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門

回門

這一日孟簡林不知是害了羞還是怎地,一整日都縮在了自個兒的房裏不出來,就連午膳和晚膳都是叫下人們直接送進去的。

肅月打聽了這個消息回來告訴阮清歌的時候,阮清歌還頗有些無奈——這個小侯爺,縱然如同自己猜測的那樣、風流韻事也是假的,也沒必要純情到這種地步吧?自己一個女孩兒家的都未覺得有甚不妥,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竟然能害羞到在自己房裏待一整日?

難不成這小侯爺實際上是在做戲、且裝純情裝過頭了?

阮清歌心裏轉過各種猜測,最後在肅月關心的眼神中搖搖頭,笑道:“既然小侯爺今夜不過來就寝,那我們便早些睡吧——明日又得早起回門呢。”

肅月這幾日的心是一驚一跳的,先是姑爺大婚之夜摔門而去;然後便是在老侯爺面前夫妻對質;再就是小姐居然将姑爺藥倒了在姑爺身上施針;再後來小姐竟然跟姑爺在院子裏打起來了!

這一連串事情發生,肅月都快想着若是小姐被休棄回家,自己該怎麽勸解小姐了,孰料到姑爺反倒對小姐愈發親善了?甚至還對小姐許了白首之約?

——但是這姑爺是怎生回事,既與小姐夫妻心心相印了,怎地還不肯過來與小姐同塌而眠?

明日便是要到了新婚第三日了,按着大泰朝的風俗,這一日姑爺要陪着小姐回阮府的,屆時姑爺和小姐感情怎麽樣、小姐日子過得苦不苦,怎麽能逃得過老爺和夫人的雙眼呢?

肅月感覺自己都快急死了,可瞧自家小姐呢,安安穩穩的更了衣上床歇息去了,好似心裏根本沒裝着事兒一般……

唉,真是搞不懂小姐和姑爺兩個人。肅月如是想着,這可能就是為何她只是一個小丫鬟,而小姐是小姐、姑爺是姑爺的原因吧!

…………………………

第二日的回門,孟簡林倒是沒有鬧什麽幺蛾子,很痛快的早早等在了他們院落的正堂,悶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等阮清歌用過早膳、又是一身鮮紅明亮的新婦裝扮出現時,孟簡林的眼神才微微變化了一下。

回門的日子,阮清歌也就沒有特意去撩撥孟簡林了。雖說她并不是很在意繼夫人會如何看待她的這場親事,但是若是父親瞧見他們夫妻二人感情不佳,定然又要心中傷懷。

小侯爺今日看起來老老實實的樣子,阮清歌也樂得如此,上了馬車便靠在了車廂一頭,雙目微阖,想在路上趁機再補一會覺。

今日為了這身麻煩的新婦裝,她又是醜時便被肅月強行喚了起來,迷迷糊糊的被肅月按在妝案之前梳洗打扮,只匆匆用了些點心便趕緊過來坐車,早便困倦得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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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孟簡林精神看起來竟然還挺不錯,火紅繡金的胡服與玉腰襯得他面容愈發精致,只是這張俊秀的面容上此刻寫滿了欲言又止,只看着斜靠在車廂一頭的阮清歌,似乎是有什麽話要說,最後終究還是憋了回去。

兩個人便這樣難得安安靜靜的一路到了阮侍郎府。

到了阮府,提前得了消息的阮侍郎與阮繼夫人早早便在門房之外迎接了。孟簡林率先跳下馬車,先對阮老爺問了一聲好,然後向着車廂內伸出了手,攙扶着阮清歌慢慢下了馬車。

阮清歌被孟簡林突如其來的關心倒也吓了一跳,只是父親當面,她自然什麽都沒有說,含笑扶着孟簡林的手下車,如同世間最普通的夫妻那般牽着手進了阮府的大門。

進了正堂,下人們奉上茶水,阮老爺、阮繼夫人、阮清歌、孟簡林依次就座,除了待字閨中不方便見外男的阮清樂,阮家一家人都到齊了。

一家人不管內心都是什麽思量,面上都是其樂融融的,阮老爺與阮繼夫人開口問了些小兩口婚後的日子如何,因着臉面問題都沒有問些過于隐秘的問題,阮清歌倒也能夠一一答得上來,偶有疏漏也被突然溫情款款的孟簡林補充了上來。

一席話下來,阮老爺原本悲觀吊起來的心總算稍微放下了一些——京城遙言姑且不論,這位孟小侯爺态度尚算誠懇、禮儀也頗為周正,瞧着也是有把自家女兒放在心上的。

阮清歌成親之後日子過得不算艱辛,總算讓一直對女兒心存愧疚的阮老爺心裏好受了一些。

與之相反的,阮繼夫人的心裏就不是那麽痛快了。

為了打發鄭氏又不能被阮老爺知情,她從自己的娘家嫁妝裏出了一大筆錢財,已經是心頭滴血;之後按照阮清歌提供的法子,雇些潑皮無賴去給鄭氏搗亂,這份錢自然也只能從她的私賬上出,導致她這些日子手頭愈發拮據,對挖了阮府一大筆嫁妝出去的阮清歌心裏更是嫉妒不已。

而鄭氏那邊的事情進展并不順利——她到底還是小瞧了自家這個妹妹,壓根便不是肯低頭服輸的主,借着自己給出去的那些財産和從前從自己這裏聽去的隐秘,反過來對自己也使起了手段,這陣子下來,自己光是應付鄭氏的反擊手段已經是焦頭爛額,收回送出去的財産更是鏡花水月。

——而就在她日子愈發難過的時候,阮清歌竟然一副喜氣洋溢的模樣兒回門了,那京城中傳聞的纨绔翹楚孟簡林,竟然瞧起來還頗看重這個死丫頭!

