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事故, 随着新年鐘聲的響起落下帷幕。

這一年的曲折被編制成五線譜,埋進了少男少女的成長默示錄裏。

闫盼晴一家的日本之行結束, 在開學前兩天的時候, 就迫不及待的來電話問候。

幾乎是一前一後,曲念念的電話也打了進來, 詢問白尺開學報道的時間。話一多,兩人慢慢就聊起了這一個多月內發生的事情。

聽到白尺手受傷,曲丫頭在電話裏哭腔就揚了上來,吓得白尺也沒敢多說,直叫她別擔心。

嘛——

反正, 無論好的壞的,

不知不覺,這一個不比尋常的寒假, 也就在白尺右手細胞重組的過程中,慢慢流逝了。

她偷偷掏出了自己的速寫本,扉頁上明晃晃的三條杠,一百件事。如今羅列整理, 劃去數十餘條已經完成的。

她在剩下的當中,挑選了一個最迫不及待的, 作為開學送給自己的賀禮。

紋身。

唐曉陪着一塊去的。

可回來的時候, 曲念念和闫盼晴只看見唐曉在自己左邊胸上鎖骨下, 紋了一顆籃球。勾筆線條剛起淤青,籃球上的紋路都紅腫了起來。

曲念念光看着都覺得有可疼:“這剛過完年開學,多不吉利啊。我媽媽說, 紋身刺青都是不愛護自己的身體,屬于自殘的一種傾向。”

“哦~那你媽媽有沒有說過,話多屬于腦殘的一種征兆啊?”

“……”

Advertisement

唐曉怼完,把衣領理好,撈了根煙往陽臺走,盯着念念一臉的委屈樣哈哈大笑起來:“沒事兒,你是早期,還有的治。”

而另一邊,闫盼晴把白尺壓在牆角,勾着嘴角:“小白癡?你紋的什麽呀?紋在哪了啊?”

“不給你看……”

話沒講完,眼前人就已經準備上手把人扒個精光:“就給我看一眼嘛,又不會少一塊肉。”

“你流氓!”

“嘿,我流氓的樣子你還沒看到過呢!”闫盼晴舌尖舔唇,色.眯眯的眼神做出一種狼要吞羊的氣勢,故意逗她。把她按在床上,“是不是也紋在鎖骨上了?嗯?”

“哎呀,盼晴,你能不能別鬧了,白叔臨走前是不是囑咐過我們,小白的手剛拆了石膏,現在還處于非常時期,要我們幫忙照看。你倒好,盡在這兒添亂。”

曲念念拉扯着将兩人分開。

結果三個人打作一團。

陽臺上的唐曉堵耳朵......吵死人了。

時光荏苒。

新的生活從那個紋身開始,一切如舊。可你再仔細一點,就會發現,一切好像又都不一樣了。

曲念念慢慢察覺到,唐曉和闫盼晴變得乖起來,她們不翹課了,雖然還是經常走神心不在焉。可狀态和之前那種醉生夢死,今朝有酒的感覺不同。

闫盼晴開始學着管理自家的産業,聽說她爹這次日本之行,拿下的那個溫泉酒店的項目,就被她給撒嬌要了過來。用闫盼晴自己的話來說,她就是在目睹了唐曉的慘狀之後決定開始振作的。

這樣,至少爹媽日後離婚的時候,她能自己喂飽自己。

雖然曲念念對這種天天抱着自家爹媽會離婚的想法不敢茍同,可盼晴開始要學着自立根生這一點,卻值得欽佩。

雖然……她的根早就植在了她爹那顆參天大樹上。

唐曉就更是離譜得超乎曲念念的想象。從前那個風流的唐大小姐,居然開始跟着她出入圖書館了?

