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交鋒

交鋒

聽到這句話,阮清歌連一根眉毛都沒有動,依舊含笑站在原處。

這位香蓉姑娘,突然對自己來了這麽一句,心思真是昭然若揭。

身為孟簡林明媒正娶、陛下賜婚的正妻,阮清歌自然是有天然的權利,拒絕自己的夫君與這種戲坊女子親近的。

只是香蓉這話一出,若是阮清歌本來想這麽做,倒也不好直接明說了。

這位嬌嬌怯怯的香蓉姑娘,都說了是邀請小侯爺去談詩論戲,都是些風雅之事,若是阮清歌真的拒了她的請求,不光自己顯得小心眼兒又善妒,也落了夫君的面子。

哪家的兒郎,樂意事事都被家裏的妻子管束着呢?

這點小把戲,算不得多深的心機,卻是恰好拿捏了阮清歌的軟肋,既不會讓阮清歌真的惱羞成怒、對付她一個小小的戲子,又多少噎住阮清歌的話語,還順帶讨好了一下小侯爺。

就連那幾位跟在孟簡林身邊的纨绔子弟們,都互相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可謂精湛而恰到好處了。

——前提是,孟簡林當真是如這位香蓉姑娘所想的,是一位沉迷美色的纨绔子弟。

阮清歌臉上淡雅而溫柔的笑容沒有一絲波動,只把眸子投向了孟簡林,含笑道:“夫君可是有事?那容妾身先行告退。待夫君忙完歸來,定可品嘗到妾身新學的糖羹。”

見阮清歌不驚不怒、如此應對,那幾位纨绔子弟都紛紛對孟簡林露出了羨慕的神情。

——瞧瞧人家的正妻,大度又體貼,面對夫君這顯而易見的拈花惹草,都不會有一絲惱怒之情,身為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官家小姐,還親自下廚為夫君熬制糖羹!不愧是待嫁時便以溫柔賢淑聞名的阮氏大小姐!

——子沛真是好福氣,娶了這麽一門好夫人,我家那個母老虎,連通房丫鬟都要管一管,該叫她向子沛家這位好好學學!

——這下子沛倒是坐享齊人之福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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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背後這些狐朋狗友們想象的不同,孟簡林的眼角輕輕跳了跳,從阮清歌強調了兩次的“親手熬制”中領悟到了阮清歌潛藏在話底的意思:

——夫君,你若是當真敢拈花惹草,妾身可要家規處置了。

孟簡林眼底微微浮現出一絲羞惱之情,看着阮清歌那副篤定他一定會讓步的神情,就覺得有些不忿。

只是且不說這女人确實是做得出來那等事的,單說這位一眼就看得出來什麽心思的香蓉姑娘,他确實是不想再接近了。

原先這位香蓉姑娘倒是确實一直與他明言只談風雅、不談情愛,落落大方令人心生好感,他也樂得借這麽一個擋箭牌,繼續維持自己纨绔風流的形象。

只是今日湊巧碰上了阮清歌,這位香蓉姑娘看起來倒也有那幾分心思。

這讓孟簡林心裏也有幾分遺憾,不過想來他退後幾步,不給這位香蓉姑娘造成誤解,也便無事了。

想到這裏,孟簡林就下了決心,快步走到了阮清歌身畔,伸出手去牽住了她的素手,臉上浮現出一抹深情:

“夫人,你這是什麽話,在爺的心裏,哪還有比你更重要的事?”

這話一出,不光出乎那幾位正互相使着眼色的纨绔子弟們的意料之外,就連冷不防被牽起手的阮清歌都怔了一下。

聽着這看起來似乎有些甜、實際上落到耳朵裏比那三四月的楊梅果還酸的話,阮清歌差點繃不住自己臉上溫柔的笑意,想直接給他一斧頭。

孟簡林瞧出了阮清歌眼神中的愕然和無語,心中得意,自以為扳回一局,聲音變得更加溫和:

“至于糖羹之事……夫人一雙纖纖玉手,爺怎麽舍得讓它們沾染那等煙熏火燎?便交給下人們去做吧,夫人的情意,爺都記在心裏呢。”

阮清歌在孟簡林這看似體貼又暖心的話語中,聽出了自己這位夫君對自己的廚藝的格外排斥與驚恐,不由得心裏無奈:看來自己比起學醫,可能真的制毒的天分更高一些吧……

那邊的幾個纨绔子弟可不清楚這邊兩個人的濃情蜜意中隐藏的深意,只覺得往日裏輕浮又浪蕩的這位子沛兄,竟然對夫人如此寵愛,不由得一臉訝然,各有深意的打量起這位平陽侯府的世子夫人起來。

——瞧着這位阮氏相貌雖說不錯,可也稱不上是絕世,性子柔順也說不上是多大優勢,怎麽就把子沛這個京城第一纨绔給迷成這樣了呢?

