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雪色茫茫中，副導演用力咳了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尴尬。

“這個，你有威亞的經驗嗎？”

盡管看上去夏星安挺符合要求，身材瘦長、個子也高，但這次副導演要找的可是會吊威亞的替身演員，真不是一般人就能行的。

夏星安自然是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作為一個兼職狂魔，夏星安的技能點異常得多。

得益于他曾經還算不錯的家世，他甚至還練過一段時間的舞蹈。

少年時期的夏星安，對所有的事情都是三分鐘熱度，愛的熱烈，棄得也毫不猶豫，永遠都奔赴在一場又一場的刺激中。

滑板攀岩跳傘街舞……

只要能做的，他都會想要去嘗試。

而這些，最後也全部化為了他打工的資本。

就比如現在，一份高額的替身演員工作，就被他攥在了手裏。

***

雖然替身演員的妝造顯得簡單敷衍，但夏星安換上一身紫色長裙，帶上女子朝天髻的頭套，鬓邊的銀色流蘇綴在發尾不停地晃蕩，看上去竟也好看得不行。

一身塑料廉價制品，夏星安卻穿出了劇中人物該有的仙氣華麗。

不管威亞和打戲怎麽樣，至少副導演過來看到夏星安的打扮，就滿意地點了下頭，心說果然人比人得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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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琳達不知道在她那身昂貴的劇中服飾上下了多少功夫，化妝師都換了好幾個，還硬是沒比過人家一個臨時反串女裝的。

“小夏，等會兒你的打戲不多，但這是仙俠劇，一定要呈現出你真的會飛的感覺，要足夠輕盈漂亮，明白吧？”

夏星安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簡單讓夏星安吊着威亞試了一回，副導演就準備好了拍攝機器，等着謝言幾位主演過來。

武戲主要是這位副導演負責拍攝，夏星安也就沒挪地方，打了會兒盹，又蹭了頓劇組的午飯，才等到主演們換組趕來。

謝言這次換了妝造，穿着一身墨色祥雲錦繡樣的束腰勁裝，腰間挂着白色玉佩，眉飛入鬓，比昨日多了幾分俊朗。

不過他眉目間依舊有着恰到好處的溫和，仿佛是天生的好脾氣。

他徑直走來，眼神從夏星安身上掠過，陌生又平靜。

但下一刻，他似乎發現了什麽，猛地一回頭……

看清楚面前這人的樣貌後，謝言瞳孔都跟着縮了一瞬。

而被他看着的“紫衣女子”正打着哈欠，瘦長白皙卻骨節分明的手指撐着下巴，脖頸處的喉結小巧又突出，無不在昭示着他是個男子的事實。

似有所覺，夏星安也回看過來，鬓邊的發飾都緊跟着劃過一個活潑弧度。

看到是謝言，夏星安又扭過頭，平淡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謝言則是微微有些出神，大概是驚詫，又或許是疑慮，目光凝在夏星安身上足足有好幾秒。

這是夏星安？

謝言眉頭微皺地想。

怎麽換了身衣服，連一身的氣質也給換了。

略怔忪了下，謝言便很快收斂好自己的神情，往前走了幾步，與夏星安徹底錯開了身影。

副導演看人到齊了，就開始着重講這場戲的走位。

謝言垂頭認真聽着，表情依舊溫和，只不過偶爾瞥過夏星安的眼神，卻不可避免的帶上了點複雜。

夏星安則完全沒有回望過去，只當不認識。

副導演講完戲，順帶提了一嘴夏星安的身份：

“這是給小琳達替身的演員，等會兒應該和謝言有對手戲，你們好好配合，争取一次過。”

謝言應了一聲，順勢将目光看向了夏星安。

夏星安這次的眼神倒是沒有避開，兩人視線在空中相碰。

一時間，氣氛變得古怪又沉默。

謝言抿了抿唇，想到昨天的事兒，想說些什麽，但心底那份對段揚的厭煩又讓他如鲠在喉，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而夏星安早就移開了目光，不怎麽在意的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袖。

