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傀儡
傀儡
即便還沒完全恢複記憶，俞闌舟也能感覺得到：聞未予現在很生氣，前所未有的生氣。
而見到聞未予的這個動作，巫遇肴的雙眼變得更紅，像是陷入瘋魔一般，全力向聞未予的方向發動攻擊。
“他是不是被人控制了？”
俞闌舟覺得眼前的這個巫遇肴有些奇怪，雖然平時的巫遇肴也挺瘋的，但也不會瘋成這個樣子。眼前這什麽話都聽不進的模樣，不就跟秘境裏，突然發瘋對他喊打喊殺的那個擎雷城長老差不多嗎？
“精神系攻擊只能提供暗示，放大人類內心的負面情緒。若他平時沒有這些心思，又怎麽會中招？”
聞未予帶着俞闌舟躲避殺招，看向巫遇肴的目光越來越冷，
“若別的時候也就罷了，偏偏是這個時候……”
只差一點，劫雷就能完全消散，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跑出來礙事？
一絲不明的紅光自他的眼底掠過。
——難道真的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幕後操縱着一切？
領域一旦發動，就不受領域者控制。俞闌舟不能将巫遇肴丢出去，又因為正在傳輸靈力，不能動手，他正想發揮嘴炮的優勢，用嘴巴教巫遇肴做人，忽然間，那股仿佛堕入冰窖，被什麽東西束縛的感覺又一次出現了。
這一次的感覺，比上一次更強烈。
聞未予神色驟變，顧不上再制止雷劫，拼着被全力反噬的傷勢突破封印，将巫遇肴重新丢入禁制。
做完這一切，他甚至來不及抑制翻滾的血氣，立即與俞闌舟前額相貼，小心地将神魂投入他的神府。
俞闌舟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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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己像是進了一個奇怪而空曠的山洞，四周都是寒冰，冷得他瑟瑟發抖，渾身靈力都像被凍結到一塊。
他喊着聞未予的名字，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四周越來越冷，他不得不往前走。
走了大概十幾分鐘，他看見一座高聳入雲的冰山。整座山都是冰塊所制，晶瑩透明，仔細一看，冰柱中似乎還封着一個人。
“等等，高聳入雲的冰柱……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柱‘？”
不是說天柱所在的位子，在天路的最頂端，只有仙人能看見嗎？他為什麽會忽然來到天柱附近？
而且如果這裏就是天柱，那冰塊中封着的人，那不就是……
抱着說不出道不明的心思，俞闌舟快步靠近天柱，卻發現天柱中封着的并不是玄鳴，而是另一個相貌韶秀的青年。
那個青年穿着幹淨雅致的盛服，漂亮的面容恬靜安寧，唇角猶帶着一絲微笑，仿佛睡着了一般。
俞闌舟左右端詳了半天，确定眼前的這個青年他從來沒有見過，跟聞未予……玄鳴的肉身更是沒有相似之處。
不知道這個青年是什麽人，為什麽被封在這。根據各種傳聞，化身為天柱、拯救世界的都是玄鳴。難道他猜錯了，這裏并不是傳說中的天柱，這位青年被封在冰中，其實另有原因？
正在他天馬行空地猜測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個低啞的呼喝：“誰？！”
大約是太久太久沒說過話的緣故，這個聲音啞得不成樣，幾乎辨不出原有的音色，只能依稀察覺到一絲莫名其妙的熟悉。
“抱歉，我無意闖入，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一醒來就到這了。”
俞闌舟立即道歉，言辭真誠懇切。
山洞的轉角，有一道白影漸漸出現。不知道是不是俞闌舟的錯覺，随着那道白影的靠近，周圍的氣溫仿佛更冷了。
洞中光影流轉，俞闌舟與那道白影正式照面。
甫一見到俞闌舟，那道白影驀然愣住，蕭疏的身影像被定在原地，再也不能移動分毫。
俞闌舟也是微微一怔，但他比對方更快回神，快步跑到對方身邊：“阿暮——”終于看到你了，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話還沒有說完，只來得及叫出一個稱謂，他就被一雙冰冷有力的手狠狠圈入懷中，幾乎無法呼吸。
“等——”雖然兩個人都沒事，值得抱一抱慶祝，但這也勒得太緊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幾萬年沒見過面。
正這麽想着，耳邊壓抑的聲音帶着顫，在他耳邊吐出一個稱呼：
“阿祀…！”
俞闌舟：？？？？
兄弟你在叫誰？
