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因為時間太趕, 大晚上,安城只搶到了兩張到哈爾濱的火車票, 還是硬座。

大概是最晚一班火車的緣故, 站裏的人不算多。

安城前後各挂了一個雙肩包,左手牽着白尺, 右手拿着兩個人的身份證,四下張望在找自助取票的機子。

白尺小小一個就跟着他。兩只眼睛烏黑圓溜、到處打量。

火車要坐十幾個小時。

兩人取了票後,在站臺裏的便利店買了些壽司、面包之類的一次性速食。

就坐在檢票口等着。

相城并不是起始站,只是這列次火車的中途停靠站。

所以白尺他們上車之後,已經是滿滿一列車的人了。

而且又是半夜, 硬座車廂裏略顯雜亂, 疲憊旅途中的人東倒西歪睡了過去。

他們摸索着尋到自己的座位。

安城個子高,随随便便一擡手, 大包小包就到規整到頭頂的行李架上。

他坐在外面,把丫頭塞到裏面靠窗的位置。

等最終安頓,全部收拾好,兩人并肩坐下的時候。

白尺才稍稍有了一些真實感, 側頭看自己身邊的人,雀躍, 又不敢聲張, 龇牙咧嘴朝他笑“嘻嘻嘻!”

“傻樣!”安城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而後把她衣服的拉鏈拉到頂,怕吵到別人,壓低聲音, “趁着天黑,你趕緊睡一會兒。估計等天亮了,我們就能看到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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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暖陽。

白尺靠在安城的肩膀上,心口那股莫名其妙惴惴難安的感覺,就這樣安定了下來,穩穩睡過去。

再睜眼的時候。

中國960萬平方公裏的大地,就突然變成白茫茫的一片。

“哇o.o”白尺脊梁骨一顫,下一秒就整個人貼到了車窗玻璃上,表情要化開了。

因為坐着睡了一晚,一動,她身上的骨頭咯噠咯噠得響。

安城在旁邊抱着筆記本,聽到聲音的時候,眼睛瞥到她身上逗留片刻,呡唇淺淺笑:“早啊!”

“早。”聲音跟銀鈴铛似的。

“洗手間在車廂盡頭,漱口水毛巾都在這個袋子裏。”安城說着,把透明口袋往她跟前推了推,“先去洗洗吧。”

“嗯。”

話音落,來去沒兩分鐘,人就溜了回來,東西往桌上一扔,又整個貼在窗戶上。

兩眼珠裏泛着光:“阿城,這裏是哪裏啊?下這麽大雪?”

聞言的人盯着外面看了眼,又瞄了眼時間,算算:“應該是快到沈陽了吧!”

白尺從前跟着老白做生意,是五湖四海的跑,但北京再往北,她還真沒來過。

況且這幾年在相城定居了之後,她基本上就看不到這麽大的雪了。

“哇,阿城,你快看,鐵軌上也都是雪。”

“我看見啦。”他笑着瞥一眼,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敲。

“還有,還有樹上也都是。”兩眼睛锃锃亮盯着窗外。手拽着安城的袖子搖。

這一搖,男生都打不了字了:“你別鬧,我在做攻略。喏,速寫本就在腳底下的雙肩包裏,你自己玩會,讓我安靜把攻略做完?嗯?”

“嗯!”白尺點頭應好。

對面的坐的是一對六十多歲的老夫婦,看他們兩相處時的狀态掩嘴笑起來。

大概是羨慕他們,風華正茂,還愛的正好。

白尺的眼睛跟着窗外後退的景物奔跑了起來。

偶爾是平原遼闊,偶爾農田村舍。

還是喜歡坐火車。

飛機太快了,來不及感受。還是火車好,哐哐當當的,連頓挫聲都能給人安全感。

窗外的景色是移動的,可看景的人卻早已凝固了。

心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

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沒下雪,但是前些天的大雪還是留下了不少的白色。

兩個人全副武裝,從上到下貼了四五片暖寶寶,手套帽子裹得跟個熊似的。

“零下二十度真不是蓋的啊!”白尺搓着手套,“那我們現在去哪啊?”

安城劃了劃百度地圖:“咱先叫個車,直接去中央大街。”

他東南西北分的很清,牽着丫頭,迅速從淩亂的火車站裏繞了出來。

安城從以前就這樣,他從不打無準備之仗,而且事無大小,方方面面都能考慮全面了。

在車上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已經把在哈爾濱過平安夜的最佳去處,來回的車程,晚上要住的酒店,和明天回程的機票就都已經定好了。

“阿城,你怎麽那麽厲害?好像每次和你出去玩,都特別順利。謝謝你!呵呵!”白尺一手被他牽着,一手吊在他的大臂上。貼着他。

明明昨晚,她還在相城,只是心裏有點亂,只是突發奇想,只是想去一個有雪的城市過平安夜。

今天她就在了。

“不謝!”安城低頭笑,看她依偎在自己的懷裏的樣子,腦袋裏突然浮現出一句話:“為你,千千萬萬遍。”

胡賽尼《追風筝的人》裏最著名的一句話。

安城看着她擡頭看向自己的模樣,心裏想着,如果那個“你”是現在自己手裏牽着的姑娘。

那麽千千萬萬遍,就千千萬萬遍吧。

中央大街又稱歐洲小巴黎。

從火車站打車過去,他們用了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

天空昏沉,已經有入夜的跡象。氣溫更低了。

可平安夜火熱的氣氛卻讓這歐洲風情的百年老街更加奪目。

“我天吶!”安城捏着手機,風很大,吹的他臉都僵了,卻絲毫不影響澎湃的心情,他把百度上搜來的資料讀給白尺聽,“小布丁,這條街是由87萬塊方石直接夯進地下鋪成的哎!”

