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尺到最後還是沒肯告訴安城,“我在努力去懂”是什麽意思。
陽臺那晚——
就在丫頭抱着煙,正琢磨的時候。
唐曉突然從她嘴上奪了下來:“小白癡,你不是列了【100件事】,好奇想去嘗試麽?”
丫頭張牙舞爪地搶煙:“嗯啊~”
“那…你為什麽不在【100件】裏再加上一件?”
“什麽?”
“去喜歡一個人。”
白尺想想:“無聊。我不好奇這個。”
“無聊?”唐曉高她半個頭,帶着煙壓下來,妖冶的眼尾一勾,“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大腦內的多巴胺分泌,刺激腎上腺激素。兩個人意識交融,自我個體的界限崩潰,一邊痛苦一邊快樂…...”
說話跟打彈似得:“……這麽有意思的一件事,是誰告訴你無聊的?嗯?”
白尺被她的氣勢壓到牆角,嘴巴發幹:“我…我爸告訴我的。”
“你似不似灑?”唐曉吸了口煙,吐到眼前人的臉上,“你列的【100】件,很多不就是你爹之前不許你幹的?”
“對…對啊。”
“你爹就是不許你戀愛,才告訴你戀愛無聊。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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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唾沫一滾,結巴:“是、是這個道理吼。”
屋裏闫盼晴笑得要死過去:“沃日,唐曉,我他媽之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有這技能?挑撥人父女關系,還說的一臉正義,你他媽是怎麽做到的?啊?哈哈哈哈——”
曲念念趕緊跑出來,将白尺帶離戰場:“就是,唐曉你別教壞白尺,什麽亂七八糟的都是,爸爸媽媽不許我們戀愛是為了我們好,我們還小。”
“就是,”闫盼晴敲床,“小白癡,你別理唐曉啊。還有念念,我們三兒以後都得離她遠點。”
陽臺上的人也笑,曲線婀娜的身子前後蕩了蕩:“事實麽~”
說完,她頓三秒,将指尖的煙按滅:
“不過,小白癡。既然你不喜歡安城,那你就沒有資格和他一輩子。也就意味着,你要做好離開他的準備,明白了麽?”
那夜,微涼。
懵懵懂懂的某人縮在床角,半宿沒睡。
等下午吃過飯。
安城帶着白尺、并肩坐在公交最後的座位上。
現下一個白色polo衫,運動短褲,明眸皓齒。另個寬松t袖,牛仔休閑,龇牙咧嘴。
“我們這不是又回大學城了麽?”丫頭扒着在窗戶上盯外面看。
“對,要給你看的東西就在那。”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兩個人就随便聊天打發時間、天南海北的聊: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正義的對立面不一定是邪惡,而是另一種正義。《幽靈公主》就很典型,它并沒有單純的去聲讨人類對自然的破壞,而是刻畫人與自然之間的矛盾。人和自然到底誰錯?”
“我明白你的意思,阿城,但是這太複雜了。對孩子來說,巫婆就是壞的。你沒必要把問題上升到整個世界的生态觀。太高了。我想做的動畫,是給孩子想象力。比如單純告訴他們,蝌蚪長大不一定是青蛙,也可能是平底鍋。”
“噗——”安城兩肩抖,手抵在唇邊笑,“小布丁,你太天真了。就算你告訴孩子,他們早晚也會認清實事,蝌蚪只會變成青蛙。”
白尺昂着脖子,瞪他:“那我也希望是晚一天,而不是早一天。至少可以多一天對世界好奇……”
【人吶,與志同道合的人聊天,即使争吵也很坦然。】
一路上,
從彼此對動畫影視的理解,聊到最近剛剛上線的片子。再聊到學校課程的講義。
不約束,沒有桎梏。
這是只屬于他們之間的默契。
等車到站。
熙熙攘攘擠滿了人。
還有很多沒來得及回家的學生,拎行李在公交站臺等車。
安城怕丫頭被擠,全程将她摟在自己懷裏。
惹得一路上的女生頻頻回頭,紅臉,交耳私語。
“那男生怎麽那麽高…好帥…”
“就是啊,笑起來好幹淨…”
…….
白尺聽見、突然扭頭,銅鈴大眼盯着那些女生瞪。
差點沒把人吓個半死。
“你幹嘛?”安城也沒想到,反應過來後趕緊将她掰回來,笑笑朝女生們賠罪。
略尴尬。
等走遠了,才低頭問:“你瞪她們幹嘛?”
白尺皺眉:“好奇。為什麽她們會覺得你帥?還臉紅?”
聞言的人一愣:“難道你不覺得我帥麽?”
“嗯,我覺得畫室的石膏更帥,無論是五官,還是比例……唔……”
“閉嘴。”安城黑臉、夾住她的嘴巴,唬道,“我陽光帥氣、善良可愛、溫暖又治愈,你居然拿我和石膏比?嗯?”
