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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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室內,一群人還在埋頭苦寫,只是看表情,大都帶着幾分苦澀的意味,考卷上的題目倒是都不難,只是想要借此來揣測那位翁主殿下的心思實在困難,拿不準用意的話,作答的标準就不知該如何确定了。
這樣一來,也就只能随心而為了。只是不知,會不會有哪句話觸了那位殿下的黴頭,畢竟那位殿下的喜怒無常也算是出了名的。
很快,作答時間到,考卷都由侍者收上去之後,所有人面面相觑,雖然大家都試圖從同僚的表情上窺見些什麽,但貌似均是無果。
“近些時日,諸位就在故陵城暫候吧。”謝閑眉眼含笑道,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想必各位在來之前已經将縣內事宜均已安排妥當了。”
“是,殿下。”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們還能說沒有嗎?
謝閑唇邊的笑意深了深,“如有需要,會有侍者傳喚諸位的,現下諸位可以離開了。”
一群人便就這樣各自滿懷心事地離開。
走出課室沒多遠,有人叫住溫故,“溫兄……”
溫故看向對方,緩緩輕搖了搖頭,未置一詞。這位殿下的心思,可真是難猜得很,眼下在故陵城,說話行事還是都小心些為好。
接下來的時間,除了聽洛明瑾彙報述職外,謝閑都在批卷,畢竟批閱标準難以量化,她也很難假手于人。
許是有所顧忌的緣故,這些考卷大都十分中庸,大抵是報着無功無過的心思,以至于謝閑越看臉色就越沉,她費心思出的題,可不是為了在這些人裏面挑出幾個官場老油條。
不過,倒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還是有一個人的政務部分答得很好的,對自己的轄區十分了解,未來可能的發展也算是有初步規劃。當然,後面的部分答得就有些乏善可陳了,大抵上均有些老成持重的意味,把側重點都放在了不出錯上,缺少了幾分銳氣。
謝閑從一堆考卷中挑出了這一份,看了眼姓名,哦嚯,眼熟啊,這不是溫故麽。
在故陵的這幾日,對于溫故來說頗有些難熬。好消息是,翁主殿下确實如她所說記住他了,這對他來說算是一個不小的機遇;而壞消息是,不知為何,翁主殿下傳喚他似乎傳喚得太勤了,以至于他每日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
好在謝閑的惡趣味倒也沒有那麽重,在觀察了這人幾日後,便放過了他,轉而下令處置了幾個雪衣樓調查出的貪官,緊接着便叫所有人都回去了。
事實上,謝閑目前并沒有把故陵的所有縣官都大換血的意思,畢竟撤掉容易,找合适的人頂上很難,現在故陵哪有那麽多人可以給她換?光是故陵城,就人手短缺很嚴重了。她要是把這一群人都給換了,洛明瑾下一秒就得來堵門。
與此同時,謝閑派出的人馬經過長途跋涉總算是抵達了鹽礦所在地。謝閑派出這些人當然是為了從鹽礦那兒薅些啓動資金來,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要把整個故陵的經濟盤活,至少得找到增長點。光是這麽一條,就夠謝閑頭疼的了。當然,還有更為關鍵的一件事,便是要盡快解決故陵百姓的吃飯問題。
基于此,雪衣樓派出的探子很快在故陵這片土地上活躍起來,其中心思想就是找尋故陵的優秀匠人,争取先把水車給做出來。
是的,沒錯,由于故陵多風沙,幹旱少雨,農田灌溉就成了一個很大的問題。謝閑準備先把水車推廣開來,興修水利,以便農耕。
至于農書,這個實在不在謝閑的能力範圍內,雖然她知曉一些後世十分出名的耕作種植方法,比如什麽草木灰肥田、疏苗種植一類的,但是要讓她寫出具體的操作細則以及全套的種植流程,那就是在難為她了。
不過這個問題要說也好解決,畢竟就算是故陵沒有農業大家,賦央總歸是有的。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有位農學傳人現如今還在賦央領着個閑職,畢竟王城的情況特殊,官場又複雜。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就抓……啊不請來故陵好了。
想好對策之後,謝閑就開始給賦央上書了,上書的主旨就是哭窮、要人,當然,她不只是準備薅羊毛,多少還順便捎了點兒故陵的特産叫人一并帶上聊表心意。
雖然那些特産不過就是些米糕一類的吃食,好歹算是精心制作過的,比尋常百姓吃的已經精細很多了,雖然依舊算不上十分美味。
那一小盒粗糧連同謝閑的書信一起被放在西玄王案頭的時候,西玄王對此表現出了十足的意外。他倒是從沒有想過,謝長風,他那個乖戾成性的嫡長女,剛一就封便開始顧念起親親之情了。
拿起那封書信,西玄王忍不住想,那臭丫頭八成是受不了故陵的苦寒,準備從他這兒要點兒東西了。故陵的情況,他也不是不知道,倒不如說,自謝閑離開王城那日起,他就等着她服軟後悔的那一天呢。
展開信件,西玄王沒忍住挑了下眉,嗯,如他所料的哭窮,還有……請調牧野?牧野是哪個來着?若是他不熟悉,想必不是什麽身居要職的官員,那這丫頭要這人做什麽?哦,興農,确是好事。嗯?還有故陵特産?有什麽東西是他這賦央城見不到的?哦故陵百姓的主食……
西玄王打開放在旁邊的盒子,便輕抿了下唇角,百姓所食,自然是粗糧,賣相不會太好,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西玄王沒吃,卻是忍不住想謝閑此舉究竟是何意,要他好生體味民間疾苦麽?