呸!這臭丫頭有什麽好的!論模樣、論身段、論氣質,她們家清樂哪個比不上她!還不就是占了是老爺正妻生的、清樂只是自己這個填房的女兒的福,才能嫁到平陽侯府去做正妻!

想着等孟簡林繼承了爵位,阮清歌以後便是正兒八經的侯夫人,阮繼夫人嫉妒的後槽牙都要咬碎了,偏生臉上還得裝出慈祥可親的模樣來,更讓她如鲠在喉,憋的難受。

等到阮老爺與孟簡林之間的話題告一段落,阮繼夫人便故作親切的道:“簡林啊,我們家清歌打小便安靜沉穩,如今嫁入平陽侯府,想來更是穩重知禮,你們新婚燕爾自然如膠似漆,我也只願你莫要嫌棄清歌古板守舊才是。”

阮清歌輕輕挑了挑眉,不動聲色的看向阮繼夫人那張寫滿了親切慈愛的老臉,心裏冷笑了一下。

——怎麽着,這是當着她的面下眼藥呢?

——繼母這是覺得孟簡林既然花名在外、自然是喜歡那些有情趣的熱情女子、看不上自己從前展示在外面的大家閨秀?縱然現今看着感情不錯,實則也僅僅是嘗個新鮮?

阮清歌只消一眼便看出了阮繼夫人那張笑容滿面的臉下隐藏了多少的嫉妒與憤恨,心裏更是覺得不屑。

這個女人,縱然這輩子結親一事已然發生了改變,性子還是跟上一世一樣自私又愚蠢。

這種程度的挑撥,對于自己而言自然是不痛不癢——且不說現在自己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與平陽侯府綁在一起一輩子,單說繼夫人以為的自己“古板守舊”便已經是個大笑話了。

阮清歌不動聲色的将視線悄悄瞥向孟簡林,想看看自己這個夫君打算怎麽應付繼夫人這句含沙射影的問候。

出乎阮清歌意料的是,孟簡林既沒有用得體又挑不出錯處的回護将繼夫人的話語駁回去,也沒有四兩撥千斤的将那話的重點轉開,而是臉色認真的對阮繼夫人誠懇的道:

“多謝夫人提點,簡林定會好好待清歌一輩子,絕不會辜負清歌一腔柔情。”

“一腔柔情”阮清歌:……

她仔細瞧了瞧孟簡林臉上的表情,發現竟然看不出他有一絲逢場作戲或者嘲諷回刺的痕跡!

也許……這位小侯爺……是真的沒聽出阮繼夫人的畫外音,單純在表白自己的心跡?

阮清歌頗有些哭笑不得,心裏甚至對阮繼夫人産生了一瞬間的同情;再去看阮繼夫人的臉色,果然一副被嗆到說不出話的樣子,連那副假笑都快維持不住了,想必以為孟簡林是故意在嗆她,心裏不知道得氣成什麽樣子。

阮繼夫人氣得說不出話,阮清歌心裏別提有多舒坦了,再一擡頭,正巧聽見自己的父親一臉滿意的對阮繼夫人道:“有簡林這句話,我也便放心了,夫人你可也不必擔心了。”

阮清歌:……

原來父親也沒聽出來繼夫人的言外之意?

這群男人都是這麽蠢的嗎?

與阮清歌的無言以對相比,阮繼夫人這就是接連吃了兩只蒼蠅了,心裏怄得不行,臉上還得強行挂出笑容:“老爺說的是,妾身也放心了,放心了……”

一家人在正堂吃過茶之後,按照習俗便該是回門的女兒與娘親說些體己話兒,女婿在外堂與岳父聊聊天了。只是阮清歌自然是懶得去看阮繼夫人那淬滿了嫉妒的老臉,到了內院之後幹脆沒理引路的丫鬟,帶着肅月徑直繞路向着自己閨時的小院去了。

讓肅月收拾那些出嫁時未帶走的事物,阮清歌一個人坐着也是無聊,便出來轉了轉。

繞了幾步路,阮清歌剛走近一處花圃,便聽到了此刻應當在外堂和父親說話的那熟悉的聲音:

“不好意思驚擾了,在下這便離開。”

孟簡林?

阮清歌心裏泛起不好的預感,他在這裏做什麽?

很快,另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聲音的主人更是讓阮清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不打緊,奴家清樂,不知小侯爺為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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