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怎麽知道?”曹澤眼睛瞪得老大, 問他。

“猜的。”

“猜的?”

闫盼晴總是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想管這事, 不想參與這事。可她若真的這麽想, 那就應該直接把地址給了白尺算了,省的小丫頭再去煩她。

反而這樣遮遮掩掩的……

安城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個, 那就是唐曉已經和闫盼晴聯系過了。

“對,猜的。”他沖曹澤努了努嘴,示意他先吃飯,“你吃完飯,回家好好待着, 等我消息。”

“可是……”曹澤說到一半, 正好和安城剛擡起來的視線對上,身子一愣, 僵直的把方才的話口又收了回來,改口結巴道,“那那你有、有消息,第一個通知我。”

旁邊的徐岩州, 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就放心吧,就算不為了你, 喏——”

他擡頭用下巴指了指房間裏:“為了那一個, 安城也會管這事的。既然他決定管了, 至少比你們這些沒腦子的人胡來的好。”

正吃飯的人,點點頭,也瞥了眼房間的門, 淡淡的“嗯”了聲。

他端着碗,推開門的時候,丫頭正躺在床上,面朝牆,枕着手臂身子半蜷縮在一起。

安城看她這副樣子,嘴角噙着笑意,在門框上輕輕扣了兩聲:“我能進來麽?”

“不能。”

聞言的人“哈——”一聲,大長腿邁進來将門關上。走到窗邊,幫她把窗簾拉開:“所以,你是因為闫盼晴不肯告訴你地址發火?還是因為白叔說狐朋狗友發火啊?”

“我什麽時候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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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發火?現在白眼都快瞪到後腦勺了。

安城笑着,将飯碗放在書桌上,自己靠窗坐下,面朝着床上的人:“那讓我猜猜啊!”

他捏着下巴:“你想去看看唐曉,可又覺得闫盼晴說的有道理。那是唐曉的家事,且不談你沒有能力管,即便有能力,那也不是你該管的。你不知道當同學、當朋友的應該做到什麽程度才不算越軸,對不對?

安城見那背影不說話,又接着道:“心裏正糾結呢,又剛好撞在白叔的槍口上,脫口而出就頂撞白叔,但幾乎是同時你也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有點過分,所以麻溜躲回自己的房……”

床上的抱枕、公仔劈頭蓋臉地朝人砸了過來:“你那麽厲害,怎麽不去當心理醫生?”

被人笑着一一接住:“現在……是因為心思全被我說中,所以惱羞成怒,想要殺人滅口?”

“你……”床上的小東西終于坐了起來,“你是想打架麽?”

“誰要和你打架。”安城被她簡單直率的暴躁逗得嘎嘎笑,食指并拇指把小臂上的線衫往上提了提,朝她招手,“先過來吃飯。”

床上的人又摔回去:“不吃。”

牆上壁式空調的排風口來回擺動,暖氣覆在冰涼的窗戶玻璃上液化成霧。

屋子裏靜悄悄的。

安城無奈呡呡嘴角,抱着那些抱枕公仔起身走到床邊。

他想自己這輩子最長久的耐心,大概全都給了這丫頭了。

他将懷裏的抱枕放好,“擔心唐曉,就去看她,地址我幫你查。覺得自己剛才話說重了,就去跟白叔道歉,我陪着你去,嗯?好不好?”

聲音又緩又清,又柔又軟。

叫白尺心頭一顫,僵了片刻,身子緩緩轉過來:“阿城,我真的可以去看唐曉麽?”

“傻瓜,當然可以。”安城彎腰,兩手托住她的手腕,将人拉了起來,“每個人的價值三觀不同,對待朋友得方式自然也不同。無論唐曉是怎麽想的,你去見她,親口問她。”

安城将人領到窗前,按着她的肩膀讓人坐下:“不就知道了?”

丫頭皺眉沉思了片刻,嘟着嘴:“有道理。”

“要是覺得有道理,就趕緊吃……”

飯字剛到嘴邊。

某人已經自己抱着碗,大口大口地将米飯往嘴裏送:“那你查到了地址,立刻告訴我,好不好?”