雖然……讀的也不是什麽正經書,而且定力有限,二三十分鐘就得出去溜達一圈,抽根煙,放松神經。

至于白尺嘛,

安城那邊正式拍板,定了原創動畫大賽的短片。開學是三月初,到十月份,他們還有七個月的時間,要完成一部4分鐘左右的原創動畫短片。

從前期的人物、場景設計,Animatic(動态腳本:将文字劇本轉化成動态畫面),到Layout構圖細化,再到原畫,修型,動畫,上色,合成,配音,剪輯。

所有這一切統統要在七個月內完成。說實話,連季石武這種畫了一輩子動畫的人,都替這些孩子們捏了一把汗。

動畫中實現靜止到動态,主要是靠人眼的視覺殘留效應。由視神經的反應速度造成,其時值是二十四分之一秒。所以通常二十四張畫面連貫播放就會在觀衆眼中呈現一秒的動态。這樣的節奏,行內管它叫作一拍一。

而現今中國還保存的傳統二維手繪動畫,絕大多數是采用的是一拍二的模式,即一秒十二張畫面。折算一下,4分鐘左右的小短片,大概要畫4*60*12=2880張動畫。

而這還僅僅只是線稿的工作量。

史樂童也提過用Flash代替手繪,但是安城想也沒想就拒絕了。Flash制作出來的動畫多數是動作補間,均由電腦生成,快,速度确實是快。

但是,絕對不是安城想要的動畫。

他有他的固執。

這家夥原本就是個比白尺還頑劣的動畫原教旨主義者。

所以從一開學,白尺,安城,史樂童,和季老爺子,幾乎是所有的空閑時間都埋在了工作室裏。

從前期創意開始。忙的熱火朝天。幾個人一下課就往抱着相機往南平區跑。晚上回來又接着畫。

曲念念怔得發現,宿舍裏就剩她一個人……還停留在原地踏步了。

書桌上鋪滿了各類證書的報考資料,考前突擊。她側目瞥了瞥窗外懸空的白月光。

想做的一件沒做,不想做的件件躲不過。

那一刻,曲念念突然有點心慌了。

周末早晨。

唐曉坐在床邊,看剛從圖書館借來的《亂世佳人》,她最近大概以兩天一本的速度,囫囵吞棗地啃了數十本諸如此類的小說。

白尺眯眼還在鏡子前面洗漱,昏昏欲睡。

而從前總是最早起床的那個,今天卻成了最晚的一個。

“念念,起床啦。”唐曉在下面敲床板,“今天周末,不早點去占位,圖書館要爆滿了。”

結果上面的人懶洋洋的回了一句:“我今天好累,不想去了。”

這倒是稀奇了。連白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咀嚼着滿嘴的泡沫:“念念今天怎麽了?可從沒見你這樣過啊。”

“我也不知道,就感覺渾身沒有幹勁兒。”

話畢,方才還端着書一本正經的人,突然一下子把自己挂在椅子上:“哎呀,我也裝不下去了,他媽的,當好學生真累。”

白尺叼牙刷,揉着眼屎從洗手間走了出來:“唐曉,你別diss人好學生,誰好學生天天泡在圖書館看小說的啊?”

說着,把那本《亂世佳人》提溜了起來,湊到她面前搖擺。

“你懂個屁,這叫世界名著,我陶冶的是情操。”

“呵!”

“嘿,你什麽表情?”

“沒什麽表情。”白尺把世界名著扔回她的懷裏,“就是想把你們大把空閑的時間都偷過來……我現在是忙的快喘不過氣了。真怕再這樣下去,我的左手比右手先廢了。”

說話的時候,兩個銅鈴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唐曉。

上床的曲念念哀怨的嘆了口氣:“真羨慕你,你永遠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像我們這些人,活着活着就沒目标了……唉,小白,你等會去工作室,我們能跟你去玩麽?”

