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十三阿哥還以為九阿哥立刻就會回信給四阿哥,澄清誤會,哪裏知道拖了好幾天,九阿哥才把回信寄出去。

他有些意外,特地去見九阿哥的時候問了出來:“九哥之前心急火燎的樣子,怎麽回信卻拖了好幾天功夫?”

九阿哥見是他,就答道:“雖說是誤會,我也得先弄清楚對方究竟是誰,為何打着我的旗號來招搖。總不能回信給四哥說不是我的人,卻是誰就不清楚,那就不好了。”

十三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這個哥哥似乎比之前辦事要謹慎了一點。

九阿哥看出他的心思,笑着道:“我跟商人打交道多了,更明白四哥之前說的謹慎是什麽意思。”

“別看那些商人地位不高,卻一個比一個狡詐。哪怕他們不敢真對我做什麽,從我口袋裏扒拉更多利益卻一點都不手軟了。”

跟這些人打交道,九阿哥從來不敢輕視,免得自己的利益受損。

十三阿哥笑着道:“九哥不過是擔心那些商人掙得更多,尤其搶了九哥掙的那一份。”

九阿哥聽後哈哈笑了:“還是十三弟懂我,不過你特地來關心此事,其實也是想知道對方究竟是誰吧?”

十三阿哥見他直白問了出來,也不否認,點頭道:“那麽九哥是否能給弟弟解惑呢?”

九阿哥沒什麽好隐瞞的,就給他說了起來。

那邊四阿哥也收到九阿哥的回信,比他預料到要晚上兩天,展開信箋,他看完後卻笑了。

見他笑了,葉珂在旁邊有些詫異道:“九弟寫信來了,怎麽說的?”

四阿哥順手把信箋遞給她,葉珂低頭看完,也明白之前确實是誤會。

這當地一霸跟九阿哥底下的管事認識,就四舍五入說自己的靠山是九阿哥了。

當地人又不可能去京城親自問九阿哥,于是這人就能打着九阿哥的旗號,讓其他人有些忌憚,叫他能胡作非為,卻誰都不敢讨公道。

這就讓此人更加猖狂了,凡是他喜歡的一定要弄到手,而且不願意給出任何代價來。

等回信的時候,四阿哥已經派人把這個當地一霸的惡行搜集了起來。

一疊紙都寫不完對方的惡行,讓葉珂相當意外。

這得是做了多少壞事,才讓人記錄不完?

偏偏對方還不依不饒,這幾天都上門來想讨要那一盆金色茶花,态度依舊嚣張。

四阿哥還等着九阿哥的回信看看這人是誰,就暫時沒動,只讓侍衛在門外攔着。

這就讓對方覺得他不敢得罪九阿哥,于是越發得意,一天到晚在門外吵吵嚷嚷。

四阿哥的忍耐也到了極點,揮揮手示意道:“蘇培盛跟門外的侍衛說一聲,這人的罪證也搜集結束,扭送去當地官府。”

“對了,當地官府要是不受理,那就拿出我的身份腰牌來。等升堂結束後,當地知府正好也能換人來做了。”

“要是他一開始就受理此事,那就暫且把人留下吧。”

蘇培盛領命而去,葉珂明白四阿哥的用意。

要當地父母官忌憚惡霸不敢動他,這次勉強升堂判案後,确實沒必要留下。

如果對方不畏惡霸非要動,哪怕不能治罪也不能姑息,四阿哥還勉強會讓當地父母官還呆在原地,戴罪立功了。

可惜注定要四阿哥失望,當地父母官看見被侍衛扭送來的惡霸吓了一跳,連忙叫人解救他想要松綁。

蘇培盛就拿出了腰牌,示意對方一看。

當地知府吓了一跳,看着惡霸也只能面露為難,升堂判案了。

罪證都被送了過來,上面一樁樁寫得清楚。

當地知府吓得滿頭冷汗,卻明白要是不如了鐵面無私四阿哥的意思,自己就沒好果子吃。

他只能硬着頭皮來宣判,判的是對方賠償,金額相當大,這才能免除一死。

可惜惡霸壓根就不領情,只惡狠狠瞪着知府,覺得這人變了嘴臉,叫嚣着自己的靠山是九阿哥的話。

四阿哥派來的侍衛直接堵住了惡霸的嘴巴,冷冷看向知府。

下一刻就有兩個侍衛上去,把知府頭上的烏紗帽摘了:“奉主子之命,以後你就不是知府了。”