這情緒真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安城彎腰撐在書桌上,手指捏開她嘴邊的碎發,胸腔顫動,笑彎了眉:“好~”

笑得白尺臉頰一燙,別別扭扭的将頭轉了過去。

從前橫沖直撞的小煞筆,開始尋覓,開始顧慮,開始細膩。

無論是友情,還是與安城之間的愛情。

今年的陰歷年來的特別早,學校放假又放的晚。所以,相城的學生在正月二十三正式步入寒假的同時,也步入了春節的倒計時。

各大商場裏,因層出不窮的新春活動,紅紅火火熱鬧極了。

老白看閨女因為昨天的事情悶悶不樂的,總是尋思着找個機會帶她出去逛逛。

“你不要新衣服麽?”

“不要!”白尺卻把自己關在後院兒的畫室裏,想畫畫打發時間,順便等安城的消息。

“還在因為那事生氣?”

“什麽事?”

“……我說你的朋友……是狐朋狗友……”

白尺眼珠子翻上天花板,轉了兩圈,想想唐姑娘和闫姑娘種種的惡劣事跡:“爸,你說的挺對。”

“?”這突如其來的贊同,把老白卡到嘴邊的道歉給壓了下去,“丫頭,我……”

“可我就是喜歡和她們一起玩。”

說話時,嘴角露出淺淺的酒靥兒。頭發長到了肩膀,微微內扣,左邊乖巧的掖在耳朵後面,右邊蓬松的順在臉頰邊上。

大眼睛從畫板上擡起來。看得白茂哲心口一驚。

是什麽時候?

他從小拴在褲腰帶上的那個假小子,已經出落成這麽标志的大姑娘了。

“爸?爸!”白尺晃他,“你發什麽呆啊?”

“沒,沒有。”白茂哲搖頭,吸了口氣,“丫頭,明天有空,我帶你去把頭發剪了吧。”

“為什麽?”

“你以前不都是短發嘛。方便。”

白尺想了想,搖頭:“不要。”

阿城說,她這樣好看。

這回答倒是有點出乎預料了。爸爸寬厚粗暴的手掌“啪”得一聲合在一起,來回揉搓,眉目展開:“嘿呀,我閨女長大了啊。是真不聽我話了啊。”

“爸你是覺得我這樣不好看麽?”

“沒,好看,好看。你畫畫吧,我去店裏逛兩圈,不打擾你了。”老白背手哈哈笑,從畫室退了出去。

真的好看。

就是和她媽媽……越來越像了。

待人影消失,白尺指腹撚着筆頭磨了片刻,緊跟着起身,披上厚外套也準備出去逛逛。

安城從早上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她有點坐立難安。

可這剛轉開門把,咔嚓一聲。就見她那個爹又從院門外退了進來,腦門都擠在一起,滿臉黑氣:“白尺,有人找。”

“誰啊?”丫頭正狐疑呢,等側目見到來人之後,就不難明白為什麽老白的表情那麽難看了。

闫盼晴此刻正登着八厘米高的靴子,穿着漏肩的黑色皮革裙,濃妝豔抹、哆哆嗦嗦的站在她的面前。

“小白癡,可算找到你了。”人說完,拉起丫頭的手就往外沖。

“哎,去哪啊。”

“你不是要去找唐曉麽?”闫盼晴靴子踩着地上生硬的響,鼻尖被凍得通紅,“跟我走。”

說完,吸吸鼻子,壓根沒給白尺反抗的機會:“大爺的,外面怎麽這麽冷。地方還這麽偏,你知道我找你家找了多久麽?”

“這誰啊?”老白吼着跟上來。

卻被白尺給招了回去:“爸,沒事,是大學舍友,我跟她出去一趟。”

“就是,叔叔,我們年輕人的事嘛,你就別跟着參和了好吧。我們走。”

“嘿,你……”

本來就一米六七的個子穿了八厘米的高跟鞋,步子一跨,搞的丫頭不得不跟在後面小跑了起來,頭扭回來吼:

“爸,你別擔心,晚飯前我肯定回來,有事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啊。”

可直到坐上車,被闫盼晴粗暴地綁上安全帶,白尺才發現,自己手機忘在了畫室,根本沒帶。

“你怎麽突然跑來我家?”

“不是你吵着嚷着非要去找唐曉麽?”

“那不是你死活不讓我去麽?”

闫盼晴盯着她理直氣壯的樣子,抹了把側臉的唾沫星子:“你再吼我試試,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從車上丢下去。”

丫頭被吓住,噓聲:“你怎麽又突然想通了,還親自帶着我去?”