兩個人邊鬧邊往目的地走。
“#¥%&*&%%¥#~”丫頭出氣兒的地方被封住,小臉通紅,貓爪子在安城身上亂撓。
“好了好了~”身邊的人被撓的癢癢大笑,趕緊還她自由。
“你小子欠兒蹬是不是,居然……”
白尺正說着,細長的手臂突然被人拉住。
“小布丁,到了——”
夏日的穿堂風從皮膚上輕柔拂過。
安城就抄兜站定在那裏,彈了她一劑腦門。眉眼揚、意氣風發:“你轉身。”
日後若幹年,白尺總在做夢的時候,想起今日轉身的這一瞬間,這個夏天,還有那一劑腦門。
半舊不新的學生創業公寓上,挂着嶄新的牌子——
【Oath手繪動畫工作室】
國慶的七天,安城幾乎也沒怎麽在家。
早出晚歸。
說是工作室裏的拷貝桌剛到,要檢查組裝
白尺無聊,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裏畫畫。
這大概是她十九年裏,除了吃飯睡覺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了。
老白說,大學前就是量的積累過程,一定要多畫,畫到那只筆像長在自己手上一樣。就可以質變了。
他将白尺這麽多年畫的畫、全都收在後院一間三十多平的房裏。
一摞一摞。
成千上萬張。
史樂童之前玩笑,說讓白尺教教他,怎麽才能當上省狀元。
白尺撓頭想了片刻,将自己右手食指和中指第二節豎給他看:“喏,大概就是要這樣。”
眼前人的臉色突然一變,盯着那因常年握筆、變形到扭曲的骨節,渾身一寒。
——比你優秀的人,果然比你還努力。
史樂童咽了口唾沫、心口發酸:“……不、不疼麽?”
“這疼個毛線。”
白尺無所謂謂的樣子,龇牙咧嘴朝着人笑。
向樂而生大概是種天性。
國慶假期結束後,所有人又繼續着之前散漫而悠閑的大一時光。
唐曉和闫盼晴還是老樣子,如果老師嚴,要點到,那麽她們就去上。如果不嚴,就翹掉。
至于出去幹嘛?
白尺和曲念念每次這麽問,得到的回答都是充滿妖風的邪笑:“嘿嘿嘿!”
……
安城則還是學校和工作室兩邊跑。
不過,聽他說、好像這兩天就能竣工。
上次去的時候,因為創業公寓還在整體粉刷,所以簡單瞅了眼,他們就出來了。
安城答應過,等全部整理完畢,第一個帶她去。
——
白尺盯着窗外的風景,對那即将對撞的未來滿滿憧憬。
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于她而言就是離開老白、獨立對面這個世界的成人禮。
她突然覺得背脊發癢,
那裏,像是要長出翅膀——
“小白癡,姜老師讓你去趟他的辦公室……”
星期一的設計素描,上課鈴聲還沒響,史樂童突然興致昂揚的跑過來,“……你快去快去~”
白尺從剛才的神游中晃過來,瞪他一眼:“去就去呗,還快去快去?”
他滿頭的汗水:“你知不知道姜老師找你什麽事兒啊?天大的事兒,還這麽淡定?快快快,邊走我邊跟你說。”
“唉~”白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連拖帶拉的給拽走了。
等安城到教室上課的時候,沒看見丫頭人。
随口問了曲念念一句:“小布丁呢?”
也都熟人了,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小布丁指的是誰。
“被姜老師叫走了。”
“哦~什麽事?”
曲念念盯着四周瞄了兩眼,神神秘秘湊過去:“你知不知道學校動畫工作室招新的事?”
安城聳肩:“很正常啊,畢業走了一屆,自然會從新的一屆裏選人補充……”
他頓住,才反應過來:“……難不成?”
“對對對,就是小白癡。我剛剛親自送過去的。”
接話的人是史樂童,大步流星邁過來、拍拍胸脯:“而且啊,這一屆工作室是姜老師親自帶。可想而知他對白尺有多看重了……”
“前幾屆有個學長,也是姜老師親自帶的,相大畢業後直接去了美國LIN讀研深造,聽說就是姜老師親自給寫的舉薦信。真看不出來,這老師平時都一副懶散的樣子,原來這麽牛逼——”
“不過安城,應該用不了多久,老師也會找你了。畢竟你的水平也是擺在那的。”
史樂童叽叽喳喳說了一大堆。
安城也沒聽進出幾句,笑笑擺手:“才大一,我還沒考慮這些事情。”
“要考慮啦,機會當然是越早越好啊。”
“是麽~”他又笑笑,心思有些繁雜。
安城是不可能跟學校工作室的,在他入學的時候就打算好了。
只是,小布丁她——
就在一群人紮堆正聊的時候,教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白尺蹦跶進來,嘴角挂不住的笑意。
“這麽快?”史樂童驚訝,怎麽感覺自己前腳剛走她後腳就出來了,“怎麽樣啊?姜老師和你說了?工作室的事?”
“說了。”
史樂童見她春光滿面的樣子,也笑:“那看來這事兒是成了啊。”
“沒啊。”
……
???
“怎麽了?什麽情況?為什麽啊?”曲念念他們聞言,趕緊全都圍了過來。
連翟雪都留神想聽一耳朵。
白尺搖頭:“不為什麽啊,學校工作室的發展方向、和我想要的不一樣。”
安城修長的手指在畫板上頓住,筆尖沙沙的聲音停下。
陽光一照,
他笑了。
“我還以為你會答應呢。”
丫頭聽見後,哼一聲,湊過去單指勾起他的唇壁:“獠牙呢?工作室都帶我去看過了。還裝什麽裝,大灰狼先生?”
安城拿開她的小拳頭,握在自己手心裏,嘎嘎嘎的笑,整個身子都在抖。
白尺也彎眉,将手抽出來、又重重一拳定在安城的心口。現下,他坐着,她站着。
白尺低頭:“你明明知道,我一定跟你。”
只有安城的能力和野心,能讓她到達夢的彼岸。
無關愛情——
這是他們的約定,他們共同的夢想,一起将中國傳統手繪二維動畫發揚下去。
四目相對——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收藏摸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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