吓得前知府腿軟跌坐在地上,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底下掙紮的惡霸也吓了一跳,他再傻都開始明白自己可能得罪了一個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侍衛示意師爺來繼續升堂之事,師爺覺得不合規矩,只是他心裏明白這些侍衛背後站着的是雍親王,只能哆哆嗦嗦宣讀,惡霸害死了好幾條人命,做了多少壞事,被判斬立決了。

惡霸吓得又拼命掙紮了起來,卻于事無補,被綁進大牢裏面,等待過陣子斬首示衆。

葉珂在府裏卻有些擔心道:“罷免和認命官員都得皇上的允許,爺這樣先斬後奏,會不會叫皇上不高興?”

四阿哥正在桌前寫折子,就是打算告知皇帝此事。

他擡頭對葉珂笑着道:“不用擔心,這點小事皇阿瑪還不至于不高興。”

四阿哥把這邊的事都寫得明白,又把知府的罪狀一并放進錦盒,連同折子和金色茶花讓人八百裏加急送進京城。

康熙很快就收到四阿哥送來的東西,打開後仔細看了看,正打算早朝的時候說說。

不等他開口,就有禦史出列提及此事,然後彈劾四阿哥沒等皇帝的允許就任意剝奪官員的烏紗帽。

官員的任用和罷免都需要得到皇帝的允許才是,四阿哥如此擅自做主,自然讓禦史拍案而起。

康熙聽得很有趣,他這邊才收到四阿哥寫來的信箋,這個京城裏沒出去過的禦史居然消息比自己還靈通嗎?

他微微一笑道:“真有意思,朕剛收到消息,你倒是比朕知道得更早一些。”

那禦史頓時吓得冷汗都下來了,立刻跪下答道:“是有人給微臣寫了匿名信告知此事,微臣自是不能讓雍親王如此膽大妄為,才會在早朝的時候告知皇上。”

康熙唇邊的笑意更深了:“問你怎麽比朕還早得知消息,你卻是避重就輕?說吧,是誰那麽快給你寫了匿名信,你都沒去當地看過,就立刻相信了這麽一封匿名信了?”

他伸出手,示意禦史這就派人去把匿名信送來。

這禦史後背都被冷汗打濕了,哪裏有什麽匿名信,分明是那個惡霸家裏的人一聽說家裏獨生子犯事了,立刻寫信來求救。

對方的信箋伴随着不少金銀,又因為四阿哥此事确實是鐵板釘釘有問題,這禦史才會站出來。

畢竟四阿哥之前幾乎把大部分的禦史都幹掉了,剩下的不多,讓不少新人重新進了來。

這些新人都是仔細挑選過的,品行不錯,沒什麽事也不會胡亂編造故事來誣陷人,每次上折子都有理有據,讓皇帝很是滿意。

禦史擔心自己這個老人在禦史臺的地位要不保,得知此事後就坐不住了,要在所有人之前告知皇帝,自己的地位指不定就能回來了。

哪裏想到皇帝反應跟禦史預料中完全不一樣,皇帝聽說四阿哥随意罷免了官員,使用了身為皇帝權力,不該立刻大發雷霆嗎?

皇帝居然還笑着,然後一邊詢問自己為何那麽早得到消息。

禦史心裏直打顫,卻知道皇帝沒那麽好糊弄的,示意侍從去把匿名信送來。

他以為侍從回府知道把信箋謄抄一遍,把一些不能讓人知道的事去掉。

卻不知道跟着侍從去的還有禦林軍,侍從知道信件在哪裏,禦林軍在背後虎視眈眈,壓根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侍從僵持了一會,只好不留神打翻了水杯弄濕了信件,說要重新謄抄一遍遞上去。

禦林軍卻說不能浪費時間,要盡快回宮複命,把打濕的信箋直接用帕子包好,放進錦盒裏面就送進宮裏。

康熙聽說侍從粗心,打翻茶水弄濕了信件,讓信箋的字跡有些模糊。

但是仔細辨認之下,還是能看得出裏面的字跡提到四阿哥的事。

見狀,禦史又了底氣道:“皇上,雍親王如此是蔑視王權,實在不能姑息。不然誰都學着雍親王這樣,不就要亂套了嗎?”

