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舊事
舊事
鐘仰狩遺憾地收回目光,側過身,對祁九微道:“請仙尊和令徒先換衣。”
祁九微颔首,帶着陸小肆跟在鐘仰狩的後面,期間鐘仰狩努力将目光落到陸小肆身上,但都被祁九微擋了回去。
到換衣物的木屋前,鐘仰狩終于忍不住了:“靜華仙尊,您是帶他來治病的,我不是醫修就不說‘望聞問切’了,但是總得用到我對妖獸靈獸的了解吧?您至于這麽跟母雞護小雞似的嗎?”
祁九微神色冷然:“待容門主來了,可以一塊會診。”
陸小肆躲在師父身後,他算是看出來了,這鐘仰狩表面對師父做足了禮數,但也并不像太微仙宗裏的那些弟子那樣對師父懼怕,從他說話的語氣中,甚至聽出來了對師父的不滿。
陸小肆伸手輕輕拽了下祁九微的衣服,祁九微轉過頭,語氣瞬間從冷凝轉為溫柔:“怎麽了?”
那邊鐘仰狩一言難盡地看着祁九微,摸了摸自己起雞皮疙瘩的胳膊,擺擺手:“算了算了,你們先換衣服吧。”
祁九微便帶着陸小肆進了木屋裏。
和之前在太微仙宗幾步一個陣法不同,這間屋子就是個普通至極、沒有任何術法和陣法加持的屋子,它裏面甚至連個取暖的陣法都沒有,只有一排挂着各色厚重道袍的架子。
祁九微從那架子上挑出一件暖橘色的道袍遞給陸小肆:“這裏是現存唯一還能運轉的陽素陣了,已經很多年沒有人能對它進行維護,很容易受其他陣法的影響,所以是不允許任何帶有陣法的東西進去,畢竟萬一有陣法的效用和陽素真相沖,那山脈上的草原會在瞬間化為虛無,這是兩個門派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們只能盡可能地削減門派中的陣法,萬事都以不影響陽素陣為先。”
原來如此,陸小肆接過衣服,可他卻沒有動作。
祁九微察覺到他情緒的不對,轉身看向他,問道:“怎麽了?”
接着,他想起來自己好像在外面問過這個問題,便又說道:“剛才你在門外,是想說什麽?”
陸小肆看着木門外等得有些不耐煩的身影,小聲說道:“師父,我一定要在這裏治病嗎?”
祁九微摸摸他的頭:“怎麽?不喜歡這裏?沒關系,等治完病咱們就走。”
Advertisement
“那個,”陸小肆低聲說道,“我覺得我自己控制一下應該能控制好,我回去多練習練習,應該沒問題。我覺得沒有必要在這裏……他們……好像不歡迎咱們。”
祁九微稍微想了想,便明白了小徒弟的意思。
陸小肆事事都以師父為先,他感覺到了鐘仰狩對師父的不喜,寧可自己不治病,也不想讓師父受這氣。
祁九微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這小傻子什麽時候能多想想自己,不要總是給別人着想。
“沒事的,”祁九微伸手捏了捏陸小肆的臉,“鐘門主只是因為我殺妖獸過多對我不喜而已,但是這世上不喜歡我的人多了,不差他一個。而且他本心不壞,不用擔心會用一些下作手段。”
的确,陸小肆想,這位鐘門主雖然不喜歡師父,但是并不像祁頌那樣還要捏着鼻子虛與委蛇,他的不滿随意表露出來,沒有絲毫藏着掖着。
“可是……”陸小肆擡頭,“我還是不喜歡他。”
祁九微笑了:“好,咱們都不喜歡他,治完病就走。”
陸小肆眨了下眼:“那,師父,你是不是允諾了他什麽事,所以他才願意幫這個忙?”
這個鐘仰狩不喜歡師父,那麽自然也會厭烏及烏才對,可他還是應下了師父的要求,奇靈門和太微仙宗同為一宗四門七派,不是太微仙宗的附屬,自然也不會受太微仙宗的管轄,所以師父應該是應允了某種利益交換,才能讓這位鐘門主答應下來給他“治病”。
“沒什麽,”祁九微伸手把陸小肆手中的衣服拿過來,搭在臂彎上,将手伸向他的衣領,“就是幫他們修檢一下陽素陣,擡手。”
看着師父要給自己換衣服的動作,陸小肆急忙道:“我自己來。”
“乖,”祁九微柔聲道,“聽話。”
陸小肆的臉瞬間紅了,他如一個聽話的木偶一般,讓師父把他穿着的帶有陣法的外袍脫下來,剛感受到冷意就被裹進那厚重的棉道袍裏。
道袍很重,有足足六七斤的樣子,但穿上後确實十分暖和。
祁九微把他脫下來的道袍收起來,陸小肆急忙上前去幫師父換衣服,祁九微頓了下,便自然地展開雙臂。
陸小肆面紅耳赤地幫着師父把外袍脫下,露出穿着亵衣的緊實後背,他努力讓自己不要亂看,便一邊去拿師父要的那件道袍,一邊找話題道:“師父,為什麽他們不找之前繪制陣法的陣修修檢陣法呢?”
