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勸計

勸計

阮繼夫人走出西別院的時候,手還氣得控制不住的顫抖。旁邊扶着她走路的丫鬟一直軟聲勸解她,總算讓她稍微冷靜下來了。

鄭氏是一定要趕走的,只是鄭氏知道自己不少秘密,若是反咬自己一口,到處胡說,縱然有老爺庇佑,不懼些許流言侵擾,總歸是影響不好;況且日後清樂總是要出嫁的,自己名聲有損,萬一連累清樂,豈非是自己這個當娘的罪過?

這些日後的事情姑且不論,清歌丫頭的婚期都定下來了,若是鄭氏出去說三道四,換親的事怎麽辦呢……

阮繼夫人冷靜下來之後一邊走着一邊在心裏盤算,忽然聽到旁邊傳來淡淡的熟悉的聲音:

“夫人可是在考慮如何處置鄭氏?”

是誰?

阮繼夫人驟然一驚,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恰好看到在冷月下一身棗紅外衫的阮清歌,正扶着旁邊丫鬟的手靜靜地站在那裏。

清歌丫頭?!

她怎麽在這裏?

剛才她聽到了多少?

阮繼夫人心裏一涼,手中不由得絞緊了帕子,臉上勉強挂出一個笑容:“原來是清歌,吓了我一跳。這麽晚了怎麽還不休息?”

阮清歌淡淡的看着她不安的絞弄着手裏的帕子,知道她此刻必然是惶恐不安,便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話:“夫人可是在考慮如何處置鄭氏?”

“我、我不懂你什麽意思……為娘不過是去和你鄭姨娘……”

“夫人。”阮清歌不想與她虛與委蛇,打斷了阮繼夫人心懷僥幸的辯解,直截了當的道,“我方才都聽得一清二楚,鄭氏這人着實是個禍害,不能再留在府裏了。”

阮繼夫人還以為阮清歌要說什麽,沒想到竟然說出了和自己一樣的想法,不由得松了口氣,手中帕子也松開了,心想清歌丫頭畢竟在青桑谷那等江湖門派長大,或許聽不出自己和鄭氏的話裏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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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堆起失望受傷的表情,嘆了口氣道:“唉,為娘也沒想到多年姐妹,阿柔竟會變成這樣的人!這件事交給為娘處理就好,你便安心的……”

阮清歌一聽便知道這繼夫人還是沒聽懂自己的意思,便不耐煩的挑明了自己的意思:“夫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鄭氏在阮府居住了這麽些日子,夫人想必也與她透露了不少隐秘。就這麽把鄭氏趕出去,夫人不怕她在外面多說些什麽,敗壞阮府名聲?”

阮繼夫人臉上還未消散的表情僵住,雙手不自覺的又扯緊了帕子,聲音也低沉了下來:“清歌,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夫人要想堵住鄭氏的嘴,可不能簡單的就把她趕出去,要她心甘情願的走,還不能起了對咱們阮府的報複之心才行——否則遠了不說,夫人企圖換親的事,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裏,咱們阮府有幾個腦袋夠砍?”

阮繼夫人本以為阮清歌是來嘲諷自己的,沒想到居然認認真真給自己分析了形式,不由得愣了一愣,下意識問道:“要如何讓鄭氏心甘情願呢?”

阮清歌淡淡的道:“鄭氏所求,無非榮華富貴而已。夫人且送她地産莊園、金銀仆幢,她心裏滿意了,自然不會怨恨阮府。”

阮繼夫人沒想到阮清歌竟然提了這麽個馊主意,不由得臉色更沉,也顧不上自己在阮清歌面前一貫的家主夫人形象,咬牙不甘心的道:“這怎麽可能?我才不能便宜了這個賤人!有一就有二,她怎會輕易就滿足!”

“所以夫人送了她榮華富貴之後,還要好好盯着她。”阮清歌慢慢走近阮繼夫人,微笑着低聲道,“花銀子使些潑皮無賴,經常去鬧一鬧她,壞一壞她的名聲,叫她富貴也不得安生,須得求着我們阮府才能過下去——如此一來,豈不是就能把鄭氏牢牢握在手心了?何況那些富貴夫人給得出去自然也收得回來,夫人出身商賈,這些手段應當不陌生吧?”

阮繼夫人聽得心驚肉跳,仿佛不認識阮清歌一樣看着她——她現在才算看出來,這個清歌丫頭根本不是她以為的,在青桑谷養成了不谙世事、除了醫術一無是處的避世大小姐性子,這心機謀劃,比起在官宦之家勾心鬥角出來的也不遑多讓!

——晚宴過後那青雲錦的事,八成是這丫頭故意提的!

阮繼夫人按着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竟然有點不敢直視阮清歌的雙眼,下意識向着阮清歌描述的方向想去,低着頭喃喃的道:“這……這能行嗎?”

既然阮繼夫人問出了這句話,阮清歌就知道她定然是動心了,當下也不多說,微微一笑道:“成不成,夫人自行考量即可,清歌也不過是多給夫人提個醒兒。”

見阮繼夫人臉上的猶豫在一番掙紮後變成了堅決,阮清歌就知道她今晚的目的達到了。

阮清歌要阮繼夫人送鄭氏富貴的同時派潑皮無賴騷擾鄭氏,不光是她對鄭氏的報複,更重要的是要阮繼夫人在這件事上絆住手腳,騰不出心思來像前世一樣挖空了心思坑害自己。

畢竟,那位鄭氏可不是能被這種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手段降服住的,阮繼夫人若是真的這樣做,那鄭氏恐怕會更加惱上自家姐姐,定然會想法子反擊。

屆時,這對前世聯手坑害自己的姐妹,就要糾纏在一起互相折磨,再提不起插手自己的事的心思了。

——至于她們的戰火會不會波及到她阮清歌身上?哈!她到時候就已經出嫁,又不是阮繼夫人親生,背靠着平陽侯府這座大山,誰還敢來惹她?