十三阿哥實在忍不住,這時候出來道:“皇阿瑪,當地知府護着那惡人多年,得到罪狀後還想要輕判,實在沒資格繼續當這個知府。”

九阿哥也附和道:“是啊,不能為百姓伸冤的知府叫什麽父母官?四哥沒直接把人砍了,已經足夠忍耐了,還給對方一次機會,按照律例來判罪罷了,他都做不到。”

兩人生怕皇帝真因為此事而生氣四阿哥擅自做主,就立刻出來辯解。

皇帝掃了他們一眼沒做聲,十阿哥也出來道:“皇阿瑪,這人怎麽那麽快就得到消息?除了四哥之外,也就那個惡人家裏才會寫信來求救。”

“四哥要是犯錯被責罰,那惡人豈不是要更嚣張了?聽聞那惡人橫行霸道幾年,無惡不作。強搶民女,還搶了別人的鎮家之寶。為了搶寶物,不惜殺了對方一家子。”

“這麽多條人命,知府竟然判定惡人只需要賠點錢就行了,兒臣才知道原來人命如此不值錢了。這位禦史大人既然知道事情的經過,不覺得這幾條人命太可惜,果真是跟惡人一夥的吧!”

吓得禦史連忙辯解道:“十阿哥慎言,微臣只覺得雍親王該更謹慎一些,不能随意插手官員的任用和罷免,要先取得皇上的允許才是。”

康熙在上首也聽夠了,擺擺手,對上禦史以為自己占上風的神色,冷冷道:“朕也很好奇,你不在意那惡人手裏有好幾條人命,也不覺得知府判得太輕,倒是抓住老四任意罷免官員這件事大做文章。”

“怎麽,朕的兒子犯錯才是錯,其他人犯錯就沒錯了?”

禦史連忙否認道:“皇上,微臣不是這個意思。”

康熙冷哼道:“在朕聽來,你就是這個意思。身為禦史居然沒有面面俱到,要是你把其他人的罪過每個都說了,朕還覺得你能稍微公平公正一些。”

“禦史既然不能公正判定,那就沒必要繼續做了。”

禦史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想出一下風頭,居然直接就丢了烏紗帽。

他還不死心,追問此事:“皇上,微臣哪怕要丢了這烏紗帽,也只是想請雍親王能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要擅自做主而已。”

這話說得倒是大義凜然,把皇帝都氣笑了:“老四早就寫信來告知朕,這是朕允許的。朕還打算今天說說此事,你倒是迫不及待替朕代勞了。”

禦史頓時面如死灰,要不是他着急立功早早跳出來,只等皇帝提起此事,自己再彈劾四阿哥的話,指不定就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皇帝也能聽得進去一些。

誰知道皇帝還給了他重重一擊,摸着下巴道:“老四說那惡人背後有靠山,肯定會跳出來彈劾他。朕還想着這樣的惡人居然還能有靠山,沒想到還真有。”

九阿哥聽見靠山二字的時候後背頓時一寒,那惡霸不會還嚷嚷着自己是他的靠山吧!

幸好皇帝似乎不知道,只覺得靠山是面前的禦史,九阿哥才偷偷松口氣。

禦史瞪大眼不可思議,四阿哥居然早就猜到早朝的時候有人會因為此事彈劾他嗎?

他又想到那個惡霸家裏居然順利把信箋送到京城來,交到自己手上,後背的冷汗下來得更多了。

四阿哥在當地,不可能不知道那惡霸家裏會向人求救。

這是故意讓對方順利送信出來,好知道背後真正的靠山是誰嗎?

