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命案
命案
阮清歌微微一怔,放下手裏的醫書:“出什麽事了?”
肅月左右看了下,湊上前來低聲道:“二小姐失蹤了。”
阮清樂失蹤了?
阮清歌微微颦眉,招招手讓肅月過來:“具體是何情況?”
“據說昨日二小姐沒有完成訓導嬷嬷的要求,所以訓導嬷嬷就留在二小姐閨房內督促二小姐;今日早晨,丫鬟去請二小姐和訓導嬷嬷出來用早膳,久呼不應,待丫鬟們覺得不對強行進門,發現二小姐已經消失不見,而訓導嬷嬷……”
肅月臉上微微浮現出一層恐懼,嘴裏輕輕吐出兩個字:
“死了。”
訓導嬷嬷死了?
出乎她預料的發展,讓阮清歌深深地皺起了眉頭,讓肅月重新把詳細情況都說了一遍。
從肅月打聽來的消息看,倒像是有人要擄走阮清樂,順手殺害了恰好留宿在阮府的訓導嬷嬷……
只是阮清樂不過是個普通的阮府庶女,也無甚身份背景,有什麽價值針對她呢?
或者擄走阮清樂的人,目标是阮府或者平陽侯府?
想到這兒,阮清歌微微嘆息了一聲:鬧出了人命,阮府這檔子事肯定是捂不住的,阮清樂這次可也算是要出名了……只是對待字閨中的官家小姐來說,這個“名聲”可謂是毀滅性的了。
被賊人擄走,便是阮清樂能安安穩穩、清清白白的回來,又有幾家官宦豪門願意娶她呢?
阮繼夫人此刻怕是要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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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思忖了一會,阮清歌還是收起了醫書,轉頭去後院尋了正在演武場練拳的孟簡林。
這幾日孟簡林一直都在侯府別院裏,沒有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鬼混,倒省得阮清歌到處找他了。
阮清歌見到孟簡林時,孟簡林正赤着上身打拳,拳風呼嘯,頭發在腦後草草紮起,肌肉贲張,汗水順着他蜜色的肌膚流淌下來,洇濕了寶藍色的短綁褲,整個人透着一股別樣的男性魅力,讓阮清歌一時竟然看呆了。
她從前與小侯爺切磋,不過是點到即止,汗都不會流多少,哪見過那動辄害羞的孟簡林如此陽剛的一幕呢?
——小侯爺果然是塊好料子啊……難怪京城那麽多貴女,明知他的名聲不好,也一門心思想嫁進來……
阮清歌不知為何,腦海中莫名閃過了這個念頭。
那邊孟簡林已經收了拳,注意到阮清歌過來,微微一怔,旋即兩頰爬上一抹紅暈,下意識後退了兩步,有些羞惱地道:
“你怎地過來也不通告一聲?”
阮清歌其實乍見孟簡林上身不着片縷也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還想着自己是不是先避讓一下;只是孟簡林這熟悉的羞憤模樣,倒叫她又起了些惡趣味。
因此她不退反進,一只手假意捂住嘴,大大方方地上下掃視了一遍孟簡林,笑道:
“夫君言重了,你我夫妻之間,莫非還有什麽值得避諱的地方不成?”
孟簡林被阮清歌調逗也非是一次兩次了,知曉這女人愈是見自己害羞便會愈加起勁,于是強行按捺下自己的羞恥之情,故意擺出一張冷臉:
“你找爺有什麽事?”
若不是孟簡林兩頰之前的緋紅還未消退,阮清歌可能還真信了他這一本正經的模樣。
只是當前還是要跟孟簡林商量正事,阮清歌便沒有繼續出言逗他,一起坐到旁邊的梨花木椅上,原原本本将自己聽來的消息轉述給了孟簡林。
孟簡林聽到最後,兩道劍眉也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妾身有些擔心,阮清樂畢竟來我們侯府鬧過樂子,若是有針對侯府,還需夫君多加提防。”
聽完阮清歌的話,孟簡林神色凝重地看了阮清歌一眼,輕輕嘆了口氣:“恐怕不止是針對侯府。”
阮清歌一怔:“什麽?”
“我有個猜測,只是現下不好确定。”孟簡林站起身,抿了下嘴唇,才低聲道,“我去打聽一下那位訓導嬷嬷的屍身送去了哪裏,今夜你和我一起去探一下。”
咦?
阮清歌微微皺眉,對孟簡林的決定有些驚訝。
莫非那位訓導嬷嬷的死有什麽玄機不成?
是夜,阮清歌與孟簡林各自穿着深色便服,在京畿衛的指引下,在京畿處的斂屍房見到了那位可憐的訓導嬷嬷的屍身。
漆黑的夜晚、昏暗的燭光、慘死的屍體,讓整個房間都透出一股詭異的氛圍。
孟簡林微微皺了下眉,猶豫了下,輕輕伸手擋在阮清歌身前,低聲道:“倒是我考慮不周,你若害怕,可先在外等候片刻……”
阮清歌怔了一下,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眼波流轉,似嗔似怒地看了孟簡林一眼:“夫君可是忘了妾身出身何門?”
行醫救病,哪會不接觸死人?