而對于一直嘔心瀝血報效朝廷的父親來說,家宅之事遠不如朝政重要,只要陛下看中父親的才能,阮繼夫人和鄭氏這點鬥争,就根本掀不起什麽浪花來。

看着一切順利的向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了,阮清歌滿意的點點頭。

實在不枉自己重生以來費盡心思的考慮如何在出嫁之前把家裏隐藏的危機都拔除掉。

阮繼夫人越想越覺得可行,擡起頭來看到阮清歌臉上淡淡的笑容,忽然心裏又騰升起了一絲警惕——清歌丫頭有這等心機,專門在這兒等着自己,總不會是特意給自己出主意的吧?

“清歌,這事你幫了為娘的大忙了,不知你可有什麽……”阮繼夫人試探着問道。

阮清歌知道自己若是不提點要求出來,恐怕阮繼夫人今晚都要睡不着覺了,說不定還會懷疑她的提議的可行性,于是對着阮繼夫人粲然一笑道:

“清歌不日就要出嫁了,也沒什麽想要的,只是嫁妝奁禮之事,還望夫人多多費心,莫要丢了咱們阮府的臉面。”

嫁妝奁禮?

阮繼夫人一愣,然後心裏又是一涼——這清歌丫頭,是打定了主意要嫁去平陽侯府了?她白天不是還對出嫁一事心有怨怼嗎?

想到這裏,阮繼夫人剛要開口試圖再挽回兩句,就被阮清歌似笑非笑的打斷了:“夫人所想我也知道,只是這畢竟是欺君大罪,鄭氏那邊又說不好能不能封住口子,清歌哪裏敢冒這個險?倒不如安安穩穩出嫁,還能落個好名聲。”

阮繼夫人話被堵回來了,吶吶的說不出話,只站在那裏不安的扯着手帕。

阮清歌見今晚目的達成,心情舒暢,便與阮繼夫人道別道:“夜色也晚了,清歌先回去睡了,夫人也早些休息吧。”

往回走了幾步,阮清歌像是想起了什麽,回過頭對阮繼夫人微微一笑:“對了,清歌這裏還有一句忠告送給夫人、哦,還有清樂。”

阮繼夫人一愣:“什麽?”

“不是自己配得上的東西,不要妄想染指的好。”

說完這句話,阮清歌看到阮繼夫人身體猛然的一抖,但是卻毫不在意的轉頭,攜着肅月向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無論如何,剛才那句警告都是她對阮繼夫人母女前世今生最後的本分了。

如果她們還是拎不清,那落得什麽結果也都是她們咎由自取。

月光澄澈如水的鋪撒下來,阮清歌深深呼吸了一口這帶着春桃芬芳和泥土清香的空氣,只覺得身心都是暢快的,腳步都輕快了很多。

…………

翌日,不知道阮繼夫人後來又和鄭氏怎樣說的,鄭氏果然自己提出了離府,理由是“回老家拜祭亡夫”。

鄭氏敷着上好的消腫藥,因疼痛而不時扯起的嘴角也掩蓋不了臉上的喜色;阮繼夫人臉色就不那麽好看了,就算面對外人強行挂起來的笑容,也遮不住臉上的肉痛之色。

阮繼夫人送鄭氏到門房處,互相客氣了幾句,剛想就此別過,忽然見阮清歌一身素雅的淡青長裙,帶着兩個丫鬟走了過來。

“聽聞鄭夫人要歸家,清歌心中不舍,特意來送行。”阮清歌仔細瞧了瞧這個上輩子給自己帶來莫大痛苦的女人臉上的紅痕,想着鄭氏以後要陷入的麻煩,忍不住就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

鄭氏不解這個接觸不多的大小姐為何今日忽然變得熱情,只是客氣的道:“大小姐真是太擡舉了……”

阮清歌不等她說完,便微笑着繼續道:“鄭夫人回家路途遙遠,身邊沒個知心人陪着照應怎麽行?正巧我出嫁在即,手底下的丫鬟們也要打發,便做主送鄭夫人一個了。”

說着她向身後其中一個一臉不情願的丫鬟招招手:“秋月過來,以後你便是鄭夫人的人了,好好服侍鄭夫人,莫要丢我們阮府出去的臉。”

阮繼夫人一見阮清歌竟然把自己送過去的丫鬟轉手送給了鄭氏,臉色微微一變,只是轉眼不知想到了什麽,無視了秋月投過來的求救的目光,竟然默認了下來。

阮清歌看在眼裏,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目送着載着鄭氏和秋月的馬車漸行漸遠,阮清歌心裏終于放下了一塊石頭——

與前世相比,如今的阮府,心懷叵測的毒婦和吃裏扒外的丫鬟都不在了,心思糊塗的繼母和妹妹也警告過了,自己終于可以安安心心的等待出嫁了。

——平陽侯府的纨绔小侯爺孟簡林……

阮清歌想起前世驚鴻一現的那張俊美容顏,微微一笑,內心多了一絲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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