禦史臉色都白了,立刻後悔自己因為看在金銀的份上迫不及待插手此事,卻是徹底栽了。

皇帝揮揮手,讓人把禦史拖下去,才繼續說起這事來:“老四把罪狀都寫明白了,就連那知府的罪過都查了個清清楚楚。”

他示意李德全把罪狀給大臣們輪流看了,知府多年來收那惡霸的賄賂,家財萬貫,還有千畝良田,甚至還包庇惡霸殺人奪寶和強搶民女之事。

之前不知情的大臣只聽禦史的話,也覺得四阿哥太魯莽了一點。

如今看了這知府的罪狀,四阿哥沒當場就地把人砍了,确實是足夠忍耐,還想按照律法來行事,把人交給皇帝來處置。

隆科多就出列道:“皇上,雍親王這次是為民除害,并無過錯。”

其他大臣也紛紛附和,只覺得這樣的人當官簡直丢了他們的臉面,根本不想與此人為伍。

皇帝聽後這才點點頭,又說道:“老四這孩子就是心軟了一點,要是朕當場就把人砍了,回頭告罪一聲就好。反正都要死的,早死一會也沒什麽。”

這話聽得大臣們沉默了一下,只能附和道:“皇上英明,雍親王這是謹慎行事了。”

要換做暴脾氣的十四阿哥過去,估計那知府早就掉腦袋了。

還好是四阿哥,好歹知府是按照規矩來判罪,腦袋暫時還在脖子上。

皇帝聽見大臣的附和,心情還不錯,他環顧一周,看着這些大臣的神色各異,嘴角微微一笑道:“老四還給朕順道送來了禮物,是一株金色的茶花,确實少見。”

他讓李德全把茶花送了上來,給大臣們都看了一眼,這才退朝了。

九阿哥出去的時候跟十三阿哥嘀咕道:“上回四哥給我寫信的時候都沒說找到了金色茶花,看着真漂亮。”

十三阿哥看了他一眼道:“就九哥收到了四哥的信箋,知足吧。”

九阿哥嘿嘿一笑,又感慨道:“剛才皇阿瑪一聲不吭,我還擔心他真的生四哥的氣,把我吓了一大跳。”

“回頭卻發現四哥什麽都預估上了,我是白擔心一場。”

十三阿哥笑道:“四哥一向按規矩辦事,哪怕如此,那知府确實該死,我們多說兩句也沒什麽。”

九阿哥點頭,又說道:“不知道四哥什麽時候才回來,那地方附近的知府估計要吓壞了。”

生怕四阿哥過去,他們的烏紗帽也要跟着不保了。

葉珂得知四阿哥把金色茶花連同信箋一起送回去京城了,還有些意外。

後來才知道四阿哥把那惡霸家人的信使偷偷放行,讓他們去京城找幫手。

四阿哥遺憾道:“還以為這幫手是什麽大人物,居然是個禦史,真叫我失望。”

葉珂看了他一眼,好笑道:“要他們的靠山是九弟的管事,那九弟哪怕不知情也要惹來一身腥,爺不擔心嗎?”

四阿哥聽見後笑了:“放心,九弟雖然看着不靠譜,底下人還是選的不錯。哪怕有點私心,這時候是絕不會摻和進去的。”

“再說了,這家人已經罪證确鑿,再是天大的利益,都是将死之人了,九弟那些管事不至于那麽傻,還會給他們幫忙。”

幫了之後什麽好處都沒有,傻子才會出手呢!

葉珂深以為然,看來九阿哥的管事也跟他一樣是利益至上了。

再說了,這些人得罪的是四阿哥,九阿哥的人更沒必要跟他站在對立面上。

收拾惡霸,讓他們在這裏呆了半個月,也該離開了。

百姓們不清楚這位貴人的身份,卻因為他的緣故,橫行多年的惡霸被收拾了,他們一家都要被推出去斬首。

連帶包庇惡霸的知府也落罪,跟着一起掉腦袋,當地百姓終于雲開見月明,恨不得能歡送四阿哥,又送來不少當地土産想讓他帶走。

四阿哥讓蘇培盛出面拒絕了那些土産,最後只收下了花匠送來的一盆茶花。

這盆茶花竟然是雙色的,開的花是一半紅一半紫,雖說不如金色茶花來得罕見,卻也極為少見了。

四阿哥見葉珂看着喜歡,這才收下了。

花匠再三感謝他們的人參救下了自己的母親,然後目送車隊離開了。

原本該是往北走,四阿哥卻讓人往東繞點路。

葉珂不解道:“爺是有什麽事要辦,才會去那邊嗎?”

