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暗湧
暗湧
師父的身上帶着寒意，卻沒有風雪的痕跡。
陸小肆被祁九微圈在懷裏，手腕被師父按着，靈力緩緩送入，探查他的靈脈和靈根。
陸小肆的靈根已經成為了一個圓形的、金紅色的球。
“還可以吧，”陸小肆聽師父說道，“好歹進了一個大境界。”
陸小肆的腦子有些遲鈍：“大……境界？”
祁九微看着徒弟懵懵懂懂的模樣笑了，他親昵地用下巴蹭了下陸小肆的頭頂：“沒感覺到嗎？你已經進入金丹期了。”
金……金丹期！
陸小肆這才明白過來，自己體內那個金紅色的球竟然就是金丹？！
祁九微以為他聽到自己進入金丹期會很驚喜，卻不想乖徒弟臉上竟然露出了懊悔。
“怎麽了？”祁九微微微松開懷抱，托起陸小肆的下巴，讓他看向自己，“進入金丹期，不高興嗎？”
陸小肆的眼眶都紅了，他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祁九微微微眯起眼，他刻意放柔了語氣，手上卻力道卻稍稍加重：“為什麽不高興？”
陸小肆沒有感覺到師父手上的力量變化，他睜着大眼睛，有些委屈地說道：“如果……如果這個果子給師父用，那師父……是不是就能飛升了？飛升去須彌界，就能……就能見到須彌子聖祖，然後問問天道的事？或者找到天道失衡的原因？”
祁九微一怔，他沒想到陸小肆竟然是這個想法。
不，祁九微垂眸，他的這個徒弟，不是一直都是以他為優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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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一直都平和的孩子，在面對被信任的人抛棄、背叛，還能不怨不怒的孩子。
他唯一的生氣、憤怒、不平、委屈，都給了他的師父。
祁九微在心裏嘆了口氣，他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複，但是在魔剎海生活了百年的戒備、多疑卻在恢複了部分記憶後開始影響他。
他可以對其他人保持警惕與多疑，但唯獨對這個孩子，不應該。
祁九微笑着把乖徒弟抱緊懷裏，陸小肆貼着他的胸口，他在陸小肆耳邊輕聲安撫：“沒關系的，師父用不上它，這元能樹的果子對你來說既能拔出貓妖的負面特性，也能提高一個大境界，但是對于師父來說，它對于師父修為的作用幾乎沒有。”
但是對于打破這具肉身對神魂的屏障很管用，祁九微在心裏想，不過這些他暫時還不會告訴陸小肆。
等他恢複全部的記憶，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如何進入了這句肉身、無知無覺地在太微仙宗生活這麽多年，以及……
祁九微的手緩緩拂過陸小肆瘦弱的脊背。
……以及，這個孩子和那件事到底有沒有關系。
“真……真的嗎？”陸小肆仰着頭，問道。
“師父什麽時候騙過你？”祁九微伸出手，手上出現了一個漏鬥一樣的虛影，虛影從下到上分成了六塊，“你看這每一塊都代表着你要越級到上一層所攢的修為，越往上，需要的修為越高。”
陸小肆看着那六塊從下到上越來越大的部分，明白了師父要說的話。修為越到後面，就越難精進，能讓他從築基一躍到金丹的力量，別說放在大乘到飛升的階段了，就是從金丹到元嬰都滿足不了。
“而且，”祁九微繼續說道，“越往後，越對自己道的境界要求越高，前面還能靠修為硬提來跨越大境界，到了後面，對道的感悟比修為更重要。”
“對道的感悟……”
祁九微伸出手，按了按陸小肆的胸口：“比如，你在面對魔剎海魔氣入體時，仍然堅定了道心，保持了清醒，這就是一種對道的感悟的進步。”
這就算是了嗎？
“我……我只是按照師父教的，堅定道心，不懼怕魔氣，坦然面對……”
“對，”祁九微颔首，“只要你堅定道心，不論你修什麽道，以什麽樣的方式向着你認定的目标前進，都會獲得修為的提升。”
陸小肆眨了下眼，他沒有聽明白：“以什麽方式都行？”
“以什麽方式都行，”祁九微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幽暗的洞內，黑色眼睛中隐藏了一縷幽光，“哪怕将來修魔，只要你堅定道心，也不會失了神智。”
修……修魔？
成為魔修？
師父……是在說……将來就算成為魔修，只要堅定道心，也能證道？
陸小肆有些傻，他不知道為什麽師父要說修魔？
說完那句話後，祁九微就有些後悔。
他太心急了。
他已經準備好關于“天道聖子”盛大退場的計劃，當然他也會将陸小肆帶回魔剎海。
但陸小肆自從入道以來，都是走的仙道靈修的法子，如果驟然讓他接受一直以來當做敵人的魔修，祁九微怕到時候會引起乖徒弟劇烈的反彈。
