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02

Chapter 02

童敏年偏頭躲開他的吻,往旁邊挪了挪。

項尋又把她拽回來:“你喝醉吐我一身,我都沒嫌你髒。現在褲腳沾了幾塊你家鄉的泥巴,你就嫌棄了?”

他力氣大得駭人,下手總是沒有輕重,這一拽,童敏年整個人往他身上栽倒,腦袋撞到他硬實胸口,稍稍有些痛,她要推他,他卻先一步将她打橫抱起往洗手間方向去:“不想幫我洗,看着我洗也行。”

童敏年一雙杏目明晃晃的盡是怒意,項尋只當沒看見,抱她上樓一起洗了個澡。洗完澡,項尋給童敏年挑了件白色無袖直筒長裙,他把她當洋娃娃養,童敏年心中擰巴,穿上長裙後理也沒理項尋,徑直走出卧室。項尋饒有意味地看向她纖細背影,也跟在她後面一起下了樓。

吳嫂帶童婳去廚房吃了些點心,小女孩又瘦又小,還有些黑,兩個麻花辮左邊粗右邊細,一看就知道給她編辮子的人沒走心,也不知道她是不餓還是膽小拘束,吃糕點的時候吃得很慢,細嚼慢咽的樣子看起來倒挺斯文,吃了三塊桂花糕就說吃好了。

吳嫂沒女兒,只兩個兒子,看童婳眼睛黑溜溜的藏羞帶怯,不免心酸,覺得她這麽小就要過寄人籬下的生活,項尋和童敏年脾氣又一個比一個怪,尤其還聽說童敏年跟這叫童婳的小姑娘雖是姑侄卻沒血緣關系,都說血濃于水,這沒血緣關系的姑侄,你能指望別人待你多好?不過也不關她的事,她雖心酸也只是一陣,後轉念又想,小姑娘有這麽有錢的姑父也是運氣好,直接飛上枝頭,從鄉下土丫頭變成了城市金鳳凰,哪裏還輪得上她這個給人當幫傭的心疼?

吳嫂給童婳洗了臉,領她去客廳坐着,又切了水果出來,将水果拼盤放到童婳面前,又遞給她一個水果叉,說:“這些水果都是項太太,就是你姑姑愛吃的,你看合不合你口味。”

她口中的那個“姑姑”對童婳來說是完全陌生,在此之前,她只聽村裏的大人議論過,說她姑姑是個美人兒,又說她姑姑去了大城市生活。她的小夥伴羨慕她有那樣一位姑姑,說是家裏大人說了,她姑姑一次性給她家裏寄了二十萬。她爸媽用那二十萬蓋了新房,買了車,在村裏狠狠揚眉吐氣了一次,成了村上的有錢人,可惜好景不長,那二十萬根本禁不住花,她記得奶奶曾在她面前抱怨,說她媽媽花起錢來大手大腳,就是一百萬也禁不住她那麽去敗,又說她爸爸不肯把車賣了,月月養車,這麽大個人卻一點不懂事。

後來她爸媽沒了,爺爺也跟着去了,家裏的小汽車也不在院子裏停着了,奶奶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裏給她梳辮子,說她以後要去大城市跟姑姑一起生活,太陽刺得她睜不開眼,她問她奶奶,姑姑脾氣好不好。

奶奶做慣農活,聲音也甕聲甕氣的,說:“犟得很,她高中畢業那年,家裏遇到困難,要她嫁給村裏的李麻子,死活不肯嫁,非要去念什麽大學,家裏那時候哪有錢給她念大學?”

童婳知道李麻子,聽人說他以前長得還行,後來十幾歲的時候生水痘,撓得臉上全是疤,一顆一顆的像麻子,皮膚黑,不愛刷牙,一張口又腥又臭,童婳不愛靠他太近,村裏沒姑娘肯嫁他,四十好幾都沒老婆。她問她奶奶:“那姑姑嫁給李麻子沒有?”

“沒嫁!”她奶奶說,“你老太偷偷塞給她一筆錢,讓她給跑了。”現在說起來仍咬牙切齒:“一個買來的孫女,你老太還真當親孫女疼。對你爸都沒這麽好過,你爸可是你老太的親孫。”

童婳想到那二十萬,又問她奶奶:“姑姑是不是很有錢?”

“有錢是有錢。”她奶奶用皮筋把她辮子綁好,說:“你姑姑長得漂亮,天生的狐媚胚子,估計是嫁給哪個老男人了,要不就是做了什麽不正當的職業。”

她本來不該在小孩面前說這些,但家裏的變故壓得她喘不過氣,得找個機會宣洩,說完又覺得不妥,囑咐童婳:“這些話可不能在你姑姑面前說,在你姑父面前也不能說,曉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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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婳雖然只有七歲,但早慧,知道這些話不能在姑姑姑父面前亂說,點點頭:“曉得了。”

她不想跟姑姑一起生活,她怕生,也怕被欺負,還怕她姑姑身邊那個老男人。村裏人說她姑父是個又老又醜的暴發戶,像這種又老又醜卻娶了年輕美女的人一般都不是什麽好人,說她姑姑就是看中老男人的錢才嫁的。她感到難過,不是為她姑姑,是為她自己,她不曉得她姑父是不是跟村裏的李麻子一樣惡心。

她甚至偷偷想過,如果來接她的姑父跟李麻子一樣醜,那她就抱住奶奶不松手,她寧願不上學,也不要跟李麻子那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後來村裏賣魚的王二叔帶了兩個人來她家院子,知道長得很好看的那個男人是她姑父後,她狠狠松了一口氣,她奶奶卻明顯不跟她一樣有松氣的感覺,她奶奶呆掉了,呆了好久才恢複正常。

她跟着姑父離開家鄉,一路上都不敢說話,之後見到在電視上都沒看到過的漂亮大房子,她向往又害怕,現在手裏拿着精致的水果叉,聽吳嫂的話吃了一片水果後就不敢再多吃。

吳嫂說:“多吃點,這些水果貴得很,都是進口的。”

童婳聽了就更不敢吃,怯生生地說:“留給姑姑吃。”

吳嫂嘴快:“她哪能吃你吃剩下的。”

童婳心裏異樣,手心沁了層汗,五指收緊些,吳嫂沒注意小女孩的敏感,聽到下樓腳步聲,她循聲望去,見童敏年和項尋一前一後下了樓,她問:“項先生項太太,現在要不要吃晚飯?”