四阿哥答道:“原本得往北走,不過這邊的事情鬧大了,周邊肯定知曉。北邊那地方的人估計早就準備歡迎咱們,吵吵嚷嚷的,很是沒必要,倒不如避開。”

葉珂是聽出來了,按照原定的路線走,那些人肯定戰戰兢兢準備迎接四阿哥。

四阿哥不耐煩這種人情送往,加上對方肯定因為這邊知府的事吓得不行。

對着一群戰戰兢兢的人實在沒什麽意思,四阿哥寧願繞路了。

于是北邊城鎮的人等了幾天都沒等來四阿哥,派人去打聽才得知對方繞路去了別處。

他們心裏松口氣之餘,又覺得遺憾了起來。

看得出四阿哥不怎麽想那麽早回京,葉珂索性就提議道:“爺,我記得附近有一家藥鋪分店,聽聞買賣做得相當好,想要在當地開第二家,正好我們過去看看。”

知道葉珂是看出自己不想那麽早回京,四阿哥就笑着應下:“也好,順道去看看吧。”

車隊調轉了方向去了那個有藥鋪分店的大城鎮,只是剛靠近,就見門口被人團團圍住,葉珂不由疑惑。

蘇培盛已經派人過去藥鋪門口打聽了一番,這才回來禀報。

葉珂才得知一富戶人家的小兒子腹痛了好幾天,在醫館用藥後依舊沒有作用,這才想去藥鋪買藥。

只是那家人帶着孩子剛到藥鋪門口,小兒子就捂着肚子大叫,面色發青,還口吐白沫倒下。

這事惹得不少人圍觀,藥鋪的小厮正吩咐人帶着這家人去包廂裏休息,免得在外邊吓着人。

正好他們出行的時候帶着鄧大夫,葉珂就打算讓他去包廂看看。

別是有客人走進了她的藥鋪,卻要橫着擡出去,那藥鋪的名聲只怕要受影響。

藥鋪管事見葉珂身邊人偷偷展示了身份的木牌,立刻恭敬把人請到另外的包廂去。

鄧大夫則是跟着管事去了隔壁的包廂看那個腹痛的孩子,過了一會,他就回來禀報。

葉珂得知那小兒子該是得了蟲痛,至少四五天了,才會越發嚴重。

至于其他大夫對付蟲痛的辦法,就是給孩子喂巴豆、幹漆和朱砂。

雖然喂的量很少,不會傷及人命,葉珂聽得眉頭緊皺。

這真是在治病,不是在殺人嗎?

什麽亂七八糟的藥方,孩子能活着真是不容易。

鄧大夫面色也十分不好看,只覺得那些大夫簡直胡來。

就是成人都受不了這些藥,更別提只是個五歲的孩童。

葉珂倒是好奇這蟲痛,仔細問過後,她才恍然大悟,原來蟲痛就是蛔蟲。

這時候還沒有對付蛔蟲的特效藥,只能緩解一二。

鄧大夫的面色有些凝重道:“先前那些大夫給的寒藥傷了孩子的身體,導致脾胃虛寒,蟲動更為厲害,才會疼得昏倒。”

“若是不趕緊對症下藥,第五天就該昏迷,第七天就會昏睡中死去。”

這話把葉珂吓了一跳,想到那個孩子倒在藥鋪裏面,不由大驚失色道:“那孩子已經昏迷了,難道過了第五天了?”

鄧大夫沉着臉點頭道:“是,今天應該就是第五天,孩子才會在藥鋪裏昏倒。”

要不是這家人剛好昏倒在藥鋪裏面,又恰逢四阿哥和葉珂來了,那孩子估計過兩天就得在昏睡中死去。

見葉珂心驚的樣子,四阿哥握着她的手安撫着,一邊問道:“有什麽辦法救人嗎?”

既然碰上了,葉珂又十分關注,四阿哥就想着鄧大夫能不能去救下這個孩子了。

鄧大夫就為難道:“原本這孩子如果一開始發病的話,用上烏梅丸能緩和不少。只是如今猛藥下得太多,身體虛弱,烏梅丸只怕無法救人。”

葉珂不免遺憾,四阿哥也問道:“你跟那戶人家說了此事嗎?”