雖然祁九微舍不得讓他經歷轉修魔修的靈根逆轉之痛，會為陸小肆在魔剎海開辟出一處适合他這個靈修修煉的地方，但是祁九微想要陸小肆能接受真實身份是魔修的自己。所以他需要從現在開始，給陸小肆灌輸一些魔修的事，這樣等真相大白的時候也好有個緩沖。
畢竟，在他看來，陸小肆之于魔修，并沒有什麽解不開的仇怨，而陸小肆一向信任師父，接受他真實身份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剛才的那個回答還是有些急躁了。
一向以斬妖除魔為己任的天道聖子，怎麽能說出“修魔”這種話呢？
祁九微看陸小肆呆住的神情，想要說些什麽補救一下，卻不想陸小肆拽了拽他的袖子，露出了一副期待的神情。
“師父，”陸小肆眨了眨眼，問道，“您是從這次的魔修事件中，參悟出了什麽嗎？是修魔可以探查出天道失衡的原因嗎？”
祁九微聞言，心裏一松，然後一種憂慮從心底浮了上來，壓過了他方才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
他這傻徒弟啊……幸虧遇到的是他，不然真遇到那些亂七八糟的魔修，恐怕是要被人賣了還要幫人家數錢。
“魔修也是在天道之下生出來的，”祁九微在心裏嘆了口氣，把剛才的話圓了回去，“不只是魔修，連同妖修也是，我們同在天道因果之下，同樣也反饋影響着天道因果，但因為我們現在在仙道，所以得到的信息也許會有偏頗，所以等我們從仙宗出來，我想深入妖族和魔修，多方結合探查，說不定能找出天道失衡的真正原因。”
陸小肆眼睛一亮，早在他上大課聽到修真界發展歷程的時候，就對仙道的行為有了諸多疑問，只不過那時候因為在太微仙宗內，所以他和師父講了之後，師父并沒有讓他多說，也讓他不要告訴別人知曉。
但是現在師父說的這些，是認同了他的想法嗎？
“師父，”陸小肆有些開心，“那是不是等論道大典之後，我們離開宗門，就不用拘泥于之前那些和魔修、和妖獸之間的恩怨，能沒有任何顧忌地去探查天道失衡的真相了？”
祁九微點了點頭，然後他饒有興趣地問道：“你不是怕妖獸嗎？”
他現在還記得陸小肆當時對自己身上的妖獸特質避之如洪水猛獸的情形。
“以前怕，”陸小肆說道，“很怕妖獸傷害我們，貓妖屠殺了很多的村子，但是後來他們得到了報應，南渭仙主告訴我，說那個貓妖的力量被削弱了很多，而且……它最後死了，雖然不知道它是怎麽死的，但是……也算是因果有報吧。我之前怕它們，是因為對于凡人來說，無法抵抗的傷害确實很讓人害怕，食不能安、夜不能寐，但是現在我知道了，妖獸也是可以被修真者殺死的，就沒那麽害怕了。”
祁九微想了想，又深入問道：“那你不會覺得，妖獸殺了那麽多人，人族和妖獸應該是死敵嗎？”
陸小肆沒有猶豫地搖了搖頭：“上大課的時候，仙師講了人族和妖族的幾個時期，初寅時期人族殺獸族，荒混時期獸族殺人族，均衡時期和現在，是人與獸制衡但又有互相傷害的力量。但是這其中，有不願意傷害妖獸的玄天宗，也有信奉因果不願意傷害人族的南渭狐妖，這世上沒有絕對的正确，絕對的錯誤，絕對的善和絕對的惡，也不能因為貓妖屠殺人族，就憎恨南渭狐妖嘛。”
祁九微聽着陸小肆說着自己的想法，眼睛裏是一種別樣深沉的情緒。
當年玄天宗不願意遵循須彌谶言去無差別誅殺妖族，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但很多人盲從須彌谶言，再加上一些不能明說的私心——比如需要妖骨、妖丹作為耗材的煉器一道和煉丹一道——導致修真界除了玄天宗之外，幾乎無人對這條谶言發出質疑。
這就顯得玄天宗成為了衆多門派中的“另類”。
所幸當年玄天宗家大業大，也沒人對這個宗門說些什麽，但也導致了後面玄天宗被谶言認定為會影響天道的因素而被人追殺時，那些門派落井下石的居多、幫忙的寥寥無幾的情況。
“不過，”陸小肆發愁地嘆了口氣，“我現在沒有了貓耳貓尾，不知道今後離了仙宗，還容不容易混進妖獸裏探查情況了。”
小徒弟竟然在擔心這個？
祁九微沒忍住笑出了聲，然後他拉着陸小肆的手，按着他的靈脈，誘哄道：“能不能有貓耳貓尾，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陸小肆感覺到師父熟悉的靈力游走到自己的靈根處，緊接着，那靈力好似勾動了什麽東西，下一刻，他的腦袋和尾巴上傳來熟悉的觸感。
他不可置信地回過頭，看着自己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晃動了兩下，發出一聲呆呆傻傻的：“诶？”
感謝在“轉生之我在南極當磷蝦”小天使的營養液！非常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