“要去你們去,我可不去。” 唐曉搶聲。

丫頭選擇性裝聾:“嗯?好主意,那念念你趕緊起床,一會吃過早飯,我就帶你和唐曉過去。”

……

唐曉:“……”

到的時候,安城已經在了。

室內開着空調。

他穿淺色的毛衣,正站在電腦面前打印人物的轉面圖。細長的鉛筆像香煙一般別在耳朵上,背脊弓着。不厭其煩的跟在打印機的後面,一張張确認出來的東西是否無誤。

最後将所有的紙張落在一起,邊緣對齊,食指和拇指指肚從耳邊撚下鉛筆,眼睑微耷,有些懶散,低頭開始在一頁頁紙上标記寫畫。

白尺一直覺得,安城骨子裏的認真比他人長得還要好看。

“你來啦。”他沒擡頭,只是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我昨晚加了個班,把人物的轉面圖都趕了出來,等下午季老師到了,給他審核一下,如果沒問題,從今天開始,你手上的動态故事版就可以分一半給我畫。”

“你昨天晚上沒回去啊?”

“嗯。在沙發上眯了會兒。你剛開始用左手,還是……呀,你們怎麽來了?”安城是回身才察覺到,白尺身邊還多了兩個人。

曲念念:“……”

唐曉:“……”

她們進門已經有五分鐘了。

白尺龇牙,把羽絨外套脫下往門背後的衣架上挂:“這不是周末麽,她們想來看看。”

正好門外史樂童要也剛到。嘚嘚瑟瑟哼着小曲,沒意識到門後有人,一腳踹開,迎了白尺滿臉。

吓得屋內其他三個人立刻圍了過去,以為撞到了白尺地右手。把史大班長罵了個狗血噴頭。

丫頭自己都給吓懵比了:“……你你們不用那麽緊張,我的手現在...除了手指沒辦法彎曲之外,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放屁。”唐曉一如既往的暴脾氣,“在它完全好之前,都算不上好。你能不能再上點心?剛剛在路上也是。”

白尺嘴巴一癟,頭低下去沒敢再說話。

安城盯着她們兩人看看。搖頭笑,伸手将白尺攬到自己的座位上,左右翻看她的手掌檢查,随便問了一嘴:“在路上怎麽了?”

“就是剛才在學校裏啊,一個戴墨鏡的女人,奇奇怪怪的,撞了小白,不道歉也不肯走。手抄在兜裏直勾勾地盯着小白,怪吓人的。”曲念念邊解釋也邊推唐曉去沙發上坐。

“戴墨鏡的女人?她認識小布丁?”

“不知道啊,她什麽話也不說,戴了墨鏡衣領拉得老高,看不清長什麽樣子。還好我們趕緊跑了。”

“哦。”

衆人也沒再當回事兒。

而此時,角落裏的史樂童才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兩手交叉搓大臂,可憐巴巴的:“媽的,這不是沒事麽,你們差點沒給老子委屈哭咯!”

相城美院的校園小徑上。

袁安易渾身僵住一般,面無表情的在原地被風吹了十多分鐘。

直至助理找過來:“袁律,袁律?”

她才似大夢驚醒一般,兩腿一軟,倒了下去。幸好被助理接住,将人扶回車裏。

“袁律,我不明白,你既然都說了這件case不許我們插手,那為什麽還特地趕回來一趟?”

在她的印象中,袁安易應該已經有十多年沒回過國了吧。

見人不答話,便知道自己不該問了,想換個輕松一點的話題。

“……哈,不過真有意思哈,近處看,那女孩和你長得還真是……”

“她手怎麽樣了?”

“啊?哦——沒事了,我看過鑒定報告,輕傷,後期肌腱複健的治療好的話,可以完全恢複的。對了,說起這個,”助理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頭撇到後面去,“袁律,這女孩子可能是真的和您有緣啊。”

“?”袁安易挑眉。

“我也是無意中在張老送來的資料中發現的。她是我見過的第二個,天生就左右手都能使的人。”助理捋了捋劉海,笑,“您是第一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