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春

給師父撸了尾巴的陸小肆并沒有從師父那裏得到答案,并且師父在為他治愈完靈根後人又不見了。莫師兄告訴他,師父在準備新年祈祝的事。

那枚元能樹的葉子變成了一片完全透明的葉子形狀的石頭,雖然沒有了效用,但陸小肆還是仔仔細細地把它收好,和師父給他的那枚一直沒用過的紅色漂亮珠子放在一起。

大年三十,在恣意園的小院裏,莫懷清陪着陸小肆吃了頓年夜餃子。

餃子的味道陸小肆只在很小的時候嘗到過,那味道在他的記憶中沒有任何的美食可以比拟。後來冬日降臨,他再也沒有吃過這麽“奢侈”的東西了。

修真界的餃子只是空有其型,外面的皮是用一種延展性很好的白色靈植葉子做成,內裏包裹的都是一些碎靈果,“吃餃子”也不過是讨個新年彩頭罷了。

“我沒想到這裏也會過年。”陸小肆說道,“我以為修真之人……唔……那個什麽山中……甲子……”

莫懷清看着面前的少年搖頭晃腦地回憶着說辭,有點惋惜貓耳朵和大尾巴已經被收回去了,不然現在就能看到那兩處毛茸茸随着陸小肆的動作而晃動的模樣了。

實在是不忍心在大年夜看陸小肆想得愁眉苦臉也想不出那句話怎麽說的,莫懷清提醒道:“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對對,”陸小肆緊皺的小臉終于舒展開,一句話在嘴邊但就是想不起來的滋味可真不好受,“我一直以為,我們在乎過年,是因為凡人一生只有六七十載,所以每過一載都要慶祝。但修真者的生命都很長很長,能活幾百年,也是要按年慶祝的嗎?那對于修真者來說,慶祝個幾百年,不會枯燥嗎?”

“祈祝并不是慶祝,”莫懷清說道,“你看,我們這裏沒有凡人要貼的年畫、對聯,也不放炮竹,因為我們修真之人知道,凡人的傳說和規矩來自于他們夠不到但敬畏的世界,有很大部分是荒混時期遺留下來的習俗。但我們現在已經身處于這樣的世界,所以不會去做那些事來慶祝。但我們之上,也有我們需要敬畏的世界,那就是須彌界和天道。”

凡人帝王趁新年之際向神明祈求保佑天下,至于他們求的這個神明是不是真的存在又或者是不是荒混時期某個善待人族的妖獸形象所化,他們不得而知,他們只把最好的願望說出去,不知道有沒有神明回應,便帶着這份美好的期盼邁入下一年。

但修真界不是這樣。

修真界的新年祈祝是一種儀式,一種和須彌界溝通的儀式。

傳聞在天道失衡之前,須彌界每年新年之際都會和修真界進行溝通,須彌界的須彌子聖祖會根據天道運轉大勢降下谶言,均衡時期的谶言多為教導人族修行之法。後來修真的人多了,修真界各個門派建立,修真者紛紛悟道,這些谶言便成為一些提點,供修真者參悟,有時也會進行一些功法、行事上的調整,讓人族對一些天災做好準備。

陸小肆若有所思:“須彌界是每年都會向各個門派傳達這些谶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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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懷清想了想,說道:“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就是人族懵懂需要須彌子聖祖傳道的時候,是每個在混元珠力量影響下生出靈根的人都會聽到這種谶言;第二個階段,是修真的人變多,門派開始出現,那時候是各門各派每年會得到這種谶言;第三個階段,就是門派也越來越多,飛升須彌界的人出現,這個時候,就只有天下兩個最大的宗門能得到這種谶言了,那會是由他們向天下修真者公布谶言內容。”

“兩大宗門?”陸小肆不解,“不是只有太微仙宗嗎?”

太微仙宗為天下最大的宗門,怎麽還能有第二個?

莫懷清輕嘆一口氣:“原先有一個宗門是和太微仙宗平起平坐的,并稱為修真界‘二宗’,但是後來這個宗門與其他兩個門派被須彌界認定為于天道不利,叛出仙道,在魔剎海堕魔了。”

“原來……魔剎海的門派中,有一個是可以和太微仙宗比肩的嗎?”

莫懷清沉重地點了點頭:“這就是魔尊方隼出身的門派,原先叫玄天宗,現在叫玄夜島。”

魔尊方隼,陸小肆知道這個人,他布下的天魔大陣是魔剎海最後的防線,連師父都無法破掉。

“那……當年誅殺他們的那個谶言……”

莫懷清緩緩道:“當年為了防止有門派私自篡改或者公布僞造的谶言謀私,須彌界會同時給當時修真界最大的兩個門派谶言,以此來互相驗證。當年太微仙宗接到這個谶言的時候,也是很驚訝,曾想聯系玄天宗,但是玄天宗那時候已經帶着兩個門派叛逃,也就坐實了這個谶言。”

原來如此,陸小肆想。

“可這對于玄天宗來說是個無解的死局啊,”他說道,“如果他拿出來谶言和給太微仙宗的一樣,那麽就只能坐以待斃,不然就是有違天道;但是他拒絕給出谶言,那不就證明他們心虛?可是到現在為止,有他們會違背天道的證據嗎?”

