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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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駛了大約四五個時辰,在黃昏時分,終于抵達了澗源。

澗源是個不大的小鎮,如同其他的邊陲小鎮一樣鮮少有異鄉人造訪,除了偶爾有行腳商販外,最熱鬧的時候也就不外乎每年一次的廟會了。因此小鎮上也很少有客棧,有福客棧便是唯一一家。

馬車停在有福客棧門前,很快便有店小二匆匆忙忙地從店內跑了出來,“客人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車夫自然不會吭聲,只是跳下馬車行至一側,支好臺階,拉好車簾等着正主下車。

“住店。”馬車內有聲音傳出,清冽如冰。

店小二一看這架勢,便覺應當是有貴客上門了,又聽聲音是女眷,沒敢擡頭細看,只是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而後便道:“客人這邊請,馬車可以放在後院。”

說話間,已經有人過來指引車夫應該把馬車駛到哪裏了。

店小二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衣衫的袍擺,借由其面料更加堅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只是不免心中困惑,非富即貴的人,怎麽會來他們這個小小的鎮上?總不至于是為了三天後的廟會吧?

心中諸多思緒紛擾的店小二終于在引着客人們進入店內後看清了這幾位女客驚人的容貌,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這個小破鎮子,不會真要出事了吧?

也不知道一個店小二哪兒的那麽多悲觀思想,但總之,他臉色不由自主地變了變。

謝閑在進入這家客棧之後看到了這家客棧的掌櫃,小鎮的确不大,這家客棧同樣不大,店裏的夥計滿打滿算也就這麽幾個,哦,或許還要算上廚房的夥夫。

有福客棧的掌櫃是個風姿綽約的女人,她的長發被利落地挽起,只留下一縷發絲慵懶地垂在耳側,此刻,她正挽着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精致的小臂,腕上碧色的手镯讓她看起來肌膚勝雪,美豔而不可方物。她渾然不在意周遭若有似無的視線,手指以極快的速度撥動着算盤,發出清脆的聲響。

許是因為此時正是飯點,這家客棧裏來用餐的客人居然不少,幾乎都快坐滿了。

謝閑三人邁步走進這家客棧之後,那些若有似無投在掌櫃身上的視線又都移到了她們身上,多少有些暴露出這些食客醉翁之意不在酒。

整個大廳裏陷入一種無言的安靜當中,這樣詭異的安靜讓櫃臺後的掌櫃擡起了頭,她的目光先是落到了剛進門的客人身上,然後又環視了整個大廳一圈,用一種輕蔑又挑逗的口吻說道:“是誰的眼珠子黏在我尊貴的客人身上了?不想要的話不如送給我?”

話音落下,一陣迫人的死寂過後,整個大廳又恢複成了原先的樣子,就好像方才那些刻意的視線都只是錯覺一樣。

原本微蹙着眉頭的謝閑見狀挑了下眉,有意思。

而那位掌櫃,此刻正盯着謝閑,眉眼含笑,仿佛枝頭搖曳的海棠,“讓幾位客人不快了,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掌櫃的,這幾位客人要住店。”店小二見縫插針地急忙道,他像是對自家掌櫃的一句話吓住了一堆客人的事情見怪不怪,卻又對謝閑她們的到來分外不安。

“嗯。”那位掌櫃應了一聲,然後慢條斯理地接着道,“不好意思,幾位客人,小店只剩下一間客房了。”

“那就一間吧。”謝閑沒怎麽考慮,十分自然地接道。

話音剛落,謝閑就察覺身旁有兩道視線落到了她的身上,于是淡聲接着問:“或許,能不能在房間裏加一張床?”

那位掌櫃聞言便笑了,她的視線在自己這三位剛上門的客人身上轉了一圈,而後道,“可以是可以,不過,我這裏只有小床。”

“小床就小床吧。”反正謝小憐長得矮。

那位掌櫃笑着吩咐小二,“好,去安排。”

店小二應了一聲,很快便離開了。

“這幾日是什麽旺季麽?”謝閑很是随意地與掌櫃攀談。

掌櫃擡眸看了謝閑一眼,眼中帶笑,搖曳生姿,“自然,客人不知道麽?再過三日,就是我們這裏一年一度的廟會了,很熱鬧的。”

“廟會?”謝閑表現出了适當的興趣。

掌櫃颔首,對謝閑表現出了十足的耐心,“沒錯,客人若是感興趣的話,不妨留下來逛逛。”

“所以,其他的客房就是被外來的商販占據了麽?”謝閑沒有理會這一茬,卻是淡聲問道。

掌櫃臉上依舊帶着笑,“不,我這裏的客人可都是來逛廟會的人。”

“看來澗源的廟會确實值得一逛,我們會考慮的。”謝閑笑着接了一句。

掌櫃聞言莞爾,“那就祝各位客人不虛此行。”

就在這個時候,店小二回來了,“幾位客人,房間已經收拾妥當了,請随我來。”

