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共枕

共枕

阮清歌臉色微怔,旋即一抹嫣紅爬上雙頰:“娘!大庭廣衆之下,怎突然說起這事來了?”

她和孟簡林至今都仍未同房過呢……

老侯夫人含笑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手,一邊向前走一邊低聲道:“這有什麽!你與林兒成親數月,也該有了。”

她頓了頓,飽經人事的雙眸有些深意地看着阮清歌:“難不成,林兒與你之間有什麽隔閡?”

聽了這句話,阮清歌心裏一驚,剛才泛起的羞澀之情頓時消散。

老侯夫人這句話聽起來倒像是在敲打她什麽,莫非她已經知曉孟簡林自成親後便未宿在卧房中之事了?

當初新婚之夜,她将孟簡林氣跑之後,孟簡林就一直睡在了他們小院的偏房中,該勒令了貼身服侍的下人們不許說給老侯爺夫婦;來了陪京的行宮之後,孟簡林雖不得不與她住在同一屋,可也睡在了外間,把卧房丢給了她一個人。

不論是孟簡林還是她自己,都不願這種夫妻分居的狀态被老侯爺夫婦發現,所以一直都瞞得死死的……現在老侯夫人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嗎?

阮清歌心思轉着,臉上還是帶着笑:“娘多慮了,清歌與夫君感情甚篤,并無隔閡。”

好在老侯夫人似乎也只是想敲打一下她,輕輕放了過去,順着笑呵呵地說了下去:“那便好,那便好……我對林兒無甚高盼,惟願你們夫妻和睦、早早誕下麟兒,也好讓我安享天倫之樂。”

阮清歌又與老侯夫人笑談了幾句,總算把這個話題揭過了。

但是老侯夫人今日這一番敲打必然不會這麽無聲無息地算了,想來這當娘親的也不願見子女夫妻離心,若是自己與孟簡林仍舊這樣分居下去,老侯夫人八成還會再提起來……

阮清歌心裏計較了幾遍,略微思忖,回頭便找了孟簡林。

“你要我搬回卧房睡?”孟簡林聽了阮清歌的話,半張着嘴,臉上浮現起一絲羞惱之情,“你、你這……”

阮清歌不用聽便知道孟簡林要說什麽,心裏頗有些無奈:分明是你不肯回卧房睡,倒顯得我多情了。

Advertisement

她打斷孟簡林的話,含笑看着他:“夫君,私己話兒咱們容後再說,如今還是想想,如何應付過娘這一關吧……若夫君不搬回來,可有法子瞞過娘親?”

孟簡林噎了一下,想了半晌,才有些不情不願地道:“娘持中饋多年,家中自然難以瞞過她的耳目……爺原想着自個兒調教出的下人,應當足夠聽話,沒想到還是消息走露了。”

“那如今也唯有請夫君搬回卧房來了。”阮清歌唇邊微微勾起,似是有些羞澀地扯過帕子掩住嘴,“夫君且放心,妾身不會對夫君做什麽的。”

“你……”孟簡林惱羞成怒,脫口而出,“該擔心的是你才對吧!”

阮清歌早就識破了自家這夫君的薄臉皮,聞言絲毫不懼,反倒是笑得更加開心:“那妾身倒要看看,夫君能對我做什麽?”

是夜,孟簡林一身靛藍蟒紋世子福,正經得如同要參加宮宴一般,昂首走進了卧房。

阮清歌此時已經卸了妝,褪了外衣,坐在梨木圓凳上慢慢啜飲着一盞清茶,一頭長發自然地绾在腦後,見小侯爺氣勢洶洶地走進來,轉過頭來笑道:“夫君來了?一起坐下用杯藥茶吧。”

孟簡林從未見過阮清歌這幅慵懶而平和的模樣,褪去了華貴的外袍,此時的阮清歌如同剝掉刺的薔薇,嬌豔而柔弱,讓孟簡林一時看得呆了,喉頭忍不住動了兩下。

阮清歌本以為會等到孟簡林惱羞成怒的反駁,沒想到孟簡林一臉呆樣的看着自己,反倒是讓她也忍不住有些害羞了。

好在孟簡林總算恢複了過來,把手背到身後用力捏了一下自己,有些底氣不足地道:“爺才不喝,你又在茶裏下什麽東西了吧?”

阮清歌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示意茶水無毒:“這是妾身親自調制的藥茶,補氣養神,睡前飲一杯有益無害。”

孟簡林根本不信,“哼”了一聲,看了看房內,輕輕皺了下眉:“怎地只有一床被子?”

見孟簡林不喝,阮清歌也不勉強,慢悠悠喝完茶水,才起身走到床邊坐下,一邊整理着自己的頭發一邊道:“夫君說笑了,你我夫妻本是一心,如何能同床異夢呢?”

說着她對孟簡林嫣然一笑:“夫君,可是怕了?”

