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戲子

戲子

那日聽嚴師兄與孟簡林的話語之中的蛛絲馬跡,顯然嚴師兄在宮裏有個明面上的身份,就不知是扮成了太監還是侍衛了。

而嚴師兄要入醴泉行宮探當年的嚴妃舊址,若是行宮這邊的錦繡門勢力當真是如同他所猜測的,是想以那裏做餌,誘捕嚴師兄上鈎,那定然是在宮裏有人可以調度。

疑似身懷錦繡門武功的明玢郡主,就是策劃陷阱之人最大的可能!

進一步想,為何嚴師兄會認為他的存在被錦繡門知曉了?

很可能便是因為他曾經與明玢郡主交手、被明玢郡主窺到了什麽身份的證明!

如此一來的話……撫養明玢郡主長大的貴妃娘娘呢?

她在這件事裏扮演的什麽角色?

因着這個猜測,阮清歌這場宴會後面都在琢磨,如果打傷明玢郡主的人真的是嚴師兄,那貴妃剛才那看似平常的問候,有沒有包含更深層次的含義?

好一點的話,那就是明玢郡主曾經随口和貴妃一提,而貴妃不過是随口一問;

壞一點的話,那就是貴妃知曉了打傷明玢郡主的人之前是躲到了平陽侯府,現在是借自己敲打平陽侯……

等到宴會結束,阮清歌請安離開之後,迫不及待就想找孟簡林商議一下。

出了行宮的皇家內苑,坐着平陽侯府的轎子走着,習武之後耳力比一般人強了不少的阮清歌忽然捕捉到一絲熟悉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正是孟簡林。

孟簡林在這裏?

阮清歌好奇的吩咐轎子停下,掀開青金垂穗的轎簾,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那邊一群身姿妖嬈的女子,身上還各自搭着水袖雲裳,個個容顏秀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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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女子阮清歌倒也認識,為了讓宴會不會過于單調,宮宴之時有各種歌舞唱戲,這些女子便是之前表演過的戲子們。

而那幾個女子身前,正有幾個綢袖胡服的高門子弟,圍着幾個戲子言談嬉笑,看起來放浪形骸。

而為首的正是他們平陽侯府的小侯爺孟簡林。

只瞧見那孟簡林扯着為首的戲子的水袖,臉上是阮清歌從未見過的輕浮浪笑,嘴裏說着什麽,一雙朗目含情脈脈,俊秀的臉上眉飛色舞、神采飛揚,引得那被扯住水袖的戲子臉頰微紅、捂唇嬌笑不已。

阮清歌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若說從前她還沒領悟到孟簡林那“纨绔浪子”的名號所代表的意義,現在可是真真切切的領悟透了。

自己這廂還想着嚴師兄會不會給平陽侯府帶來麻煩、想盡快回去與他商議一下,那該死的孟簡林,竟然在這裏調戲戲子?

咦,戲子?

驀然間,阮清歌想起了好早之前,在自己嫁入平陽侯府之前,阮繼夫人曾與自己假惺惺的感嘆,說“平陽侯府的小侯爺吃喝嫖賭,最近還迷上了一個戲子”……

當時她還未想好要不要與平陽侯府綁在一起,頗不以為意;後來嫁入平陽侯府後,與孟簡林漸漸熟識,知曉了這位表面上放蕩無能的小侯爺隐藏的武功與才智,心也漸漸地安定下來了,更把當初阮繼夫人的話抛在腦後。

只是現在看起來……這孟簡林,當真是與這戲子親密得很啊!

阮清歌忍着從心底泛到嘴邊的酸意,咬咬牙,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發鬓。

呵,她倒要親自去會一會,看這個孟簡林到底是在逢場作戲、還是郎情妾意!

孟簡林剛跟面前的香蓉說了一句話,引得面前的美人嬌嗔不已,忽然聽到身後的幾個狐朋狗友忽然安靜了一些,不由得心頭微微泛起一點莫名的涼意。

他回過頭,一眼便看到一身華貴素雅的阮清歌正站在不遠處,臉上含着柔和的笑意,那溫柔似水的目光正綴在自己的臉上。

阮清歌?

孟簡林一怔,頓時反應過來,阮清歌是跟随母親參加女眷那邊的宮宴,現下應當是結束宮宴後往別院回去,正巧撞上了自己。

這可糟了……

他從前在外野慣了,這次碰上熟悉的戲坊女子,便停下來調笑了幾句,竟然忘了如今他已經娶了妻子回來!

這可如何是好?

孟簡林身體微微一僵,下意識縮回了扯着面前戲子水袖的手,臉上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目光卻帶着些不安的悄悄瞥了阮清歌一眼。

這女人不會當衆鬧起來吧?

不不不……她若是鬧起來,不光是她自己的臉面,連平陽侯府的臉面也要丢盡了,想必不會做出那等潑婦行徑……

可是這女人本就善妒,若是一時妒火攻心、失了理智該如何是好呢?

自己要不要悄悄傳音給她,叫她暫且不要輕舉妄動,等自己回去向她解釋?