“等會兒。”項尋說,“讓年年跟小侄女先說會兒話。”

項尋喜歡喊童敏年年年,吳嫂這幾年聽慣了,不覺得有什麽,童婳卻往那邊看了眼,見到童敏年,童婳不自覺熱了臉,她莫名感到無地自容,她很黑,她姑姑白得很,她穿得很土,姑姑身上的白裙子很漂亮……她把頭低了下去。

童敏年讓吳嫂先下去忙自己的,她走到童婳旁邊,項尋給她拉開椅子,她沒坐,上去牽了童婳的手,說:“陪姑姑去那邊說會兒話。”

童婳手心裏全是汗,她難為情,臉更紅了,亦步亦趨地跟着童敏年去了另一邊的沙發,童敏年坐在沙發上,童婳不敢坐,就站在她面前。

項尋也跟過來,他往童敏年旁邊一坐,很自然地摟住了童敏年的腰,童敏年在童婳面前倒沒反抗,任由他摟着,項尋笑容迷人:“這兩天我抽個時間,帶你跟侄女出去買衣服。”

聽到衣服,童婳更窘迫,她不自覺看向身上又皺又舊的短袖,又看了眼童敏年身上潔白幹淨的長裙,客廳打着冷氣,可她後背卻異常熱。她在偷偷打量童敏年,童敏年也在打量她,看她眼裏露着怯意,童敏年盡量放軟語氣,問:“你叫童婳?”

童婳點點頭,聲音脆生生的:“女字旁加一個畫畫的畫。”

童敏年發現自己沒什麽好跟童婳聊的,在北家村的事,她不大想提起,就是去接人也是項尋去接,她厭惡那地方,看都不願看一眼。

見童敏年不再說話,項尋握住她手,她沒掙脫,他握得更緊些,喊吳嫂開飯。

吳嫂應聲,把飯菜依次端上桌,童敏年沒心情,不說話,她不開口,項尋就更不會去理童婳,飯桌上一時沉靜得厲害,童婳更是小心翼翼,最後還是項尋打破沉默,問吳嫂:“今天太太在家還乖麽?”

童敏年聞言看向項尋,皺了眉:“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項尋看了眼童敏年,伸手握住她放在餐桌上的手,笑了笑,又看向站在一邊的吳嫂:“啞巴了?”

吳嫂飛快地瞟了童敏年一眼,這才開口,說:“太太一天都待在家。”

“沒喝酒?”他問。

“沒喝酒也沒抽煙。”吳嫂說。

項尋這才作罷,童敏年沒好氣地從他手裏抽出手,項尋說:“我為你好,不領情啊。”

童敏年沒理他。

吳嫂端了湯過來,項尋想到什麽,又問:“吳嫂,家裏今天有沒有來過人?”

童敏年擱下餐具,趕在吳嫂前面開了口,對項尋說:“你這麽喜歡監視我,幹脆在家裏裝監視器好了。”

項尋笑笑:“你要願意,我明天喊人過來。”

“有病!”童敏年氣得不輕,眉擰緊了。

項尋又去握她手:“被你迷得五迷三道,我可不就是有病,相思病。”

童敏年想拿旁邊的杯子往項尋腦袋上砸,看了眼對面的童婳,忍住了,只翻了個白眼。

項尋又看向吳嫂,吳嫂忙說:“今天家裏沒來過人,有個女的打電話來說要找太太,叫郭雅瓊,太太沒接。”

“郭雅瓊?”項尋臉色微沉,問童敏年:“她找你有什麽事?”

童敏年冷笑:“你想知道,自己去問她。”

項尋沒再多說,吳嫂捏了把冷汗,要說這項先生對自己太太的控制欲真是超出了普通人的承受範圍,前些年還好,近一年越來越過分,要是換了她家那口子這麽對她,她肯定過不下去,也不知道這項太太是咋想的,自己不願意被丈夫當金絲雀養着,偏偏又不離婚。不過她雖好奇卻不關心,管他們怎麽吵怎麽鬧,有她的工資就行。

童敏年确實跟項尋吵過,不止一次,鬧過,也不止一次,不過都沒用,項尋這個人刀槍不入,道行太深,她遠非他對手。雖然知道他吃軟不吃硬,可她就是在他面前軟不下來,她是真不願意給他好臉色看,更別提裝柔弱去哄他。

不過有時候她也會妥協,向現狀低一次頭,晚上睡覺時,她猶豫着要不要軟下語氣跟他商量一下工作的事,她不想被縛在家裏,想出去工作,想有自己的社交圈,她猶豫了很久都沒閉眼,項尋處理完工作從書房過來,感覺到他從她背後将她收緊入懷,童敏年還是開了口,盡量用平緩柔軟的語氣跟他敘述自己的想法,項尋聽罷卻無動于衷,在她唇上親了口,淡淡地說:“安安分分當個金絲雀不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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