被阮清歌這句話刺激,孟簡林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脫了外袍,氣勢淩然地上了床,随後躺成了一根直邦邦的木頭。

阮清歌暗笑了一下,也沒有繼續逗他,安心躺了下來,與孟簡林稍稍保持了距離。

孟簡林心裏微微泛起緊張,呼吸間盡是幽幽的香氣——他不清楚這香味是來自房內的熏香,還是來自現在就躺在身旁的……

他聽得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雖然拼命說服自己莫要胡思亂想,可是腦中還是忍不住想象着阮清歌此刻的模樣——會是像方才那樣慵懶而散漫的神情嗎?亦或是如同往常一般臉上含着看似完美、其實一堆壞心思的笑容嗎?

阮清歌……

她既然是他的妻子,那以後想來也是要同房的吧?

孟簡林輕輕睜開眼睛,忍不住想轉頭去看她一眼。

——然而,他忽然發現自己全身竟然動不了了。

“阮清歌!”

滿腔的旖旎心思瞬間粉碎,孟簡林心裏泛起從未有過的羞惱,咬牙切齒地道:“你又對我下藥!”

黑暗中傳來阮清歌略帶笑意的聲音:“這可怨不得妾身——妾身自那日錦衣衛搜查之後,便習慣睡前焚一把迷香,以防宵小之徒入侵,将解藥配在了藥茶之中,好令自己安然無憂;方才妾身可是想請夫君喝茶的,是夫君自己拒了妾身一片好意。”

孟簡林咬牙道:“你方才可并未如此說!”

“是嗎,許是妾身忘了。”阮清歌的聲音還帶着淡淡的笑意,“迷香隔日便失效了,夫君且安心睡吧。”

孟簡林又咬了咬牙,空有一身武功,卻屢屢受制于這無法無天的女人,讓他除了憋悶之外,還隐隐有點委屈。

黑暗中,忽然又傳來阮清歌淡淡的聲音:“夫君可是睡不着?”

孟簡林咬了咬牙,不想理她。

沒想到阮清歌倒是起了說話的興致,孟簡林聽到身側的人一陣翻動,衣料摩擦的聲音讓他不由得更加緊張,只是耳中聽到的話卻與他的想象截然相反。

“夫君,前些日子在清池畔,夫君曾說過,如今是在為了将來的自由自在而做事,夫君可還記得?”

孟簡林沒想到阮清歌會提起這事,怔了一下,也忘了自己方才還下決心不與這女人說話:“是,怎麽了?”

“那妾身有一事不明,還請夫君為我解惑——夫君不站陛下一側,也不站武林一側,保持中立妾身倒也理解,可是夫君竟然選擇了摻和國本之争……豈非與自由的目的背道而馳?”

孟簡林沉默了一下,慢慢收起了緊張複雜的心情,過了良久才嘆了口氣:“我自小受忠君愛國、報效朝廷的教導,不可能真正如同一名江湖中人一般,丢下一切浪跡江湖。更何況,我一身所學,自認武功才學皆不輸凡人,怎甘心無從施展?當今聖上非是明君,我也只能指望儲君了。”

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太子殿下許我,待他掌權,便将我外放,無論是鎮守邊關也罷、坐鎮北荒也罷,離開京城,能不為皇權紛争所擾足矣。”

這是孟簡林第一次吐露自己的真正想法。他知道自己這種想法或許有些不夠擔當,也或許有些幼稚,甚至也做好了被阮清歌嘲笑的準備。

沒想到阮清歌沉默了良久,忽然輕輕笑了起來:“夫君若是做此打算,倒是與妾身有些不謀而合。”

孟簡林一怔。

“妾身自歸家之後,便想着何時能離開這座京城。”阮清歌的聲音帶上了孟簡林聽不懂的淡淡自嘲,“還曾想過,若是沒有陛下賜婚,我便侍奉父親兩年,全了父女親情後,自去江湖浪蕩;若是父親被外放地方官,那更自由,當可一家人團團圓圓。”

——當然,這些都是阮清歌前世最初的願望了。

兩人一起沉默了下來。

隔了半晌,阮清歌忽然又開口:“以夫君的志向,妾身以為,去做鎮守邊關的将軍自然是最好的。”

孟簡林苦笑了一下:“我如今哪裏能做将軍?何況這些年邊關穩固,無甚戰事,也不會有空閑的軍職留給我——我亦不願利用權勢強行頂掉如今的軍中将領。”

“将來會有的。”阮清歌沉默了一下,忽然嘆了口氣,嘴裏喃喃地道,“邊關……也未必是那麽穩固啊。”

——前世天華帝廢除相權後不久,西北草原狄人突然掀起了戰火,浩蕩騎兵長驅直入,生靈塗炭,妄圖入侵中原。

算一算,也就這三五年的時間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