不不不……自己堂堂平陽侯府的小侯爺,莫說是與個戲子說說話,便是真的納一門妾室,誰又能說個不字?

可是這女人除了有些善妒之外,若說其他的缺陷倒也沒有了,自己還真沒想過納妾,為了這點莫須有的事情起了夫妻龃龉豈非是小題大做?

就在孟簡林心裏患得患失、各種念頭層出不窮的時候,阮清歌凝神注意到孟簡林看到自己時的身體一瞬間的僵硬和帶着一絲掙紮的目光,心裏稍微有了點譜。

她按下心裏翻騰的酸意,依舊保持着那柔和而完美的笑容,慢步上前,含笑道:“妾身路過此地,不想竟遇到了夫君,不知夫君在此作甚?”

咦?沒有鬧?

孟簡林睜大了一下眼睛,下意識松了口氣,心裏不知道是放心還是失落。不過身前身後這麽多人包圍着,他也只能幹咳一下,回答道:

“咳,爺只是出了宮宴閑來無事,在這左近轉一轉。”

這話聽得後面幾個狐朋狗友均是一愣,各自傳了幾個眼色,都露出了暧昧的笑意。

——這個子沛,明明是瞧見戲坊的老相好,特意過來與那香蓉相會的,當着新夫人的面兒,居然就改口了。

——子沛的這個夫人,據說一貫是賢淑名聲的,沒想到這麽有手段,竟然能叫子沛這麽緊張,連香蓉姑娘都顧不得了?

——嘻嘻,你們瞧子沛眼裏那緊張勁兒,恐怕不是懼內,而是怕美嬌娘傷心呢!

孟簡林自然不曉得背後的幾個同伴正在暗地裏編排他,只看着阮清歌依舊溫柔、仿佛毫不在意的目光,覺得心裏有些慌亂、又有些發悶。

他猶豫了一下,暫且放下了別的考慮:“你要回去嗎?爺與你一道回去吧。”

阮清歌臉上神情不變,頗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孟簡林身後那個方才神情微變的貌美戲子:“夫君可是還有友人要招待?不必顧慮妾身,妾身先回去為夫君熬制羹湯……”

“爺正要回去!”

孟簡林腦袋裏的各種猶疑,全都被阮清歌一句“熬制羹湯”擊得粉碎,毫不遲疑的道:“天色也不早了,是該回去歇息了。”

阮清歌輕輕挑了一下眉,唇邊微微上勾。

孟簡林向着背後幾個神色暧昧、眼神亂飛的好友打了聲招呼,就要跟着阮清歌回去,卻冷不防聽到身旁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

“小侯爺這便要回去了麽?那香蓉便在南明坊靜候小侯爺光臨。小侯爺……可不要忘了香蓉呀!”

阮清歌神色不變,含着笑意看向了那個一臉嬌怯、雙頰微紅的戲子,似乎是早有所料。

她習武之人,耳力自然非同凡人,方才孟簡林與她說話,也不過是聽起來輕浮的幾句誇贊而已,十成十是沒有要去南明坊約這香蓉看戲的意思的。

這個小戲子,是故意當着她的面對孟簡林說這邀約之詞?

以孟簡林在外的花花名聲看,這戲子想必是覺得,美人邀約,小侯爺自然是會欣然應下。年輕男兒,有些風流名聲又有什麽打緊呢?

而香蓉這麽一個身入賤籍的戲坊女子,能吸引到平陽侯府的小侯爺,自然是大大的劃算;若是有本事令孟簡林沉溺溫柔鄉,擡回去做個侍妾,那更是鯉躍龍門,一朝變鳳凰。

唯一會掉些面子的也不過是自己這個正經妻子罷了——成親不過月餘,夫君便在外風流,可不是說明她阮清歌不能令小侯爺滿意麽?

阮清歌不動聲色的瞥了孟簡林一眼,心裏微微嘆氣。

——孟簡林啊孟簡林,你就算只把這些女子當做你纨绔名聲的擋箭牌,又怎會不想想,她們自己甘願只做你的擋箭牌麽?

孟簡林似乎頗有些意外,側頭看了一眼香蓉。

香蓉見孟簡林看了過來,臉上的笑意透出了一絲羞澀和柔情,雙手不安的在身前絞動,欲語還休的看了孟簡林一眼,然後羞澀的低下了頭。

旁邊幾個與孟簡林同來的纨绔子弟頓時擠眉弄眼的笑了起來。

孟簡林早便遭遇過不止一次這種事情,頓時反應了過來,下意識看了一眼阮清歌,見她還是那副端莊的模樣站在那裏,連忙回答道:

“爺未曾與你說好,你莫要起什麽誤會。”

未曾料到得了這個答複,香蓉臉色微微一白,旋即恢複了鎮靜,眼圈微微一紅,似乎要哭出來,再開口時卻不是向着孟簡林了,一雙盈盈淚眼懇切的看向了一旁看戲的阮清歌:

“這位便是世子夫人吧?奴婢香蓉,與小侯爺相識已久,小侯爺于韻律戲文一道頗有見底,故而香蓉冒昧邀約,想與小侯爺談詞說戲,世子夫人不會見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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