畢竟縣令的幫手是殺人不眨眼的山賊,根本毫無人性可言。
他哪怕不想做同夥,為了家人的性命着想也不能不做。
被拉入夥,上了賊船,師爺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只能為縣令賣命。
師爺哪怕戴罪立功,只怕最後也要被判罪,死罪要是免了,卻活罪難逃,想必還得流放千裏。
但是對師爺來說,這卻是個解脫,讓他終于不用跟縣令繼續做這種糟心事了,眼睜睜看着百姓們繼續因為縣令故意拖延開倉赈災而餓死。
康熙派來的士兵沖上山,把山賊也一窩端了,只留下兩個領頭作為證人押送回京。
事情一解決,葉珂也聽到了系統的播報:“新任務已完成,弘晖獨當一面獲得賬本,查明赈災糧食失蹤案,獎勵6點。”
這獎勵真是大手筆,葉珂愉快地加到弘晖的運氣上。
如此一來,弘晖的運氣終于突破了及格線,到達了尚可的地步。
葉珂還以為這事算是徹底結束了,剩下的就是康熙重新派來新的縣令,再好好開倉赈災,安置好災民。
她就見四阿哥還在埋頭寫折子,希望能修正開倉赈災的規矩。
他這些天都在琢磨這個問題,要如何具體起來,讓當地官吏能夠按照規矩辦事。
既不會過早開倉,也不會能夠故意拖延。
最後四阿哥想到的,就是一個比例。
受災的範圍通常很大,包括了許多個縣。
縣令就需要統計當地受災的田地和災民的人數,要是占了當地總數的一半,就能夠開倉。
如果沒占到一半,那就不能開,需要上面特許才行。
雖說是一刀切,沒達到半數甚至很接近都不能開倉,卻比如今這樣受災的人已經達到八成,還要苦苦等待開倉的允許下來要好得多了。
還可能被當地官吏拖上一段時間,原本能活下來的人都因此被拖死了。
人是勞動力,當地的人口驟然變少,田地荒廢,無人耕種,當地就會變得蕭條起來。
所以人很重要,就不能随意讓人口驟然減少。
如果當地官吏沒遵循這個規矩,讓人口大幅度減少,哪怕赈災的手段上沒什麽問題,也該問責才是。
四阿哥寫的折子再次送到康熙手裏,康熙召見內閣大臣來商讨此事。
內閣大臣有贊成的,也有質疑的。
畢竟這個比例還是有操作的空間,多點少點,當地官吏肯定能不做就不做。
至于懲戒這個,當地人口的比例也是多點少點,就不好定罪了。
也總不能當地官員在努力赈災,卻因為多死了兩三個人,超過了比例就要治罪,這就讓底下官員心寒,救災更不會積極為之了。
康熙聽後就笑道:“老四這個法子不過是劃出一條線來,給當地官員一個準則,不會長時間猶豫或者故意拖延時間來開倉赈災。”
“但是只有這麽個準則,對想救災的人是一件好事,他們也能自主決定。對不願意赈災的人來說,還有可控的餘地。”
聽到這裏,有質疑的大臣以為康熙是贊同他們,這是不打算接受四阿哥的意見。
他們正要繼續開口商讨此事,卻聽康熙接着說道:“老四的手法還是太溫和了一點,給了這些故意之人一個機會。要是他們願意救災就算了,如果他們依舊故意拖延到死線上……”
他嘴角緩緩上揚,卻讓在場的人只覺得渾身一冷。
“很簡單,這樣的人拖出來殺雞儆猴就行。多來幾個,對其他人也足夠警示。”
言下之意,四阿哥出了這個規則給了最後一次機會。
這些人還是不珍惜,非要找死,康熙絕對會成全他們!
內閣大臣面面相觑,低頭道:“皇上英明。”
于是這法子在內閣全員通過,立刻對外發布,派人快馬加鞭告知各地的府衙。
康熙在禦書房裏忍不住跟李德全抱怨道:“老四這孩子,朕讓他去山東原本是散心來着,沒想到他過去後又辦了這麽一件大差事。”
看四阿哥上折子的頻率,大概率就是到處打探消息,搜集證據,把賊人都抓住不放過任何一個,另外還幫新縣令開倉赈災,安撫當地百姓。
甚至他還想了辦法解決開倉赈災遲緩的問題,只怕每天都琢磨着這事,壓根就沒心思出去游玩散心了。
康熙看了四阿哥派人送來的新折子,這次是為那位鄭縣令求情,希望讓他戴罪立功。
四阿哥不止是簡單求情幾句,希望康熙開恩,而是搜集了鄭縣令在當地的口碑。
這位縣令是一位難得清廉的官吏,因為出身貧寒,對百姓更是感同身受,才會忍不住開倉赈災救人。
救過的百姓都聯名為鄭縣令求情,還送來萬民傘。
很多百姓壓根不識字,就只能按手印。
大大小小的手印遍布萬民傘,還有只會一點字的人歪歪扭扭的字,每個字都不一樣,卻努力寫得端正,看出他們的用心來。
四阿哥甚至還列舉了這兩年來,鄭縣令到當地後解決的案件。
有些只是瑣事,卻處理得公平公正。
四阿哥另外還派人去當地開倉看過糧食,數目都能對得上,都是新糧,沒有被調換過。
有些地方的糧倉雖然糧食還在,卻可能有一半甚至更多的陳米,故意把新米換掉去賣。
留下了陳米,以後也能開倉赈災,畢竟只說倉儲不夠嚴謹大米才陳舊得快,勉強也能糊弄過去。
康熙看完折子,都忍不住想嘆氣了。
李德全還以為自家主子看過折子,覺得四阿哥管得實在太多了。
他只是去山東巡視赈災的情況,如今抓了當地一個私下販賣糧食的縣令不夠,連帶把附近的山賊一窩端,想出解決開倉的問題,甚至還要給之前擅自開倉的縣令求情。
四阿哥這也太忙了,管得十分寬!