話畢,身邊的妖孽沉默了片刻,才一改方才游戲的表情,扭頭盯着白尺,眉眼軟下來:“唐曉原本不準我告訴你們的,可……小白癡,我搞不定了。”

兩個人從老城區到市中心,一路加上堵車,居然開了将近兩個小時。

最後車在東湖西路地一家商務會所停了下來。

冬天黑的早。才五點多的天空,就已經像是被水墨刷了一層灰蒙蒙的霧。

大概也是夜幕來襲的緣故,眼前的建築開始由內而外地透漏一種張牙舞爪魅惑。

闫盼晴問司機要了件皮坎肩,囑咐他去停車場等着。自己帶着白尺筆直朝沉金色的會所大門沖了過去。

丫頭拽着她的衣袖,乖巧且惶恐地跟在後面:“盼晴,我們來這裏幹嘛?”

“唐曉就在裏面。”她兩手抱着手機,飛快打字,眼都沒擡,沖着身邊跟過來的服務生,“人呢?帶路。”

二十出頭的小哥堆着滿臉的笑意,彎腰畢恭畢敬地指着舞池廳:“我這就帶您過去。”

接着,經過五十多米酒色.情.迷的回廊過道,跟進了盤絲洞似得。還沒等白尺緩過神來,門一推,撕扯般的音浪就撲面而來。

耳膜一嗡,連帶着腦仁都疼。

這還不到六點,可商務會所的舞池廳裏滿滿都是人。

空氣中到處彌漫着煙酒的味道,聲音壓的耳朵陣痛,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在舞池裏瘋狂的扭動自己的腰肢和臀部,面目猙獰。只在追光燈偶爾從他們頭頂掠過時,顯出一絲人形。

白尺第一次來,從前唐曉總吵嚷着要帶她來,說是什麽人間天堂。

她五官瞪到最大,盯着眼前的景象,湊到闫盼晴跟前不由感嘆,音量幾乎是吼出來的:“好壯觀啊~”

闫盼晴聞言,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斜了眼,只笑,也不應話。

一個個在裏面搖的連他媽都不認識了。

壯觀個屁。

一旁的服務生帶着她們兩個人,擠擠靠靠終于走到了舞池最裏面的貴賓席卡座上。

轉身過來,迎合地指了指趴在血紅沙發上爛泥般的癱軟身體:“哈哈——唐小姐像是盡興,多喝了點。”

嬉笑剛落,沙發上的人就懶散地換了個睡姿,趴着的半張臉轉了過來。

……

那半張臉——

白尺怔得捂住嘴,眼眶被熱淚一燙,心口苦到發酸……

昔日霸道強勢的唐曉,現下口紅溢在嘴邊粘着碎發,眼影糊成一團,顴骨下凹,顯出兩條猙獰的臉部輪廓線。

整個人狼狽不堪。

闫盼晴暗滅手機,見狀,眉都擰在一起,擡手指着沙發上圍得一衆少爺:“誰他媽讓你們把人灌成這樣的?”

“唐小姐她自己要喝……我們攔也攔不住啊!”

攔不住?他們才恨不得唐曉喝死,那每個人這個月光酒水提成就拿到手軟吧。

“都他媽給我滾蛋。”闫盼晴将白尺拉到自己身後,把卡座沙發通向外面的窄道讓出來。不耐煩的轟人。

三四個長相俊美的男子,緊身的黑襯衫解了三四個紐扣,胸口都袒露在外面,唇角一勾邪魅的笑,臨走前還伸手到白尺面前,要勾她下巴。

大概是這種場所少見這樣的大眼奶娃娃……還穿的跟北極熊似的。

“滾蛋。”闫盼晴把鹹豬手甩開。等到卡座騰空了,将白尺推進去、到唐曉身邊,一邊咒罵一邊心疼,“看見沒,這就是她不想見你,不想見曹澤的原因……把自己整的跟個鬼似的。”

沙發上的人咿咿呀呀兩聲,抱着肩膀蜷縮在沙發的角落裏。

紅酒的汁液從嘴角流下,混着口紅已經幹涸凝固成一道猙獰傷疤。

白尺紅眼,将唐曉的頭抱起來,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盼晴……這這到底是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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