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繼新生籃球賽，衛生間裏香豔的一幕之後，楚然和葉南枝都默契地遺忘了那件事。誰也沒再提過。
尤其是楚然，依舊每日神色淡淡地，替葉南枝講解光影和透視。不過随着日子一點點流逝，楚然的教學強度，也越來越大，漸漸地，葉南枝成了整個美術社裏最忙的那個學生。
即使在美術社聚餐當天，也還在對着一張聳高入雲的摩天大樓的圖片臨摹。
鐘表的指針一點點接近五點，可楚然仍然在專注地給葉南枝調整畫面的比例結構。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終于，畫室門口傳來三聲敲門聲。是唐沐。
唐沐作為将葉南枝引進美術社的學長，其實早在很久之前就與葉南枝相熟。
說是青梅竹馬，絲毫不過分。
唐沐的爸爸和葉南枝的媽媽是同事。二人從小就在一塊玩耍，唐沐的弟弟，和葉南枝的表妹李歡又是同班同學，這關系可謂是“親上加親”。
得知葉南枝想進美術社，身為社長的唐沐，更是親力親為地替葉南枝選了一位最優秀的老師。足以見唐沐對她的用心。
“還畫着呢？”唐沐笑得溫柔得體，打斷了二人的交流：“今天美術社團建，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呢，要不今天就先到這吧。”
葉南枝下意識看向楚然，楚然抱着畫板的手，卻沒有要放下的意思。
她看了一眼腕表，确實到了該吃晚飯的時間裏：“既然有活動，那你去吧。”
唐沐借機會跟葉南枝招招手，可葉南枝卻沒急着走：“楚學姐，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唐沐沒想到葉南枝會主動對楚然提出邀請，也跟着附和一句：“對啊，楚然，要不今天一起吧。”
邀請她嗎？楚然明白，唐沐只是打圓場而已。這句話裏，怕是不會有幾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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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你們去吧。”楚然，捏着鉛筆的手重新動作起來，筆尖和畫紙之間摩擦而産生的沙沙聲，再次充斥在畫室裏。
——
約定的火鍋店就在學校附近，出了校門走個五分鐘就能到。唐沐帶着葉南枝趕到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坐下了。
見二人過來，忙向她們招手：“這邊！”
“怎麽才來啊！是不是母老虎不放你走？”率先開口的是美術社的副社長劉光，語氣裏帶着幾分調侃。
唐沐給他一個眼神後，對方趕緊閉嘴，舉起酒杯說自罰三杯。周圍的其他人也跟着轉移話題：“吃吃吃！來來來小葉，她家番茄鍋底是新出的，網上可火了，你趕緊嘗嘗，喜歡吃什麽就撈！”
葉南枝點頭道謝，卻沒急着拿筷子，而是自顧自倒了一杯果汁。
“小葉。”身邊的唐沐看過來：“楚然她……是不是特別嚴格啊，你要是覺得太累，我就再給你重新找個人帶你。”
“不用。”葉南枝笑笑：“楚學姐對我挺好的。”
聞言，唐沐的表情似乎有幾分尴尬：“那就好，我看今天你還不忘了邀請她來，想來你們相處的，應該還是挺融洽的。”
“什麽？小葉你邀請那人來！”劉光喝了三杯後，臉上泛起了明顯的紅暈。他顧不得手裏還沒來得及下鍋的肉片，詫異地看向葉南枝：“你找她來幹嘛，她一來，誰還有心情吃！”
思索一下，劉光又補了一句：“不過就算你說她也不會來，她那種自視清高的人，是不屑于跟咱們這種凡人厮混在一處的！”
“你別這樣說話。”唐沐制止劉光，卻根本攔不住這個心直口快，且喝了二兩酒的小夥子。
“你看楚然平時那樣，跟誰都不說話，就一個人在那，傲得跟什麽似的，說到底就是瞧不上我們呗！我承認，她畫畫的技術确實可以，可那就至于目中無人了嗎？多少大師名家，也沒到她那個地步，更何況她也不是什麽專業人士，人不大譜還不小！”
“小葉，當學長的給你一個忠告：離那個楚然遠點！咱們美術社英才多的是，你沒必要在這一棵樹上吊死！過來跟我們一起學漫畫卡通，不是也挺好的嗎！多可愛啊！幹嘛非得畫那些個黑黑白白的景物啊！”
葉南枝抿了一口杯子裏的果汁，笑容倒是比那橙汁還甜上三分，帶着淺淺的酒窩：“不用麻煩了，我跟着楚學姐挺好的。”
衆人見劉光說了半天，葉南枝都不為所動，于是也就開始打圓場，示意讓大家吃菜。