修檢陣法需要對其進行拆分、解讀,十分耗費心神,所以在布陣後都會留有陣法圖樣和繪制的過程記錄,方便人解析,但這種記錄是陣修吃飯的家夥,一般不外傳,故基本都是由陣法的繪制方進行後續的修檢工作。
“因為陽素陣是老百煉門布下的大陣,”祁九微在這四處透風的簡易小木屋裏穿着亵衣亵褲也沒有絲毫受冷的表現,他的目光一直緊随着陸小肆,在他的手伸向那件白色的道袍時輕聲道,“拿那件黑色的。”
陸小肆的手一頓,然後轉向了那件黑色的道袍,師父在宗門一直都是着白衣,讓他以為師父對白衣已然是習慣了,卻沒想到師父喜歡的是黑衣。
他乖乖抱着黑色道袍,站到師父身後,看到那白色亵衣之下師父因展開手而突出的脊背上的肌肉線條,陸小肆将眼睛錯開,把手裏的道袍為師父穿上:“老百煉門?和現在的百煉門不一樣嗎?不對,百煉門不是專攻煉器的嗎?”
祁九微穿好道袍,陸小肆站到他面前,為師父整理衣服。
“還記得當年因為須彌界谶言而被追殺的三個宗門嗎?除了當時和太微仙宗平起平坐的玄天宗之外,另外兩個分別是縱橫門和百煉門,”祁九微微微擡頭,讓陸小肆給他整理衣襟,“在萬年前,陣修的第一宗門是縱橫門,百煉門專攻煉器,然而,煉器陣法不分家,有煉器勢必也要研究陣法,但都是以煉器為主陣法為輔,那時候的千回派不過是依附于百煉門的一個分支,百煉門和千回派,那時候都姓林。”
千回派竟然是百煉門的分支,而現在的百煉門卻要看千回派的臉色。
陸小肆想,這萬年間的局勢變幻着實讓人唏噓。
“百煉門和縱橫門被追殺到魔剎海成魔修後,原先的千回派成了仙道陣修的第一大派,後來林家搭上了太微仙宗祁家的線,又扶植了原先從百煉門嫁到修真世家宋家的小姐的孩子,算是勉強給百煉門留下了一支。”
原來是這樣,難怪林家對宋家如此親近,難怪百煉門願意配合千回派陷害師父,那件事到最後也就是百煉門背了全部的鍋,千回派頂多是有點名聲受損罷了。
真是越想越生氣。
祁九微看到陸小肆的表情變得氣鼓鼓的,不用想就知道這小徒弟在氣什麽。
他笑了一下,伸手輕彈了一下陸小肆的臉,把這只小河豚的氣給彈出去:“沒事,等論道大典後咱們就走了。”
是啊,陸小肆心裏好受了點,反正他們馬上就要離開了,這些人怎樣與他們都無關了。
門外傳來鐘仰狩煩躁的聲音:“我說,你們還沒換好嗎?”
祁九微推開門,鐘仰狩的眼睛往旁邊看,祁九微還想擋,鐘仰狩“啧”了一聲,說道:“行了,先給我看吧,容梨那邊有點事可能需要晚些時候來,到時候再給她看,我這邊先初步摸摸情況。”
祁九微這才把陸小肆讓了出來。
鐘仰狩的目光落在陸小肆的身上,看他的頭頂,又看他的身後,有些失望地問道:“你的耳朵和尾巴呢?”
陸小肆愣了下:“什麽?”
“你的衣服上沒有陣法,”祁九微說道,“他在這裏不好變出來。”
陸小肆這才明白,原來這個鐘門主一直盯着他,是想找他的貓耳朵和貓尾巴?
鐘仰狩又“啧”了一聲,煩躁地抓了下被束好的頭發,頭發被他抓得有些亂。
“行吧,”鐘仰狩說道,“你們跟我來。”
陸小肆和師父跟着鐘仰狩往山谷裏走,越往裏越冷,越往裏路兩邊的雪越厚,一直到雪牆有一人高的地方,陸小肆才看到了兩個黑色的石門,那門一左一右上面分別刻着“奇”和“靈”的篆體字。
“我們這裏不比你們太微仙宗家大業大,”鐘仰狩說道,他示意身後跟着的弟子去開門,“湊合住吧,一會兒容梨來了,看看她那邊有沒有什麽能給你們住的地方。”
門被弟子艱難地用力推開,陸小肆感覺到了一股輕微的靈力運轉的痕跡。
“快進去,”鐘仰狩對他們說道,“這個可不敢開的時間太長,說不定會影響陽素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