這幾位纨绔弟子倒還好,不過是看個新奇熱鬧,反正事不關己;那位香蓉姑娘的臉色,可以說是頗為精彩了。

香蓉在孟簡林甩開她走到阮清歌身旁時,臉色就微微白了一下;等聽見孟簡林那一腔從未聽過的熨帖話語,香蓉的臉上隐隐浮現起一絲嫉妒之色,一閃即逝。

之後她臉色快速恢複了那種惹人垂憐的模樣,輕輕蠕動了一下粉唇,剛想說點什麽,便聽到孟簡林特意提高了的聲音:

“各位,我這便先回去了,你們好好玩兒吧!”

這讓香蓉頓時失去了說話的機會,一衆纨绔子弟們哄笑着與孟簡林道別,将孟簡林夫妻送了幾步,才各自散去。

而阮清歌全程未正眼瞧過香蓉一眼,含笑攜着孟簡林向着平陽侯府的轎子而去。

孟簡林走了,那些纨绔子弟們沒了主心骨,也各自散了,完全沒有将這一衆戲子們放在心上。

一些被纨绔子弟們圍着的時候強忍着害怕的年幼戲子們紛紛松了一口氣;而年長一些、早便看出了香蓉的心思的戲子,則對香蓉露出了譏笑和鄙夷的神情,還有那牙尖嘴利的,開口諷刺了一句: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麽人,還妄想着攀上枝頭做鳳凰呢?”

香蓉聽了這話,臉色又是一白,貝齒輕咬下唇,臉上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絲憤恨和怨毒。

——可惡……明明小侯爺成親之前,還對自己青睐有加,隔三差五便會邀自己說戲聽戲,對別的戲女卻是不假辭色的!

——定然是那個阮氏,成親之後仗着自己正妻的身份,對小侯爺橫加幹涉!

——那阮氏論模樣論身段,哪個都不如自己,不過是仗着出身官家,走了好運得了皇上的賜婚,才得以嫁入平陽侯府!

——若是她也能與小侯爺這等俊俏又多情的郎君成就好事、嫁入平陽侯府……

香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阮清歌他們離去的背影,恨恨的跺了一下腳,才在幾個交好的戲子的勸說下轉身回去了。

上了轎子,阮清歌心情頗為不錯,吩咐肅月取了些點心來,慢悠悠的品着,嘴角含笑,眉眼彎彎,怡然自樂。

孟簡林本來做好了面臨阮清歌的一通指責的準備,卻沒想到這女人吃着點心、品着貢茶,好似完全忘記了自己這個夫君的存在一般,不由得心情莫名變得有些煩躁。

他揮揮手,吩咐轎子裏的丫鬟都先下去。

肅月下意識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見阮清歌微微颔首,才行禮告退。

轎子裏只剩下兩個人了,孟簡林手指輕輕敲了敲梨花木的桌面,不滿的哼了一聲:“好了,沒人了,不必裝模作樣了。”

阮清歌又抿了一口茶,才故意道:“夫君說什麽,妾身怎地聽不懂了?”

孟簡林見她裝傻,微微有些氣惱,又敲了敲桌面:“別跟爺裝傻!你當爺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哦?妾身倒是沒想到,夫君竟然對妾身如此了解。”阮清歌笑吟吟的放下茶杯,“那夫君不妨一說,妾身現在在想什麽?”

孟簡林瞪着她,嘴裏那句“你不就在想家規嗎”打了幾個轉兒,始終說不出口。

——他堂堂七尺男兒、平陽侯府世子,怎能自己說出被一介婦人用家規威脅這種奇恥大辱?

阮清歌看孟簡林臉上又浮現出了熟悉的羞惱,想起前幾次自己逗得過火,讓這位小侯爺都撐不住直接跑了,于是收起了臉上的戲谑,認真的道:

“夫君可是覺得,妾身會因為那位戲子的緣故,對夫君實施家規處罰?”

孟簡林斜睨她一眼,不滿的道:“難道不是?爺跟香蓉之間清清白白,絕無茍合之意……”

“這個妾身自然知曉。”

阮清歌微笑撫掌,雖然很想再加一句“看夫君你至今仍是元陽未洩之體便知曉了”,又怕小侯爺再次惱羞成怒的跑掉,所以強忍了回去,正色道:

“妾身雖仍不知夫君為何刻意污化自己清名,但想來夫君定然有自己的用意,妾身不敢妄加指摘;夫君為了維系自己的名聲,要與一些女子虛與委蛇,妾身雖不甚贊同,但是若夫君能把持住尺度,那也無可厚非。”

孟簡林沒料到竟然聽了這樣一番話,微微一怔,似是有些猶疑,神情卻有些放松下來了。

“只是,夫君是否還是有些考慮不周?”

阮清歌口風一轉,輕輕嘆了口氣,誠懇的凝視着孟簡林的雙眸,“夫君可能原意只是想拿那些女子做擋箭牌,只是焉知那些女子會不會有別的心思?若是那些女子為了攀龍附鳳不擇手段,夫君可有信心完全不會為其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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