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暗流
暗流
“至于他為什麽不死……大概,是因為他現在的軀體十分特殊。”
俞闌舟總算将腦中亂糟糟的消息整理的清晰了一些。他看着玄鳴,欲言又止。
“莫非你知道他的軀體特殊在何處?”
能不特殊嗎?按照銀貂和秦淮近的說法,聞未予的軀體就是眼前這一位。
要是對着當事人講這件事,基本等于是提着燈照馬桶,找死(屎)。
可要是對着玄鳴隐瞞……或許他一輩子都無法得知真相。
俞闌舟整頓思路,盡量委婉的描述聞未予的情況。
玄鳴何許人,聞弦歌而知雅意,只憑借俞闌舟短短幾句描述與深感糾結的模樣,稍加思索,就大致觸摸到事情的真相。
“特殊當然是因為——既然是已故之軀,那具軀體本來就算是‘死亡‘狀态,自然也不存在會不會被殺死這個問題。”玄鳴話鋒一轉,“不過竟然能讓你露出這樣的表情……那位他‘不慎’占據的已故之軀,該不會是我留在人間的軀殼吧?”
一下子就被看穿真相,俞闌舟險些被嗆到。
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忍不住懷疑玄鳴是不是有什麽看透人心的功能。
玄鳴卻只是輕輕一笑:“看來猜中了。”
“其實他并不是……”确認玄鳴臉上的笑容毫不作僞,俞闌舟漸漸停下未完的解釋,“那個……你不生氣嗎?”
換位思考,如果是俞闌舟碰上這樣的事,他絕無可能這樣心平氣和、面帶笑意地繼續與對方交談。
“我既已化身天柱,魂魄早已離析,嚴格意義上,已經算是死人的範疇。既然已經死亡,軀體對我而言就不再有任何用處,若能造福另一個人,倒也算物盡其用,無需着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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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倒有些像現代捐獻遺體的義舉,想到玄鳴舍身救世之舉,顯然,他應當是個心胸寬廣。值得敬佩之人,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我聽別人說,玄族的軀體十分特殊,尤其是玄族的少主,幾乎沒有任何人能奪他的舍。他既然能……進入你的聖軀,是不是因為他是玄族之人?”
銀貂是這樣說的。後來秦淮近又對聞未予……對玄鳴的軀殼産生觊觎,再加上,他總覺得“不是自己的軀體大半有隐患在”,俞闌舟忍不住繼續試探,想從玄鳴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結果玄鳴的回答讓他大為意外。
“告訴你這些的人,估計是不太了解玄族,随口胡謅的吧。”
俞闌舟冒出三個大問號。
“為什麽這麽說?”
“很多人以為玄鳴的血脈有諸多奇異之處,可實際上,決定玄族的并非血緣,而是靈魂。”他深深地凝視俞闌舟,聲音輕緩低沉,似有深意,“玄族即使轉世,即使失去所有的力量,也會一次次地找到他們的族人。”
想到自己與聞未予都被秦淮近認定為玄族,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淮近搞錯了——畢竟他連玄族的真正聯系都沒搞對——俞闌舟模棱兩可地問道。
“那現在,你們玄族還剩下多少人?”
“從6000年前開始,玄族就只剩下一人。”
果然……
俞闌舟默然無語,對秦淮近的不靠譜有了更深一層的認知。還好剛剛沒有貿然的認親,要不然現在豈不尴尬。
“直到後來,那個玄族找到了他的摯愛……玄族的道侶雖然不是玄族,但會獲得玄族所有的能力,因此在外人看來,與玄族也沒有什麽區別。”
聽到這,俞闌舟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麽關鍵信息,但怎麽都想不起來。
“你說的那‘最後一個玄族‘,應該就是你自己吧?”
畢竟不管是銀貂透露的信息,還是雲林書閣記載的秘辛,都有提及玄鳴的身份,稱他為玄族之主,那麽這個玄族最後一人,當然只可能是他。
這麽一想,剛剛他的說法就顯得有些奇怪。玄鳴從一開始就沒有隐瞞他的身份,大可以直白地說“最後一個玄族就是我”,為什麽要委婉地稱自己為“玄族最後一人”,之後又提到他的摯愛道侶……以玄鳴的豁達坦蕩,難道還會因為道侶這兩個字害羞?
大概是俞闌舟盯着他的時間長了一些,玄鳴蒼白的面龐上掠過一絲淡紅。他沒有再看俞闌舟,只是望着白茫茫的冰柱,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冰柱中的那個青年。
“是。阿…俞先生,你相信世間存在轉世嗎?”