尤其是唐沐，一連着用漏勺給葉南枝撈了好幾塊豆腐和肉片，安慰葉南枝多吃點。
可劉光卻賭氣似的喝光了杯子裏的啤酒，問葉南枝：“小葉，你看過楚然的胳膊嗎？”
葉南枝懵懵地擡頭，看向對方的眼神裏滿是疑惑。
唐沐趕緊阻攔：“劉光！肉都熟了，別光顧着喝酒，你還是多吃幾塊肉吧！”
“這有什麽！你當初剛知道的時候，不是也很後悔把小葉交給她嗎！”劉光接下來的話，像是一句句咒語，聽得葉南枝腦海內跟着陣陣翁鳴。
“你知道她為什麽從不穿短袖嗎，因為她右手手臂上有一條三寸長的疤痕，是被玻璃割傷的。”
“高二那年，她曾經打了一個初中部的男生，男生的額頭縫了五針，她的手臂也縫了三針，因此落下了疤痕。”
“被打的人，是我朋友家的弟弟，我也是最近才發現，原來她就是當年的人。”劉光又将剛剛清空的酒杯倒滿：“沒想到走了這麽遠，還能在千裏之外的江州大學遇見她。”
“天啊……”周圍的小姑娘驚呼：“這，這得算校園暴力吧，以大欺小，這是妥妥的霸淩啊！”
“小葉，你知道她是什麽人嗎？她手上的疤就是最好的證據。這樣的人不是你這小姑娘該招惹的，你還是趕緊跟她劃清界限吧！”
那頓飯，葉南枝沒吃多少，連筷子都沒怎麽往那鍋裏伸，唐沐給她撈的豆腐和肉也沒怎麽動。
“我看你沒吃多少。”回去的路上，唐沐悄悄問葉南枝：“怎麽了，是被劉光說得不開心嗎？你別放在心上，他那人就是心直口快，沒什麽惡意的。”
其實，葉南枝不喜歡吃酸的東西。剛剛那番茄鍋底，燙出來的每一樣東西都泛着一股酸氣。
可是，周圍大家都吃得很開心，她只能暫時壓下自己心中這點小意見，勉強吃了幾口後，就坐在那一直喝飲料。
“沒有啊，挺好的，番茄鍋底很好吃。只是我今天不太餓。”
到了學校門口，葉南枝一摸口袋，才發現原來在兜裏的鑰匙，由原本的一串，變成零散的兩片。這個鑰匙圈是買玩偶贈的，質量不算好。而現在，原本挂在上面的玩偶不知道勾在哪刮掉了，鑰匙圈也從原來的一環，拉扯成了細長的形狀。
尖銳鋒利的尖端，瞬間劃破了葉南枝的指腹。原本瑩潤的指尖，留下一道泛着紅絲的傷口。
“怎麽了？”
“沒什麽，鑰匙圈不知道在哪勾壞了。”葉南枝将勉強留在上面的兩片鑰匙取了下來，而那個破舊不堪的鑰匙圈，丢盡了垃圾桶。
“鑰匙少了嗎？”唐沐問。
“嗯。”葉南枝點點頭：“可能是掉在畫室了，不過我宿舍有人，明天我再回去取也來得及。劉學長喝多了，你先帶他回去吧。”
旁邊，原本喝得不省人事，身若無骨倚靠在唐沐身上的劉光，一聽見有人說他喝多了，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瞬間又站了起來。
“我沒喝多！誰說我喝多了，我還~能喝！”劉光的口齒已經混沌，腳下的步伐零散不堪。
唐沐趕緊攙住他：“那，小葉，你回去注意些，我就不送你了，到宿舍記得給我報個平安，我會擔心的。”
話音剛落，唐沐像是略有所思，原本想走卻又轉了過來：“至于今天劉光說得，話糙理不糙，希望你也能考慮考慮。”
“我話才不糙！”聽見關于楚然的消息，劉光一時間來了神：“證據确鑿，小同志，我勸你趕緊回頭是岸，跟着哥哥我，或者直接讓你唐沐哥哥親自帶你，哪個不比她楚然強！”
“不對！”劉光突然故弄玄虛地壓低了聲音，左顧右看一番，才接着說：“你別看她現在不說話，那是在那按兵不動，等待時機！等她發現你最脆弱的時候，她就會猛然撲上來，咬住你的脖子，啃你的骨頭，喝你的血！”
劉光一邊說，一邊用手卡着自己的脖子筆畫着：“那可是一頭白眼狼！是養不熟的狼！”
後面的話，逐漸變得混沌，唐沐趕緊攔住他，不讓他繼續發瘋，招呼旁邊的男生按着，要将他帶走。
氣氛開始變得尴尬，唐沐捏着眉心，正想着說些什麽，倒是葉南枝先開口叫住了所有人。
“等一下。”
葉南枝的手不停地揉搓着挎包上的帶子，終于在舒了口氣後，才鼓足勇氣說道：
“楚學姐，她對我很好。”
“我承認沒有看過她的手臂，也不知道她曾經的過往。”
“我只知道，自從她開始教我，從沒對我說過一句重話，也沒有過一絲的不耐煩。”
“她反而很細心，會在上課前細致地選擇好臨摹的圖片，将畫板擺放到最合适的位置，還會替我将繪畫的工具準備好，從開始到現在，我用的每一支鉛筆，都是她替我削好的筆尖。”
“作為老師，楚學姐做得盡職盡責，所以……”葉南枝突然擡起面龐，晶瑩的眼眸被天上的明月映得清亮：“今日的話，我就當沒有聽過。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
“可我現在過得，就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