鄧大夫搖頭道:“尚未,在下只說先來禀報主子,商議藥方再回去說明白。”

那戶人家也明白這藥鋪是四福晉名下,能讓管事如此畢恭畢敬必然不然普通人。

雖然他們很想知道自己的孩子如何救治,也只能耐心等鄧大夫回去了。

葉珂回想了一下用來治療蛔蟲的藥,忽然琢磨道:“我記得使君子能用來治蟲痛,可以用嗎?”

鄧大夫聽後就答道:“早年确實有人用使君子來治蟲痛,只是使君子有毒,孩子體弱,所以之後就很少人用了。”

一般大夫對使君子的用量把握得不好,更別提是對年幼的孩子,所以壓根不敢用。

葉珂無語,巴豆都敢用了,這些大夫居然不敢用使君子嗎?

“如今也只能試試了,不然那孩子就剩下兩天的性命。你跟他們家人說說,要是願意試就試,不願意就算了。”

鄧大夫領命,這就去隔壁包廂跟那家人仔細說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隔壁就傳來哭聲,葉珂聽得嘆氣。

看來那家人要去別家醫館找大夫,都不敢讓自家孩子試試了。

不過也是,使君子有毒,孩子不吃還有兩天性命,要吃了就可能當場被毒死。

那家人未必相信鄧大夫的話,只會另尋他法。

見葉珂皺眉的樣子,四阿哥就摟着她安撫道:“如今也只能盡人事,那孩子要是命不該絕,嘗試使君子後興許就能好起來。”

葉珂心想,要是那家人連試都不想試了呢!

四阿哥看出她的擔憂,笑着道:“他們不願意試,那也是他們的決定,跟咱們無關了。”

“不過我剛才看那家人的樣子,該是會願意的。”

這話讓葉珂詫異地擡起頭來:“爺覺得他們會答應?”

沒等四阿哥回答,鄧大夫已經從隔壁包廂回來,給她禀報道:“主子,那家人願意試一試使君子,在下已經讓藥鋪去準備了。”

葉珂聽後更意外了,看着四阿哥:“這次又讓爺給猜着了。”

四阿哥示意鄧大夫去忙,這才低頭回答道:“那家人去附近醫館幾天,大夫估計都尋了個遍,實在束手無策才會到藥鋪來看看有沒能止疼的藥丸。”

“他們很果斷就從醫館出來到藥鋪,自然是相信這藥鋪的名聲可能會有能用之藥。另外就是,鄧大夫去隔壁說明情況,對方顯然立刻相信了。”

這就讓葉珂更疑惑了,他們都沒去隔壁看那家人的臉色如何,四阿哥怎麽就猜他們是相信了?

“爺莫不是有火眼金睛,穿透牆壁看旁邊那家人的樣子了嗎?”

四阿哥笑了起來:“因為他們聽完後哭了,而不是大聲呵斥和發怒。要是不相信,他們必然要大發雷霆,覺得鄧大夫在詛咒他們的孩子。”

葉珂這才恍然大悟,四阿哥居然就憑着隔壁那家人在哭而不是發怒,就猜出他們相信了鄧大夫的話甚至願意試一試了。

鄧大夫很快處理好使君子,使君子炒過後毒性會降低,更适合孩子用。

使君子只有果實才能用,炒過後的使君子送到孩子嘴邊,對方因為昏迷,只能使君子磨成粉,混在水裏喂進去。

那家人牢牢守在孩子身邊,緊緊盯着孩子的臉色。

卻見孩子喝藥後,過了一會就哼哼唧唧醒過來。

沒等那家人高興起來,就見孩子臉色慘白,捂着肚子一個勁喊疼。

這就讓他們懵了,忍不住看向鄧大夫。

鄧大夫已經讓人準備了恭桶,隐晦道:“等下可能有些不雅,你們要是受不了可以退開,讓小厮幫忙處置就好。”

小厮已經小心抱着孩子坐了上去,沒過一會就傳來惡臭。

孩子卻沒之前那麽疼了,捂着肚子有點昏昏欲睡。

小厮就把孩子重新抱回床榻躺下,鄧大夫就吩咐道:“拿出去燒了吧。”

那家人這才往裏頭看了一眼,頓時吓得頭皮發麻。

裏面蠕動的長蟲讓他們汗毛都要豎起來了,這就是孩子肚子裏面讓他疼痛不已的蟲子嗎?