到目前為止，夏星安對謝言的感覺，也只是一個不喜歡的陌生人罷了。

既然是陌生人，那就不必要浪費什麽功夫和時間去交流。

等威亞老師過來幫忙檢查了一遍裝備，夏星安就往後倒退了幾步，被拉扯着緩慢升空。

空中的視角很新奇，天地間的景色都逐漸變得壯闊。

夏星安覺得自己體內向往刺激的血脈在慢慢複蘇，神經猛地跳動了一下，讓他克制不住的有些興奮。

冷風和雪花往他臉上撲，但越冰冷，夏星安就越是覺得心髒在發熱。

這種冒險又作死的快樂，真的很容易讓人上瘾。

呼了口氣，夏星安握了下拳，慢慢讓自己激動的心情冷卻下來。

維持好身體平衡，夏星安立在空中，寬大衣擺被風一吹，如飄帶似的被拉成長長的一道。

謝言這邊也調整好了威亞，沖着副導演打了個手勢，表示自己也做好了準備。

副導演坐在攝像機前，點頭示意開拍。

霎時間，一群黑衣蒙臉的群演就蜂擁而上，朝着前方的謝言襲來。

謝言天生帶笑得眉眼都在這一刻淩厲了起來，仿佛真正成為了劇中人，在威亞配合下不斷翻身側踢旋轉，一系列的動作都完成得極為漂亮。

副導演緊盯着攝像機，看到謝言行雲流水般的打戲，忍不住叫了聲好。

而對比謝言花裏胡哨的動作，夏星安的打戲就顯得輕松得多。

他只需要吊在更高的半空中，和天空并不存在但後期會P上去的特效戰鬥一番，等到戰鬥快要終結，“她”就會從天空飛落而下，接住受傷的謝言。

不過夏星安只需要飛下去就好，抱住之後的感情戲是要切近景的，會換小琳達親自上場。

夏星安很是盡責地在空中比劃了一番，餘光注意着謝言的動作，等時機一到，就借勢從空中飛速而下。

輕薄的袖子和衣擺一起飄在後面，從地面看去，夏星安整個人被裹在一團淺紫色衣衫中，輕飄飄的，又莫名帶着幾分力度。

就如同真正的仙人，夏星安的姿勢漂亮又輕盈，仿佛生來就能在空中飛。

而同樣被威亞吊着的謝言，也正放任着自己的身體在不斷下墜。

他眸中夏星安的倒影，也由一個小小的點，逐漸放大成一個朝自己奔來的影子。

謝言看到夏星安眸子中滿是堅定，衣服被風吹的簌簌作響，空中飄着的雪花都撲在他的眉間。

這麽不合适的女子妝造放在他的身上，配着背後的漫天風雪，竟也意外地讓人驚豔。

可能是下墜的速度太快，謝言的心髒在快速跳動中竟隐隐有些錯了節拍。

一米、半米、十公分……

謝言感受着對方的靠近，呼出的白氣都快要落到對方臉頰上。

最終兩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謝言的腰也在這一刻被夏星安的手臂攬住。

盡管隔着衣服，謝言卻能感受到自己腰上多出的那一份熱度。

夏星安很瘦，胳膊也沒什麽肉，和自己後腰相接觸的地方甚至都有點咯人。

但意外的，謝言并沒有覺得惡心或者難以忍受。

甚至在這一刻，謝言也忘了對面這人是段揚的附屬品。

這個飛身接人的場景看似過了很久，但實則在其他人眼裏，也只有短短幾秒。

還未到地面，夏星安就收回了自己的胳膊，雙腳重新踩在堅實的地面上，感受着自己血液裏那份叫嚣着的刺激在一點點回歸平靜。

深呼了兩口氣，夏星安臉蛋都被冷空氣染紅，眼神中甚至還帶着隐隐的興奮。

吊威亞果然很棒，夏星安忍不住想。

另一邊，謝言則垂着眸，借助腰腹力量站在了地上，還被威亞拉扯着微微後撤了兩步。

短短一瞬間，他和夏星安就又回到了不遠不近的距離。

工作人員倒是反應迅速，聽到副導演叫“卡”的聲音，知道這幕戲是過了，便快速朝着兩人走來，幫忙脫掉威亞設備。

夏星安被捆住的四肢重新得到解脫，還沒來得及活動一下，就忽地聽到謝言喊了自己的名字。

“夏星安。”

謝言站在不遠處，看着夏星安的側顏，在血液中還未徹底散盡的沖動迫使他叫出了聲。

可喊出口，謝言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就這樣頓在了原地。

夏星安略一愣，也沒回應，轉過頭離開了。

夏星安只有一場戲，拍完後就脫掉女子的長裙，換上自己胖乎乎的面包服，迫不及待地去找財務領了工資。

劇組為了讨喜，工資也是用大紅封裝着，厚厚的一沓，拿着就很有重量。

夏星安一晚上的郁悶都在拿到錢的這一刻，徹底煙消雲散。

眉目重新煥發了光彩似的，眸中都熠熠生輝地發着亮。

副導演拍得很順利，很滿意夏星安這個小替身，拍了拍他的肩道：

“我們這部戲快拍完了，之後用替身演員的時候不多，我給你推到一個群裏，那裏時常需要能吊威亞的打戲演員。

你吊威亞飛得不錯，到時候會有劇組找你的。”

夏星安哎了一聲，彎着眼睛，聲音清脆脆的。

副導演聽着，心情都不由得跟着好幾分。

果然，年輕的力量就是能感染人。

哼着自己編的小曲，夏星安想到兜裏的大紅包，十分奢侈地掃了輛共享電動車騎回去。

等到一回家，他就悶頭睡了個昏天黑地。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夏星安才昏迷似的從夢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