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節
第18章節
再放多一點耐心,他終究會接納她的……可是,一切沒有假如。
他們,終究是錯過了。
莊漣漪的神志頓時清醒起來。回想來到棠州的這些日子,她渾渾噩噩的不知幹了些什麽,她真的還在乎令狐南嗎?
不,她在乎的,只是一個答案。
她與令狐南,仿佛一首斷弦的樂曲,只一半就戛然而止,她想聽到結果,聽到最後一個音符踏踏實實地落下。
這一刻,她終于可以完全放手,不帶任何遺憾,亦不帶任何怨念。
“我要回京去了,”令狐南忽然道:“你與我一起嗎?”
“楊姑娘不是還病着?你這就回京?”她微愕。
“守着也是白守,她醒來看到我,只怕會病得更重。”他澀笑地搖頭,“明兒個我派馬車來接你,你是北狄公主,最近棠州又不太平,不能出什麽岔子。”
她還想再說什麽,卻見他已經站起來,迳自推開門,兩人卻同時一愣——司徒容若正站在門外。
是了,他應該會在這,方才令狐南進來的時候,他應該就看見了。不知方才那一番話,他是否也聽見了?
“先生在此?”令狐南微怔片刻,便什麽都明白了,“呵,對啊,公主怎麽可能獨自南下,自然是先生作陪了。”
司徒容若不發一言,只對着他微微躬身。
莊漣漪注意到司徒容若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蒼白,與他的白衣相映,仿佛一抹影子,虛得好不真實。
別再把我忘了。
那天在車裏,他一邊吻着她,一邊這樣說。
方才,她與令狐南說話那般全神貫注,算不算把他給忘了?
莊漣漪心中一陣緊張,猛地發現,原來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琴聲從他的房中傳出,正如此刻的月光般冰冽,恍若述說着淡淡愁緒。
這首曲子她曾聽過,那一年,那個黑衣人威脅她時,他曾用此曲濯盡對方的殺氣。
事隔這麽久,如今再次聽到,卻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平靜依舊,卻帶着寒意,從前的琴音涓若春水,此刻卻冷若冰泉。
莊漣漪知道他生氣了。不同于從前,就算盛怒仍會理睬她,這一次,他居然可以一整夜不與她說話,自顧自的彈琴。
她忽然好怕,因為這不曾有過的恐懼,即便在去國懷鄉之時,即便是被黑衣人威脅之時,她都不曾像此刻般顫栗。
“若——”她站定,怯怯地喚他,“你真的……不理我了?”
三十六
琴聲忽停,他撫住微顫的弦,垂眉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是公主忘了容若。”他輕聲回道。
“我錯了——”她連忙撲上前去,伏在他的膝畔,撒嬌道:“若,原諒我這一回,就這一回,好嗎?”
“假如公主心裏念着容若,為何要去毀壞太子殿下與楊三小姐的婚事?”
“我……”她該怎麽解釋?告訴他,只是一念之差嗎?
“假如公主心裏念着容若,就不會到了棠州之後,每日魂不守舍,我行我素,什麽也不告訴容若。”
她無從狡辯,只能沉默。
的确,她最近一連串的反常他早已看在眼裏,已經夠忍耐了。
“公主想說什麽?”他看她朱唇微啓,卻搶先一步道:“別說什麽心魔作祟、一念之差,容若知道公主真正的心思。”
“你知道?”她胸中心兒狂跳。
“公主……還是在乎太子殿下的吧?”
他忽然笑了,笑得燦若繁花,卻凄涼無比,給她一種觸目驚心的刺痛。
“你怎麽可以這樣說?”莊漣漪猛地起身反駁,“如果我還念着他,為何要跟你……跟你……”喉間哽咽,一時說不下去。
他怎麽可以懷疑她的真心?身體都交給他了,他還不相信她嗎?
“也許連公主自己都不知道,”他語氣依舊淡淡的,“其實無論何時何地,太子都是公主心中的首選,就如方才,如果太子殿下的語氣中尚有半分轉圜的餘地,公主會對他死心嗎?”