“須彌界從來不出錯,”莫懷清認真道,“須彌子聖祖為人族博來半顆混元珠讓人族得修道之法,後幾萬年又以自身連接天道守護人間,踐行天道至衡,他比我們、比這天下所有大能站得都高,和天道接觸的最深,同樣也看得最遠,沒有人有資格質疑他。而正是因為那三個宗門背叛了天道,所以現在才有了天道失衡、四季無序。”

陸小肆想起來祁九微告誡過他,不要和其他人說出他質疑須彌子和當年那個決定的想法,如今莫師兄也說,須彌子聖祖是和天道直接關聯的人族,他能看到穿透無盡的時間和空間的未來及過去。

雖然陸小肆心裏還是覺得有些不對,但他選擇将這些話咽回去。

“那師父呢?”陸小肆換了個話題,“師父為什麽要去忙明天的祈祝?如果是給宗門的話,不應該宗主去嗎?”

“天道失衡後,須彌界和下界的聯系就斷了,”莫懷清深深嘆息,“而仙尊是須彌界留給下界唯一的希望,所以自仙尊誕生起,每年的祈祝前都需要他護法。”

是死馬當活馬醫啊……

不過,陸小肆還有一點很好奇。

“那他們是怎麽确定師父就是誕生于須彌界的呢?”

莫懷清這次回答不上來了。

“這不是我們這個階層能知道的事,”他無奈道,“好啦,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你趕緊去睡吧,明天一早還要早起去太微壇呢。”

太微壇,就是門派祈祝之地。

但莫懷清金丹期不用睡,陸小肆又第一次在宗門過年有些興奮,他拉着莫懷清扯七扯八地又聊了一些師父的事,直到天空那邊微微發亮,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從遠處奔湧來的暖意。

陸小肆感受着那從鴻辰峰上不斷緩緩鋪開的力量,所有的積雪慢慢融化,他聽到了山澗中隐隐傳來的水流之聲。

他睜大了眼睛:“這是……”

“這是春天,”莫懷清看看天色,站起身,“時間快到了,我們該走了。”

陸小肆跟着莫懷清一路陣法輾轉,到了鴻辰峰的時候,周圍的溫度已經暖了起來,積雪所剩無幾,地面濕濕潤潤,陸小肆看到了不少破土而出的綠色小芽。

這就是春天嗎?

溪水解凍穿山而過,埋藏在地底的生命向上湧動、生長,陸小肆還看到了那只在畫中能看到的花。

不知道名的花一小簇一小簇地擠擠挨挨在一起,點綴了道路的兩邊。那些灰色的樹幹也開始泛着綠色,枝丫上長着墨綠色的葉包,一轉眼間已然是新綠滿樹。

陸小肆第一次理解了“欣欣向榮”這個詞。

去太微壇的半途就有不少弟子了,陸小肆看到外圈的多為和他一樣穿墨藍色道袍的弟子,再往裏能看到一些靛藍色和蒼藍色,他以為這是按照修為排序的,便想老老實實地等在外面的哪個角落,卻不想莫懷清示意他跟上,帶着他直接往裏走,沿途的弟子看見是他們,頓時往兩邊分去。

“是這個人嗎?”

“莫師兄帶着的……應該是吧?”

“他就是靜華仙尊的那個……”

“噓!仙尊們都在前面呢。”

“切……他……唔……”

“你不要命了!想想年盛的下場!”

周圍細細碎碎的議論聲不太真切地傳入耳朵,陸小肆聽到“年盛”這個名字感覺到有些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他往聲音來源的方向看了眼,卻發現并沒有什麽人說話。

“別理他們。”莫懷清拉他的手腕往前走,“不過是些風言風語罷了。”

風言風語……

陸小肆想起來了,年盛這個名字,是他在初選上打敗的那名投機取巧在初選當天築基的弟子。

聽說這個人後來被逐出了太微仙宗,然後被魔修所害。

陸小肆有些不知所措,這件事他自認為沒有做錯,全力以赴地去比試,去擊敗了對手,怎麽到現在……在那些人的議論裏……

對了,議論。

原來莫師兄之前未竟的話語中,提及的“議論”是指的這個嗎?

莫師兄是在擔心自己?

“別想那麽多,”莫懷清放慢腳步走在他身邊,“你沒有任何過錯,他的死和你無關,那是他自己的選擇,就要承擔選擇的後果。”

陸小肆不明所以:“選擇?”

莫懷清低聲說道:“一個煉氣期的人,怎麽能那麽準确地把自己的修為壓制在某一天某一個時間段突破?連我自問都做不到。”

陸小肆恍然。

“你信不信,”莫懷清的眼睛撇向那垂眸站在人群中的宋楚,“要是你敗于倒數第二個人,年盛根本就不會當場突破。”

陸小肆瞬間明白了。

這是他們做的一個局。

如果宋楚打敗了他,那麽這個名額就會風風光光落在宋楚頭上。

如果他打敗了宋楚,那麽等待他的便是最後一個當場突破的年盛。

在他們看來,無論怎樣這個名額都到不了他手裏,他們得不到的,陸小肆也別想得到。

從來沒考慮過自己會因為失敗入魔的陸小肆頓時從忐忑自責變成了憤憤不平。

太可惡了!幸好他沒讓師父丢人!

莫懷清給他說這些本來是寬慰陸小肆的,他以為陸小肆會想明白那些人是抱着讓他入魔的惡毒心思而後怕和慶幸,卻不想小孩卻憤怒了起來。

憤怒也好,莫懷清想,是應該憤怒。

想明白了的陸小肆便擡起了下巴,挺着胸膛跟着莫懷清走,任那些閑言碎語在旁邊起起伏伏,一直到莫懷清站定身形,他差點撞在莫懷清的背上。

莫懷清單膝跪下,陸小肆反應過來也跟着跪下,他聽莫師兄說道:“仙尊,人帶來了。”

仙尊,是師父嗎?

陸小肆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聽前面傳來一聲震怒——

“祁九微,你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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