說白了還不是想更好達到目的。西玄王沒忍住哂笑了一聲,臭丫頭就會和他耍心眼。
思考間,西玄王喚人上前,詢問牧野此人的詳細情況。“牧野,你可有印象?”
“回陛下,此人乃成屏人氏,屯田司掌固,正是農學大家洪七季的傳人。”侍者回道。
西玄王蹙眉,“制出成屏犁的那位洪七季?”
“回陛下,正是。”
“可是此人學問不精、徒有虛名?”西玄王問。
“這……奴才不知……”
“可是此人奸猾無禮、難堪大任?”西玄王接着問。
“……”侍者沒吭聲,他已經知曉陛下并非是當真想從他這裏知道一個答案了。
“去查,為何洪七季的傳人如今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掌固。”西玄王聲音有些沉,聽上去心情不佳。
“是,陛下。”侍者很快領命離開。
侍者的身影漸行遠遠,西玄王面色也沉了下來,但緩了緩神,他的神情又變得有了些許複雜,或許,這才是那丫頭送來的真正大禮。難道……在那孩子眼裏,他甚至不是一個合格的王,因此才不願順他的意麽?
侍者去而複返時,帶回了一個消息,牧野似乎因為開罪了天工司尚書,因而才會被調去做了掌固。
“開罪了天工司尚書?”西玄王語調微沉,“具體情狀說與孤聽聽。”
“牧野牧大人仿佛在剛到天工司時說了兩句天工司對官道水利不上心之類的話,便與尚書大人發生了口角,因而……”侍者回道。
要說這件事吧,天工司尚書提起來也很委屈,他是覺得這年輕人不敬上官、鋒芒太露,因此罰得狠了點兒,但這對官道水利不上心的罪責他可擔不起,他們這麽大一個天工司,成天拿最少的錢幹最累的活,預算就那麽多,還想讓他們幹多少事啊?這不是有心無力嗎!
牧野同樣有話說,官道和水利,天工司确實沒好好弄,這可是他親眼見過的,他就是向上鋒提提意見,結果怎麽,還說不得了嗎?他就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行,都有話說是吧?就孤沒話說!”西玄王聽了侍者傳來的話,怒氣更盛了,一拍桌子便道,“你去把天工司尚書給孤叫來,孤倒要好好問問,戶務司給天工司的撥款,他都用在了哪裏?!”
“是,陛下。”
沒多久,天工司尚書到了。
“說說吧,天工司是都做了些什麽,連修整官道、興修水利的錢都沒有。”西玄王沉聲說道。
天工司尚書遲疑了片刻,“這……魏夫人說陛下要擴建王陵,修得更恢宏氣派些……郡王前些時日在城郊新建了一座山莊……”
“走的是天工司的賬?”西玄王臉色難看。
天工司尚書低垂着眉眼,“回陛下,正是。”
“媚上欺下,中飽私囊,好,好得很!”西玄王怒極反笑,“查,再給孤查,一樁樁一件件,都給孤查得清清楚楚,不許有半點遺漏!”
“遵命,陛下。”
“哦還有,叫那個牧野去故陵吧,既然長風點名要了。”西玄王接着道。
天工司尚書偷偷瞄了西玄王一眼,而後低下腦袋,“是,陛下,臣這就告知他即日啓程,不可耽擱。”
“嗯。”西玄王沉沉應了一聲,揮揮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天工司尚書躬身行禮,轉身退下。
與此同時,故陵,翁主府。
“我的好殿下,您這是要做什麽?”明風着急又無奈地開口。
謝閑奇怪地看她一眼,回道:“看不出來嗎?墾田。”
“不,我是說,您為什麽一定要在府裏把灌木刨了種田?”明風問。
謝閑幽幽回了一句,“這片灌木一點都不符合我的審美。”
“長姐,現在好似不是農時吧?不都是春耕秋收嗎?”謝憐捧着腮幫子眨巴眨巴眼,很是困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