如今出來了,孩子是不是要好了?

鄧大夫不忘提醒道:“還得兩天,就看孩子的運氣如何了。要是能熬過這兩天,孩子就能好起來。”

那家人聽後千恩萬謝,守在孩子身邊是又哭又笑。

只要孩子再熬兩天,就能好起來了。

葉珂得知孩子第一關過去了,熬上兩天就能恢複,稍微松口氣。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小時候用的寶塔糖,用的就是一種叫山道年蒿藥草做的。

只是這種藥草在他們這裏還沒有,最先出現的地方是在德意志。

這種隐秘的東西,葉珂還不知道要怎麽跟四阿哥說。

總不能說她忽然想要這種藥草,還得派人去歐洲那邊搶一些回來種,又能做成預防和治療孩子蛔蟲的藥丸。

那四阿哥要問葉珂怎麽知道,她要如何解釋呢?

葉珂說是游記上看見,什麽游記能涉及到歐洲那邊去?

而且歐洲那邊暫時還沒發現這種藥草能夠治療蛔蟲,她又是怎麽提前知道的?

葉珂糾結了兩天還沒想出對策來,倒是那個五歲的孩子十分堅強,終于熬過了這兩天,慢慢開始恢複了。

孩子還小,如今剛恢複臉色還白,甚至腿軟走不動,還是乖乖被父母抱着過來給四阿哥和葉珂道謝。

看着軟軟的孩子慘白的小臉,葉珂越發覺得該把那個藥草弄回來做成蛔蟲藥才行。

那家人來道謝後,察覺兩位果然不是一般人,連忙退下了。

四阿哥卻察覺葉珂這兩天茶飯不思的樣子,還時常走神。

只是他看葉珂的樣子,并不打算告訴自己。

等孩子道謝後離開當晚,葉珂因為琢磨兩天實在太困就早早睡去。

四阿哥低頭看着她連睡着的時候都皺起的眉頭,不由喃喃道:“看來回去又得去護國寺走一趟,叫她能安心了。”

“一趟可能不夠,多去幾趟才行,聽聞雲游那位大師傅也回來了,應該能看出什麽來。”

蘇培盛在門外只聽見四阿哥喃喃的聲音,卻聽不清楚。

四阿哥說了幾句話,發現那古怪東西居然沒動,不由沒耐心了起來:“我都這麽客氣了,難道想讓人動手把你挖出來嗎?”

挖出來幾個字可能把系統吓着了,趕緊哆哆嗦嗦發出久違的聲音:“臨時任務開啓,年幼孩子為蟲痛大受折磨,甚至因此而夭折。請找到适合治療蟲痛的藥草,獎勵3點。”

系統還體貼把山道年蒿的樣子送了過來,四阿哥閉上眼就看見前面浮現的藥草模樣。

于是他起身去書房,把看見這個藥草的形狀畫了下來。

四阿哥仔細看過後,就吩咐道:“讓人畫上幾百份,分發出去,看誰先找到就重重有賞。”

他想着茫茫人海當中找到這種藥草不容易,不過人多力量大,應該還是能找到的。

只是四阿哥卻想着這古怪東西壓根沒有圈出藥材所在的範圍來,估計自己威脅它,所以才不樂意告知。

葉珂一覺醒來,在書房的時候無意中發現四阿哥畫的藥草,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山道年蒿,不由詫異。

她眼底的詫異很快就收了回去,卻被四阿哥敏銳察覺到。

看來葉珂是知道這個東西,卻不清楚該如何告訴自己,才會苦惱了兩天。

四阿哥想着葉珂知道這個東西,很可能是通過一些奇怪的方式,不好說出口,也許不能說出口。

于是他漫不經心道:“昨晚我做夢,夢見了這種藥草,感覺可能會有用,就讓人去尋了。”

