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宋教授說，楚然下午有課，讓葉南枝四點再去找她。和同師門的兩個同學分別後，葉南枝索性先找個地方，看一看宋教授剛剛給她的那些資料。
說是看資料，可她坐在那，半天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随着時間的流逝，她看表的次數也愈加頻繁。
手機上數字一點點的跳動，葉南枝的心似乎也跟着一點點狂躁起來。
指尖的圓珠筆轉來轉去，在空中畫出一個個完滿的弧度，可她卻遲遲寫不下一個字。
葉南枝真的慌了。
就像是上天故意和她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她越是躲避，越是又千絲萬縷的聯系，像是一只無形的手，将她和楚然牽扯到一起。
楚然，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似乎從早上睜眼開始，就重新充斥進她生活的每個角落。
起初，是淺淺地浮現一瞬，平靜的水面上，剛剛泛起絲絲漣漪就立刻消失不見。
正當葉南枝重新收拾好心境，決定再次将有關于楚然的一切，重新封起來，對方就像是長了翅膀一般，一股腦地又飛回她眼前。
在她面前撲閃着翅膀，翩翩舞動，生怕她注意不到似的。
說到底，他們曾經的關系，充其量只能算是暧昧，不過是校園裏傳了一些風言風語而已。
畢竟四年前，葉南枝選擇了後退，而對方也選擇了不告而別，從始至終，二人都未曾戳破那層朦胧的窗紙，她們一起默契地，把這段還沒來得及開始的關系，湮滅在搖籃裏。
暧昧嗎？可她們又做過許多超過暧昧界限的事情。
四年前，屬于葉南枝青春裏最熾熱的階段，都帶着楚然的身影。
Advertisement
自從楚然離開後，葉南枝再沒那般肆意張揚過。尤其是到了新的環境，大家對她的評價，逐漸變成了溫柔內斂的小姑娘，時不時還會有人說她腼腆。
腼腆這個詞，在葉南枝十九歲之前，從未和她扯上過半點關系。而現在，卻不止一個人把這個标簽貼在她的名字前。
葉南枝安慰自己，或許經歷過大海的波浪滔天，才會甘于停留在平靜的湖泊上。
而此刻，她發現身下的湖泊，要重新歸于大海，而她，除了随波逐流之外，似乎什麽都做不了。
手機上，鐘表的指針越來越靠近四點。葉南枝極力安慰自己：二人只是一同攜手研究一個課題，這是正事，是學術交流，不會再有其他範圍的任何交集——想來楚然應該也不屑于和她再産生任何交集才對。
誰會願意讓同一塊石頭絆倒自己兩次呢？更何況，她是楚然。葉南枝心想。
建藝館B309，門牌上“建築教研組辦公室”幾個字，寫得十分矚目。
教研組辦公室應該不會只有一個老師才對。意識到不是和楚然獨處之後，讓葉南枝的心思平穩了不少。有別人在，她就可以坦蕩地當做，學生和老師之間的交流。
手剛擡起到門前，葉南枝正打算敲門，辦公室的門就從裏側被打開。
一個上了年紀的女老師，拎着挎包，似乎剛好要離開。她遲疑地看向葉南枝：“你是……？”
“您好，我找楚然老師。”葉南枝表現得謙謙有禮。
“楚老師啊，那你進來等吧。”女老師倒是很大方地打開了辦公室的門，擡手指向窗戶邊上的一張辦公桌：“楚老師就是那張桌子，你在這坐着等吧。”
女老師說着，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小姑娘，我得去西門趕班車，你自己坐在這等，我就不鎖門了，你要是出去，記得給門帶上。”
葉南枝一拍腦門，糟糕，她給忘了校園班車這件事了。申大晚上四點下課，學校給老師們提供的班車，在四點一刻，準時從西門發車。若是沒開車，從大學城打車回市裏，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而且，錯過那個時間，剛好會在高架橋上遇上晚高峰，這車一堵起來，就一小時起步。
“額……那個，老師要不我明天再……”葉南枝開始退縮了。
她真的不想，也不敢跟楚然再次獨處于同一空間。