莊漣漪一怔,霎時無言以對。
他有一半說中了,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令狐南出現,就會幹擾她的心神。
她執着地認為自己對令狐南的愛慕已經淡了,執着地說死灰不可複燃,但事到臨頭,她還是那般嫉妒。
假如真的心如死灰,她何必對楊元敏做這些無聊的事?既然做了,就說明那并非單純的戲弄與報複。
司徒容若比她更了解自己,了解她的喜怒哀樂,了解她的心藏在何處……所以他才會如此生氣。
“這首曲子,公主知道是什麽嗎?”他冷不防的問道。
“什麽?”她意外話題的轉變。
“這首《長河水》是榮嫔娘娘身前所做,”他十指摸索琴緣,“我無意中覓得曲譜,細細品學,發現榮嫔娘娘真是個心境澄澈的人,難怪齊帝如此愛她。那天晚上,我也是利用了這首舊曲,讓齊帝心軟。”
“你是說……”莊漣漪瞪大眼睛,“那個黑衣人是……齊帝?”
“難道你聽不出他的嗓音?”司徒容若淺笑,“聞不見他身上的龍膽香?”
她搖頭,對此毫無印象。
當時,她吓得全身僵直,哪裏還顧得了這許多?
“齊帝會武功?”她喃喃自語。
“南齊帝族很少不會武功的,”他道:“不只齊帝,已廢太子和現任太子,就連绛玉公主也會。”
她怔然,覺得不可思議。
“所以,要周皇後死的人,不是她情敵的兒子,而是她的丈夫。”司徒容若嘆道:“齊帝在為心愛的女人複仇。”
她不敢相信,曾經見過帝後和諧的畫面,晌午的陽光映耀在湖畔,他在垂釣,她在替他擦汗……為什麽夫妻會走到這一步?
周皇後還立志要做姿德,假如知道自己是被丈夫毒害的,情何以堪?
又或者臨終之際,周皇後已經全然明白,所以,她才會格外懷念那個送她栀子花的男子吧……
所有的悔恨與錯誤,終究不是她這個外人能夠理解的。
“公主,你現下知道了,”司徒容若酸楚地看着她,“那個黑衣人不是太子殿下派去的,他待你沒有那麽狠心——”
“什麽?”她這才意識到他話中有話。
“我說,你們,其實可以重新在一起。”他長嘆一聲,沉重的道出關鍵話語。
如同雷擊般,她震驚地瞠目瞪他,久久不語。
“……若,你說什麽?再說一次!”
“依我看,楊三小姐與太子殿下怕是難成了,”似看破一切,他推開窗樓,舉目遠跳夜空,“公主若肯再試一次,未必不能打動太子的心。”
“我若還想再跟他……那夜,何必去找你?”聽出他想推離她,她頓覺淚水快要湧出,哽咽駁斥。
“公主該想想,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仍不為所動,淡淡反問。
“發生了什麽?不就是你病了,不就是聽說你要跟丞相千金訂親嗎?”他怎麽能這樣揣測她的心?滿腔委屈,快将她淹沒。
“怕是也聽說了棠州之事吧?”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遠空,就是不看她。
心中一滞,她這才憶起往事。
他說得沒錯,那天同樣由萬實良傳來消息,說令狐南為了一個女子暫留棠州。
她當時滿面微笑,并不在乎,只是随手翻着書。
當她緊張的時候,常常那樣翻書,其實,什麽也看不進去……
“可我并不在乎,綠嫣說,對比我聽到你的消息,态度截然不同!她還說,我的心都偏了。”
對,綠嫣,她的證人,可以見證她全部的愛情——他還不信嗎?
“不過是掩飾罷了。”他輕輕一句話就否決她自認的鐵證。
莊漣漪怒不可遏,幾乎想給他一巴掌。
三十七
掩飾?這就是他對她全部感情的評價?他以為她特意去看他、跟他那般……只是為了掩飾對令狐南的患得患失?
他都忘了,她天天偷望他的相思之苦了嗎?他怎麽可以全盤否定?教她情何以堪?
萬分情衷,竟付諸東流水……
“公主與容若一般,越是喜歡的人,越是藏在心裏,”他忽然回眸,眼角似乎有水光閃爍,“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邁出那一步。”
所以他認為令狐南才是她藏在心裏的那個人?他認為,她主動向他投懷送抱,不是出自真心?
“我不管……”嘴上說不過他,她抽泣,“已經這樣了,你要對我負責……”
這已經是她的極限。用威逼的方式,只為了不想失去他。
“公主何必在意所謂的貞操?”他卻揚起澀笑,“說起來,容若也早就不是清白之身,本不配與公主在一起——”
不配?莊漣漪凝眉,沒料到他居然會如此自卑。
她陡地頓悟原來他竟是這樣的人,看她主動靠近一步,他便坦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