同一時刻，闖入俞闌舟神府的聞未予置身于一片火海中，謹慎地提劍前行。
當他的眼前出現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影，聞未予持劍的手一緊，緊緊盯着那張韶秀而陌生的臉。
氣息不會有錯，他的氣息幾乎與阿槎一樣，可是這張臉……
聞未予思緒輪轉，最終停留在記憶深處的一個名字上。
“你是……聞祀？”
冰柱的邊緣，經過一番有效的溝通，雙方都意識到自己認錯了人。
看着那張與聞未予一模一樣的面容，哪怕知道這本來就是玄鳴的軀體，俞闌舟仍然覺得很不習慣。
他簡單地闡述了一遍自己的處境，略去不宜說的內容：“……大致就是這樣。不知道為什麽，等我恢複意識的時候，就來到了這。”
“這應該不是劫雷的原因，劫雷還沒有這樣的能力……”玄鳴沉吟片刻，掩去缱绻的目光落在俞闌舟身上，一眼看穿他的修為，鄭重其事地提醒，“你現在是合體中期，以你的劍意天賦，只要鞏固修為，涞化域沒有人是你的對手。至于修仙……天柱已毀，這個世界沒有人能成仙，你切莫再進一步。”
玄鳴說的和他在半眉道人傳承中看到的沒什麽不同。
可正因為如此，俞闌舟心中的疑問越來越重。
“沒有人能成仙？難道沒有例外？”
“絕無例外。”
俞闌舟愕然。
沒有例外？這怎麽可能，如果真的沒有例外，《原著》中的邵沉夕是怎麽成仙的？
他斟酌着道：“玄族血脈也不可以嗎？”
玄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天路斷絕，無一人能超然。規則将修士的修為限制在洞虛之下，既是約束，也是保護。若是有人強行修煉，利用規則漏洞尋求仙路，在他進階大乘的那一瞬間，就會解體，成為最濃郁的仙氣，反哺天道。”
一言驚起千層浪。
俞闌舟半晌說不出話。許久，他才慢慢瞪大眼，腦中一片混亂。
如果《原著》中的所有內容都是真的，那結局最後，邵沉夕飛升，不就意味他其實是……
可如果邵沉夕化為仙氣，那結局最後“懲治”秦淮近，讓他永生永世受折磨的又是誰？
玄鳴似乎極其擅長解讀他的微表情，只一眼就從他的神态中捕捉到些許端倪：“怎麽了，是不是有人僞造了修真功法，或者拿一些事誤導你，勸你‘成仙’？”
俞闌舟猶豫未決。
一方面，他出于對救世英雄的敬意，與對這張面容近乎直覺的親切與信任，讓他想對玄鳴道出真相。
可另一方面，他與玄鳴不熟，修士最基本的謹慎與防備讓他緊緊咬着所有秘密，不願開口。
玄鳴察覺到俞闌舟的猶豫，将手伸向他的鬓角，可伸至一半，意識到自己的唐突，緩緩放下。
“沒關系，你我初次見面，正該有所保留。只是這成仙一事，絕不可貿然為之。我以我的神魂與神志擔保，方才所言，絕無一句虛話。”
如此寬和坦蕩的話，反而讓俞闌舟略有些不自在。
最終，他決定相信一次直覺，将他的穿越，那個神秘聲音，以及他所閱讀的《原著》，都一一道來。
玄鳴認真地聽着他說的每一個字，放聽到是神秘聲音要求他“成仙”，并告訴他這是他唯一的“任務”時，那雙溫暖的琥珀色鳳瞳閃過一分寒冽。
“依你所言，那《原著》恐怕是人為編撰，當不得真。”
“我倒覺得不像，如果是為了騙我修仙，完全沒必要杜撰這麽一本書。”而且還是一千萬字！真的會有人這麽閑嗎？
“而且我後來遇見的那幾個人，秦淮近邵沉夕之流，都很符合《原著》的人設。”
俞闌舟想到邵沉夕與聞未予的不同，腦中靈感一現，“你說有沒有可能——這個世界存在‘平行時空’，就跟電影與小說裏寫的那樣，存在‘無數個我’，每個‘我’，都有不同的命運。之所以《原著》中的一切和現實産生沖突，是因為‘平行時空’，所以……”
玄鳴不願潑他冷水，可他必須告訴他真相：“這個世界不存在‘平行時空’，小說設定終究只是小說設定……時間不可逆轉，不可重複。事物的可能性不存在唯一，可命運的軌跡永遠只有一條。”
他看着愣住的俞闌舟，一字一句，
“會重現的人生，除了夢境，就只有——”
「局」。
“如果你的記憶是真實的，你與‘聞未予’已經經歷過記憶中的一切。
“那麽，所謂的‘重生’，絕對不可能存在。
“或者有人篡改了你們的記憶，讓你們誤以為重生。
“又或者，邵沉夕那些人，是針對這個局特地制造的‘演員’——被預先植入記憶的[傀儡]。
“他們不會死，并非因為天道偏袒，也絕非是神秘劇情力量的庇護。只是因為他們是[傀儡]，僅此而已。
“[傀儡]本來就沒有生命，自然也不存在死亡。”
俞闌舟怔怔地看着玄鳴，神色恍惚。
“這……怎麽可能？”每一個字都像耗費他的所有氣力，無比艱難，“聞未予也不會死，難道他——”
難道他也是……[傀儡]？
“也許只有他一個人是例外。”玄鳴道，“[傀儡]沒有靈魂，無法進行奪舍，最高實力限定至洞虛以下，大多需要法器加持可根據你剛才的描述，他使用磅礴的靈力并不需要法器，而且實力遠不止如此……”
八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