話音未落，辦公室的門就再次被打開。
這次，是那個熟悉的身影。
楚然視線輕輕劃過葉南枝身上後，主動和剛剛那位女老師打了招呼。
“楚老師，找你的！”看見楚然回來，女老師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我趕班車先走了，你走的時候記得鎖門啊！”然後就風風火火地離開辦公室。
葉南枝還沒說完的話，就這樣硬生生給堵了回去。
一時之間，不大的空間裏，只剩下她們兩人。葉南枝尴尬地站在原地，全然忘記了來找楚然的目的。
相比之下，楚然的反應倒是平和很多。她進來，穩穩地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後，示意葉南枝：“坐吧。”
葉南枝認命般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楚然路過時，葉南枝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刻意和對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然後看似乖巧地跟在對方身後，尋了一個椅子坐到楚然辦公桌的側面，接着掏出筆和筆記本。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葉南枝顯得不知所措，指尖的圓珠筆再次旋轉起來。可平日裏最簡單的動作，今日卻頻頻失誤。圓珠筆掉落在文件夾旁，葉南枝這才想起手裏的資料，厚重的資料夾推到楚然面前：“這個，是宋教授給我的……”
“我知道。”從進來到坐下，楚然的反應都顯得十分平穩。她接過文件夾，簡單地翻看了幾頁，之後就随手阖上推到一旁，好像對裏面的內容早就了如指掌一般。
“我給你介紹一下咱們的課題。”
聽見這話，葉南枝趕緊打開筆記本，開始記錄。
“簡單來說就是，研究建築交往空間對小學生行為和教育需求的影響。且對于咱們來說，最便利的點在于，會有一個實際項目去支撐咱們的理論研究。不過由于研究對象的特殊性，需要咱們進行大量的實地考察以及調研。所以開題之後，做好出門調研的準備。”楚然說。
科技論文想要結論具有普遍适用性，一定要有足夠的理論數據作為支撐。這點葉南枝有心理準備。
“這些資料裏，有很多信息都過于老舊，沒有參考價值。今天晚上我會重新将一份資料打包發你郵箱，你先看一段時間，之後再根據咱們的研究內容，拟幾個标題來，咱們一起探讨。”話音剛落，楚然又追問了句：“郵箱沒變吧。”
葉南枝寫字的手一頓，眼眸悄悄擡起又趕緊放下，像是生怕被發現自己這個小動作，搖了搖頭道：“沒有。”
楚然的語氣一直在同一個水平線上，聽不出高興也聽不出不高興，可好在，葉南枝也沒從對方的聲音裏讀出厭惡的情愫。
也還算不錯。
得到回答後，楚然像是突然想起什麽，打開辦公桌旁的抽屜，從裏面取出一枚銀色的鑰匙：“這是學校分給我的教研室，屋子不大，裏面有電腦，你查資料看文獻應該夠用。”
有獨立的教研室，意味着葉南枝不用再去擠圖書館了，這倒是件好事。
只是這個教研室……
像是看出葉南枝心中所想，楚然主動開口說道：“我平日裏要待在辦公室備課，沒事的話不太會去那裏。”
被看穿了小心思的葉南枝有點不好意思。“謝謝楚老師。”
她盡量裝作平穩，掏出自己今日新買的狗狗鑰匙扣，雙手去接那枚鑰匙，想将它和自己宿舍的鑰匙挂在一起。
可對方卻在看見她手裏狗狗的那瞬間，将遞過來的手突然一縮：“鑰匙圈不錯。”
攤開的掌心瞬間攥成拳，楚然用略帶深意的語氣評價道：“勉強稱得上實用，美觀方面一般，至于堅固嘛……不知道和兔子比起來誰更勝一籌。”
“……”
一時之間，葉南枝連呼吸都凝住了，詫異的擡頭，卻又趕緊裝作不經意似的，撇開眼眸。
“看什麽。”楚然的語氣依舊淡淡地：“建築三要素，實用、堅固、美觀，今天早上的課程裏，我不是講過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