這個話題貌似有些突兀,俞闌舟不明白他這句話的用意,只能如實說道:“既然修仙都真實存在,那麽轉世,應該也有?不過未經修煉的人類,神魂十分脆弱,我至今未曾見到傳說中的鬼怪——混沌域的那些惡鬼,雖說是惡鬼,實際上只是高階修士死亡前留下的執念彙聚而成,并不能算真正的鬼。而修士,雖然擁有神魂,可一旦死亡,大多都會魂飛魄散。所以我覺得,就算真的存在轉世,也只有極少一部分人能夠擁有這樣的機會吧?比如你剛剛說過,‘玄族即使轉世也能找到族人‘,那你這句話的前提就是玄族可以轉世,所以……轉世應該是存在的?”
“實際上,世間萬物都有轉生的能力。不管是尋常人類,修士,還是靈獸,都是生命的一種形态。時間一往無前,不可逆轉,生命的形态亦是如此……”
關于生與死的哲學,俞闌舟前世就聽了許多,對這着實有點不感冒。出于禮節,他沒有打斷玄鳴的話,只在他話音落下的最後,開門見山地詢問:
“如果這個世界是一場‘局‘,秦淮近等人都是傀儡,而所謂的成仙其實是死路,并不是‘通關‘的成功方法,那我應該怎麽做,才能解開這個‘局‘,讓策劃這一切的人勞而無功?”
見他無意探知轉世之事,玄鳴的鳳瞳微微一黯,替他解答道:“要想破局,必須知道三個答案。
“其一,設局的人是誰?
“其二,設局的人想通過這個局達成怎麽樣的目的?
“其三,達成這個目的的必要是什麽?”
這三個問題,俞闌舟其實早就考慮過,但始終不能得出肯定的答案。
“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你,”在第四道雷劫結束的時候,他的身體曾短暫地失控,冒出另一個說話十分冷淡的“俞闌舟”,說要“殺掉自己來讓聞未予”解脫,
“設局的人可能是……‘我‘,不,其實也不是‘我‘,但是他又是用我的身體,我的立場……”
俞闌舟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亂七八糟,莫名其妙,毫無邏輯。但他确實搞不明白當時出現的那個“俞闌舟”算是什麽,既不是第二人格,也不是另一個靈魂,也不像操縱術,再加上“他”說的那兩句莫名其妙的話,足以讓他上億個腦細胞在這件事上陣亡。
玄鳴卻沒有因為他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而疑惑,相反,他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有什麽自相遇開始便一直藏在他眼中的明暖與溫熾,因為這句話逐漸冷卻。
“能否将所有前因後果都事無巨細地告訴我?”玄鳴認真道,琥珀色的瞳孔中載着歉意與慎重,“抱歉,我知道這個要求非常冒昧,可你剛才說的那個問題……我必須知道更多的線索,才能給你答案。”
“才能給你答案”,而不是“才有可能給你答案”。
很顯然,玄鳴似乎知道什麽,對這件事已經有了猜測,只是囿于信息不足,不敢下定論而已。
想到自己該說的,不該說的反正已經說了那麽多,也不差這最後的半壇私密,俞闌舟索性将自己穿越後的遇到的所有事,都用第一人稱視角,壓縮成一個靈力球,遞給玄鳴。
看完記憶靈球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玄鳴垂眸不語,蒼白的面容失去了所有表情,幾乎與這白茫茫的冰原融為一片。
哪怕以俞闌舟目前的視角,并不能看清他藏在暗影中的眼眸,卻也能從他的無聲沉默中,感受到沉抑的痛苦與深恸。
俞闌舟幾次想出聲詢問,卻莫名的,在話語擠出喉口的前一刻停住,只能糾結地皺着眉,與終年不化的冰棱對坐沉默。
許久,玄鳴凝望擎天蔽日冰柱,重新面向俞闌舟時,臉上已恢複最初那溫暖熙和的神态。
“抱歉,一不留神開了些小差。此事因我而起,自當由我為你解決一切麻煩。只是我無法離開天柱,只能請你帶上這個,回到最初的地方……”
俞闌舟仍然雲裏霧裏,頭大如鬥。他見玄鳴似乎沒有解釋的打算,只得主動出擊。
“可不可以把真相告訴我?”
“你看,我都把我的所有經歷都分享給你了。不管是誰碰上我這種亂七八糟的事,都會想問個為什麽。如果你知道內情,或者猜到了什麽,請告訴我,可以嗎?”
“哪怕這個真相,并不是你想知道的,甚至知道後只會徒增煩惱,改變不了任何現狀?”
“我曾聽過一句俗語:寧作明白鬼,不做糊塗人。如果弄不明白這件事,恐怕它會成為我的心魔,糾纏我一輩子。”
玄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長袖拂過冰峰,現出一面水鏡。
“你知道‘氣運轉接大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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