康熙見李德全低着頭不敢吭聲的樣子就好笑道:“怎麽,覺得朕這是惱了老四?”
李德全連忙稱不敢,就見康熙再次嘆息着搖頭道:“老四這性子實在太較真了,對就對,錯就錯。錯的抓起來了,對的人也想放了。”
他确實也是為康熙着想,品性好能力也可以的官員确實難得,就這麽因為救人殺了,以後的官吏就絕不敢當這麽個好人好官了。
畢竟當好官可能不長命,誰還樂意呢!
但是四阿哥如此,這折子被禦史知道,只怕會說他管得太寬了,還想伸手到大理寺那邊管官員問罪之事,想必很快彈劾他的折子就要在禦書房裏堆成山了。
四阿哥當然不在意這些,才會給康熙進言。
康熙卻不能不在意,他想了想道:“難得老四誇人,那就派人去查一下這個小縣令和他的上峰。要真沒問題,那就把人降一級,罰俸祿一年,然後放回去。”
不過四阿哥必然是仔細查過,才敢上折子。
只是康熙也得派人重新查一遍,才能堵住滿朝文武的嘴了。
另外康熙也派人寫信送去給四阿哥,四阿哥收到後還擔心是不是責備他太多管閑事了,指不定要訓斥自己幾句。
只是打開密信看了看,四阿哥的表情變得有點古怪。
葉珂在旁邊也十分擔憂,見四阿哥久久沒開口就小聲問道:“爺,皇上是生氣了嗎?”
四阿哥寫折子的時候,葉珂也在旁邊幫着磨墨,大概知道折子的內容。
他其實也清楚自己管得太多了,但是不管心裏又過意不去,索性搜集好證據,條條寫清楚,能不能成就看康熙的意思了。
四阿哥默默把手裏的密信遞給葉珂,她猶豫着接過來一看。
開頭寫了好幾個地名,看着像是山東這邊名勝景點的名字?
不對,康熙寫來的密信,肯定更有深意!
會不會是暗號之類的,排列組合一下,會變成不一樣的意思來?
葉珂把字組合了幾下,感覺不太對,只好繼續往下看。
然後發現,這還真是山東景色不錯的地方。
康熙是給四阿哥推薦,讓他帶着老婆孩子去這裏走走。
來都來了,說好讓四阿哥帶着家眷去游玩的,怎麽能當地美景一個都不去,像話嗎!
康熙還給弘晖布置了任務,看過後要寫一篇文章,或者寫一首詩,然後畫一幅畫也行。
反正總要做這三樣之一,然後帶回去給他。
這樣一來,四阿哥想不去都不行了,不然讓弘晖交什麽?
他總不能憑空想象,也想不出來吧!
葉珂抿着唇忍不住笑了:“看來皇上是讓爺放下手裏頭的差事,好好在山東游玩一番。”
四阿哥也是沒想到,他之前預想了很多可能,愣是沒想到會是這樣。
只能說康熙不愧是康熙,這心思就不是其他人能猜得着的!
四阿哥想到手頭的事确實解決得差不多了,就重新啓程,沿着河流坐船帶着弘晖和葉珂在各處走走。
在景色宜人之地多留兩天,給弘晖作畫或者欣賞的時間。
四阿哥也會帶着弘晖在當地市集走動,看看當地物價如何,又指點一二,讓弘晖對此心裏有數。
尤其是糧價,要是特別高,必然是有人故意把大部分糧食存起來,只少量往外賣,推高了價格。
這時候四阿哥就會讓蘇培盛派人去當地府衙走一趟,縣令無作為,就會往上一級的府衙遞消息。
沒人處理,那就繼續往上。
都沒人理會,很好,四阿哥暗搓搓寫折子送回京城去打小報告!
等他們終于游覽了一番,準備坐船回京的時候。
山東的糧價十分穩定,各地官員的作風也為之一正。
不正也不行,四阿哥這神出鬼沒,什麽時候就溜進當地來發現問題,當地官員要沒做好就慘了。
當地官員要是暗地裏使壞,那下場就更慘了,烏紗帽保不住,連腦袋也得丢。
等四阿哥帶着家眷終于回到京城的消息傳來,當地官員才算是齊齊松了一口氣!
當地官員:四阿哥很好,但是下次別來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