“什麽?”丫頭驚訝,吸了吸被凍紅的鼻頭,竟原地蹦了起來。

他們做動畫,因為場景設計與建築設計有共通的關系,所以白尺曾研究過很多中外奇特的建築結構。可像中央大街這樣的鋪路方式,她卻從沒見過…甚至在整個世界上都罕見。

不僅如此,這條街荟聚了20多棟歷史建築,又被稱為建築藝術長廊。

很有文化底蘊的一條商業街。

放眼望去,街上的人多極了。

所以說,來的好不如來的巧,平安夜驚喜的巡游節目正好開始。馴鹿拉着聖誕老公公,音響裏放着節日歌。

後面烏泱烏泱尾随了一大片的人。圖個熱鬧。

天完全暗了下來,在這樣的溫度裏,戴手套都不管用了,安城和白尺幹脆學着當地的人,把手揣袖筒裏。除了兩只眼睛看路,其他能遮的都遮住了。

他們跟着巡游的隊伍玩鬧了幾百米。

突然聞到噴鼻的香氣。

“啊啊啊啊,阿城,是糖炒栗子!”白尺隔着數十米就叫了起來,大概是味道太香了,她把圍在唇邊的圍巾壓了下去,拽着安城就往商鋪前面跑。

軟蠕香甜的。

還有哈爾濱紅腸,馬疊爾冰棍,鍋包肉各式各樣,甜的辣的,冷的熱的。

白尺剛下火車,正好餓了,油光滿面抱了滿滿一懷。

可這手裏的還沒吃完,就看遠處賣糖葫蘆串的。一大群家長牽着孩子在買。

她眼睛噌噌地發着光:“阿城,我也要。”

“好。”安城搖頭無奈笑,把人牽了過去,“別人的寶貝都有,我的寶貝也要有。”

日後雙鬓染白,老态龍鐘。

再回想起這段往事,白尺還是能像個孩子那樣,幸福的笑出聲來。

這個冰雪繁華的街道,像是童話故事裏延伸出來的。

兩人玩鬧一路,最後在那棵八米高的聖誕樹下停住了腳步。

絡繹不絕的情侶、游客前來拍照,低頭誠摯許願。

安城看見,半個身子轉過來,瞥了眼身邊的人,嘴裏陣陣液化的白氣:“小布丁,你也許個願吧!反正不要錢,萬一實現了呢。”

白尺手掌把頭頂滑落的帽子往上推了推,大眼睛完全露出來,向上翻,盯着碩大的聖誕樹,想了好一會兒。

“怎麽了?沒有願望麽?”他看她冥思苦想的樣子,順嘴問了句。

“容我想想啊。”

“哈哈,那你慢慢想。”安城笑,等她的時候,費力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本想看看時間的。

卻發現微信群裏突然被刷了百十來條信息。

他牙齒咬住手套頭,将其摘了下來,劃開消息。

卻在視線觸及的那一刻……

沒有任何防備。

心落地了。也摔的粉碎。

像是突然有千斤的巨石壓下,失落感襲身而來。

“……阿城?阿城?”

“嗯?”安城一驚,反應過來後,立刻把手機收了起來,“怎麽了?”

白尺對他的反應好奇:“你怎麽了?慌慌張張的。”

“沒沒事!”臉上僵住的肌肉,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你願望想好了?”

“嗯。”

“那對着樹許願吧。說不定聖誕老公公一高興,就幫你實現了呢。”

“……”白尺聽他說完,沉默三秒,頭低着,有些支吾,吸了吸鼻子,“這……這個願望,聖誕老公公恐怕幫不上忙……”

“什麽願望?”

“阿城,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嗯?”

丫頭咬唇,依舊低着頭,臉頰上早已分不清是被風吹紅,還是羞赧:“…親我一口。”

街上的人潮湧動。

千萬人之中,不知是誰率先發現了,小聲嘟囔一句:“是不是,下雪了?”

“哎,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歡呼。

“下……”白尺聽見,也準備去看。

可頭一擡,自己的帽子突然被人拉了下來,擋住兩只眼睛。

安城兩手捧着她的臉頰,深情吻了下去。

這個吻只是碰在了一起。軟軟的,熱熱的。

沒有多餘。

白尺的雙眼被蒙住了,看不見。

可她總覺得,那晚的安城,好傷心。

中國大學生原創動畫大賽的比賽結果出來了。

別說是第一名了,Oath手繪動畫工作室的作品,連優秀表揚獎的名單都沒能入圍。

敗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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