“多謝。”謝閑随口應了一聲,側眸看了身側的顧青沅和謝憐一眼,沒有說話,邁步跟上店小二。

顧青沅向來對與人交涉這種事情不感興趣,而謝憐有長姐在更是不想随意出聲,因此這倆人十分默契地當了某人的漂亮尾巴,只管跟在她身後走。

客棧僅剩的唯一一間客房裏,小二已經安置好了一張不大的床,成年人睡會顯得有些逼仄,但小孩兒就還好。

“幾位客人還有什麽需要嗎?”店小二将客人帶到客房門口,然後問道。

“準備一些食物,客棧的招牌菜就好,三人份。還有茶水。”謝閑淡聲吩咐。

“好的,客人。”店小二很快離開,不一會兒就帶着準備好的食物上來了,動作可以說是非常迅速了,“客人請慢用,如果有什麽需要的話,盡管找我就是。”

“知道了,謝謝。”謝閑随口應了一聲,與顧青沅和謝憐一起坐到了餐桌旁邊。

這個房間本就不算大,因為另外安置了一張床鋪的關系,顯得更逼仄了,好在一張不大的餐桌還是放得下的。

一坐好,謝憐就開始喋喋不休地提問,全然沒了在陌生人面前沉默寡言的樣子。

“長姐,我們真的要去那個什麽廟會嗎?”謝憐表現出了十足的好奇。

謝閑揚眉,“你想去嗎?”

“想!”謝憐幾乎毫不猶豫地回道,她在這個年紀依然保持着一個孩子的好奇心,作為王室成員來說,可以說是十分難得了,因此謝閑也十分注意對這孩子心性的保護,“但是……”

“想就去。”謝閑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道。

謝憐眨眨眼睛,“可是長姐,我們來這裏不是有正事要做的嗎?長姐是要拜訪什麽人啊?”

“雖然是要拜訪一個人,但這并不妨礙帶你逛逛廟會。至于要拜訪什麽人,明天你就知道了。”謝閑回道,然後看向顧青沅,“先生對廟會有興趣嗎?”

“你想去就去。”顧青沅淡聲回道。

謝閑一怔,這話聽着可太耳熟了,而後便笑着彎了彎眉眼,“你陪我去?”

“你是小孩兒嗎?”顧青沅側眸看她,語氣淡淡。

謝閑略想了下,而後回道:“我可以是。”

謝憐:……佩服佩服……

顧青沅像是被她氣笑了,沒好氣地看她一眼,而後說:“這兒有一個孩子,用得着你麽?”

“厚此薄彼。”謝閑用一種非常懶散的口吻漫不經心地評價了一句。

顧青沅看她,幽幽回了一句,“借題發揮。”

謝憐:饒了我吧……

夾在兩尊大佛之間的謝憐默默扒飯,但她扒着扒着,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長姐如果真的對元青先生有什麽心思……元青先生可是北銘王儲,将來要當北銘王的,那長姐豈不是就只能遠嫁了?等等,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元青先生到底喜不喜歡長姐啊?

懷揣着亂七八糟的思緒,謝憐十分自覺地坐到了那張另外安置好的小床上,然後在心裏默默道:長姐,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當然,謝憐這小丫頭純屬想多了,她謝閑又不是沒有和人睡在一張床上過,這算什麽?

熄燈後,謝閑坐在床邊,輕抿了抿唇角。嗯……客棧這張床,好像沒有顧青沅那裏那張床大,有點擠……

“需要我去打地鋪麽?”謝閑身後,已經躺到了床上的顧青沅淡聲開口。

謝閑回眸看她,勉強靠她眼睛的夜視能力看清了對方如畫的眉眼,“不需要。”

“那你在猶豫什麽?”顧青沅緩聲問,聲音裏仿佛不帶任何情緒,像是夜晚的涼風。

“我沒有。”謝閑回道,說着,便就勢躺了下來。

顧青沅仿佛輕笑了一聲,而後謝閑便聽到她慢條斯理地接着道:“有也沒關系,我也總想待你謹慎些。”

謝閑甚至沒懂她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便被突然靜下來的氛圍奪去了心神,她能聽到身旁人的呼吸聲,所以一切都開始變得有些難耐。

如果睡不着怎麽辦?謝閑不由自主地想道。她與人同床共枕的經驗實在太過少了,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去忽略掉身旁人的呼吸聲。

謝閑躺在那裏不敢動彈,她們太近了,只要一點輕微的動作她就能碰到對方。

然而讓她氣惱的是,身邊的人似乎并不為此感到困擾,很快,她就聽到對方的呼吸聲變得輕緩綿長,她睡着了。

謝閑輕抿唇角,在心底嗤笑了一聲,便察覺到身旁人動了一下,緊接着她的小臂便被抓住了。

謝閑只覺得自己半邊胳膊都是麻的,沒一會兒就感覺到顧青沅的額頭輕輕抵在了她的肩上。她輕輕蜷了下指尖,好了,這下半邊身子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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