阮清歌還很小的時候,就被師傅帶着,對着真正的屍體指點穴道和髒器,縱然當時怕得痛哭不已,師傅也沒有心軟,告誡她“身為一位合格的醫者,不可對人的軀體産生恐懼之情,哪怕是死人”。
青桑谷醫術舉世聞名,自然是有它的獨到之處。
阮清歌撥開孟簡林的手,走上前去,拿竹簽輕輕挑開訓導嬷嬷的衣襟,發現她胸口有個巨大的創口,猙獰可怕,仿佛被人用利器連刺多下,全身上下也有大小不一的傷口。
阮清歌微微皺起了眉:“怎生如此之慘?”
這和阮清歌想象的“賊人擄走阮清樂并順手殺害了訓導嬷嬷”可完全不一樣!
這訓導嬷嬷身上如此多的創口,顯然是被人刻意虐待過。
阮清歌雖然不是專業的仵作,但是多少還是知曉一些驗屍的知識,看得出這些創口大都是訓導嬷嬷生前就被留下的,唯有胸口的一些傷痕,才像是死後留下。
——難道自己之前猜錯了?賊人實際上是與訓導嬷嬷有私仇,阮清樂才是遭了池魚之災的那個?
孟簡林走過來,低頭觀察了一下訓導嬷嬷的創口,也深深地皺起了眉。
阮清歌放下竹簽,側頭問道:“夫君可看出什麽了?”
孟簡林點了點頭,神色凝重:“你看這位嬷嬷胸口的創口,是否是被一劍穿胸?”
阮清歌皺皺眉:“她不是被連刺多下的嗎?”
“看上去雖然是如此,但是依我所看,最初一劍穿胸才是致命之傷,後來的這些劈斬,反倒像是為了掩飾第一劍的傷痕。”
阮清歌微微一怔,又仔細看了一番,确實發現了穿心一劍和其他傷痕的些許不同,不由得有些驚訝地看向了孟簡林:“夫君竟然還懂驗屍之道?”
孟簡林神色閃過一絲別扭,嘆了口氣:“年幼時,父親曾帶我驗屍過幾次,叫我懂得,王侯之後并非只能安享富貴,想要保全身家性命,就要比常人付出更多努力。”
阮清歌沒想到孟簡林還有這種與自己相似的經歷,心裏微微産生一絲暖意,低頭笑道:“想來夫君幼時定然哭得聲嘶力竭。”
孟簡林微微“哼”了一聲,避開了這個話題,重新說回訓導嬷嬷的屍身:“看這從胸骨當中一劍穿過的力道,行兇之人顯然身具內力;刺死嬷嬷之後補上的創口,又是想掩飾自己留下的傷痕;但是破綻留下得如此明顯,顯然并非是毀屍滅跡的老手……”
孟簡林最後總結了一下:“綜上所述,這位行兇之人,應當是對嬷嬷有怨,正對着嬷嬷,在她身上留下虐待的傷痕之後一劍斃命,又覺得會留下容易被人認出的痕跡,慌忙用劍斬亂創口,然後便逃竄離開了。”
他轉頭看向了阮清歌,眼中瞳色幽深、晦暗難辨:“你覺得,當時最有可能是誰在行兇呢?”
小侯爺這話是何用意?
阮清歌怔住半晌,腦海中浮現起一個大膽的猜想,只覺得一層寒意從心底湧出,讓她整個人都打了個寒噤:
“夫君是猜測……阮清樂?”
孟簡林沉默着點點頭。
阮清歌下意識想否認:“不可能,我與阮清樂共處這麽久,從未發現她有習武的痕跡!再者,訓導嬷嬷與她有何深仇大恨,叫她如此狠心殺害嬷嬷?”
“雖然我并不知你們阮府內情,但是想來你和你那個妹妹關系并無親近,如何能斷定她背後如何呢?至于訓導嬷嬷……”
孟簡林頓了頓,隐晦地道:“聽說這位訓導嬷嬷在教導貴女規矩時頗為嚴苛,動辄辱罵體罰,因此被她教導出來的女子雖确實禮儀完美、規矩齊全,可心裏莫不是恨她要死。”
阮清歌又怔忡了一下。
若是阮清樂真的會武,那以阮清樂那自比鸾鳳的驕傲和涼薄的心性,若是被訓導嬷嬷罵得狠了,确實有可能對訓導嬷嬷下死手!
只是……阮清樂真的會武嗎?
前世她們這對姐妹在一起互相磋磨了數年,直到阮繼夫人将阮清樂嫁出去為止。這數年中,阮清樂一直在重複挑釁、嘲諷、下絆子的套路,阮清歌一開始不願與她計較,後來忍不住與她針鋒相對,但是有阮繼夫人護着阮清樂,阮清樂也并未吃到什麽虧。
雖然針鋒相對了這麽久,可是阮清歌确實從未與阮清樂近距離接觸過。
難道阮清樂真的會武?
她從哪裏習武?
阮繼夫人知曉這件事嗎?
孟簡林見阮清歌神色似乎平靜了一些,抿了下嘴唇,又補充了一句:“而且我懷疑,你那庶妹,是錦繡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