這話半真半假,确實是四阿哥夜裏威脅系統弄來的藥草,然後畫下來的。

葉珂想了想,很可能是系統不忍心看孩子們因為蛔蟲病受罪,所以給四阿哥發布了新任務。

系統還算有良心,給四阿哥送上了藥草的具體形狀。

不然就靠名字和差不多形容的話,那簡直比大海撈針還難。

只是葉珂仔細問過後,發現四阿哥讓人四處去尋,卻沒往歐洲那邊去想。

于是她低頭看着這藥草的樣子,随口問道:“爺怎麽只在咱們這邊找,也該讓人去西洋那邊問問看。”

四阿哥敏銳捕捉到葉珂的一絲緊張,看來這藥草很可能就在西洋那邊,在這邊卻是沒有的。

他眼底一沉,看來那古怪東西話只說了一半。

要不是葉珂知道一點,四阿哥在這邊掘地三尺都找不到藥草,簡直是白費功夫了!

于是四阿哥就順勢點頭道:“也對,該讓人去西洋也尋一尋,指不定會有。”

他轉念又道:“等回京的時候,咱們去護國寺走走,那邊的花園風景不錯,也能祈求平安順遂。”

葉珂欣然答應下來,只是她想到四阿哥提到過幾次護國寺,卻都沒去過。

這次四阿哥又提,讓她感覺有點奇怪。

難不成那裏有什麽特別的地方,讓四阿哥念念不忘嗎?

葉珂想着還要去歐洲找這種藥草,必然要花費很長時間。

卻沒想到他們車隊離開後不過半個月,就有人求見,說是手裏有這種藥草。

這出乎葉珂意料之外,四阿哥也有些詫異,讓蘇培盛去看過,确實跟圖片裏的藥草長得非常相似。

四阿哥決定召見對方,那人直接抱着一盆藥草進來,恭敬行禮。

看着花盆裏的藥草,确實是自己要的東西,四阿哥就示意蘇培盛給此人賞金。

對方是個洋人,問過後叫賽巴,是德意志人。

他會帶着這盆藥草,也是家鄉裏的習俗,腹痛的時候用一點這種草放進熱水裏泡一會喝下,肚子就會好起來。

所以自己遠行的時候,也會帶上幾盆這種藥草,難受的時候就吃一點。

賽巴還婉拒了四阿哥賞賜的金銀,說想要別的。

葉珂感覺到四阿哥的面色雖然沒變化,但是他的心情一瞬間立刻變得不悅了起來,估計以為對方要獅子張大口索要報酬。

四阿哥淡定問道:“你不要金銀,想要什麽?”

賽巴立刻說道:“我得知貴人的身份不一般,之前的城鎮上曾聽說貴人在藥鋪救下一個孩子。”

那藥鋪早就知道是皇家人的名下,管事對他們還畢恭畢敬,顯然不是主子就是非常親近之人。

所以賽巴的要求是,希望能夠讓他買下藥丸,然後再去別的地方售賣。

四阿哥聽得挑眉,冷笑道:“你該知道,藥鋪裏的藥丸早就明令禁止進口出去,你想買這些藥丸做什麽?”

賽巴連忙解釋道:“我沒打算帶回去,而是想要送去沒有藥鋪的地方。”

他的漢話還算流利,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葉珂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賽巴是個商人,做的還是洋人的買賣。

他在大清的時間不短了,跟不少洋人都處成了好友。

得知他們最苦惱的,就是适應這邊大夫開的湯藥。

成人還行,孩子的藥卻少。

如今橫空出世的藥鋪解決了很多有孩子的人家苦惱之事,不少洋人也想要給自家孩子買一些。

然而西洋人很多不是商人,在當地工作,無法經常出遠門。

如果當地沒有藥鋪,這就讓他們不能買到藥了。

要是他們托別人帶這些藥丸的話也不容易,哪怕帶了,一般要靠其他商隊,時間拖得就久了。

藥丸有保質期,又不能一次買太多,免得放着就過期了。

有需求就有商機,賽巴就是看準這一點,想跟四阿哥談談這個買賣。

他可以一次性多買一些藥丸,去那些有洋人聚居卻沒有藥鋪地方。

如此一來,也能給藥鋪帶來更多的買賣。

四阿哥哪怕不是主事人,願意給他牽橋搭線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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