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約定
約定
沒有任何空氣流動的冰原突然揚起一陣風,玄鳴仍然挂着那文溫煦的笑容,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
“這裏不是真正的天柱。之前我就奇怪,我前一秒還在劫雷下,為什麽突然來到天路之上……經過你剛才的提示,我才想通,這裏确實不是天柱,而應該是與我的神府相通的地方。”
他緊緊盯着玄鳴,似乎從那柔軟的神情之下探尋更多的存在,
“你……到底是誰?”
既然魂飛魄散之人必須用氣運大法才能複生,那自我崩解的玄鳴……又有誰來對他使用這個術法?
玄鳴朝他露出更加輕暖的笑容:“我是——”
冰原驀然崩塌。
俞闌舟掉落在一片火山灰中,剛抹幹淨不存在的灰,就聽見前方傳來對話。
“為了阻止他的自決,你不惜将自己做成傀儡——”
話語驟停,說話者垂眸看着從他前方起身的俞闌舟,默然失語。
俞闌舟同樣相持沉默。
只因為眼前這張臉,他剛剛還在冰柱那邊見過。
“聞祀?”
“阿槎!他很危險,快過來!”
俞闌舟很迅速地遠離對方,但也沒有站到聞未予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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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玄鳴的事給了他些許警醒,在确認這二人的真僞之前,應當保持距離,不要靠得太近。
哪怕直覺告訴他,那個“玄鳴”對他并無惡意,所說的多半都是真話,但以他目前的混亂處境,未必每一次都能這麽好運。
“你終于來了。”聞祀……或者應該說,頂着聞祀樣貌的神秘人禮節性地一笑,“上一回見面的時候,我與你的約定,還記得嗎?”
俞闌舟壓根沒見過對方——除了剛剛在玄鳴那單方面的相見,哪裏知道什麽約定。
他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終于找到一號似乎能挂得上勾的人物——他剛穿越的時候,有一個神秘的聲音給他看了《原著》,并告訴他,他唯一的任務是成仙,只有成仙才能擺脫這個世界。
“是你?”俞闌舟投向聞祀的目光多了一分隐秘的警惕。
如果聞祀就是那個哄他成仙的神秘人,再加上玄鳴在猜到真相時所流露的異樣神态……難道,設下局,想讓他“成仙”的不是另一個“俞闌舟”,而是聞祀?
……不對,他跟聞祀素未聞面,聞祀有什麽理由害他?
還是說,是過去的他,另一個“俞闌舟”與聞祀立下約定,請他幫忙設[局],好坑害現在的這個自己?
聞祀一看就知道他完全沒想起來:“也罷,你想不想得起來并不重要,我只是來取我的約定之物……”
這……所謂的約定之物該不是他的腦袋吧?
俞闌舟已經忍不住想拔劍了,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聞祀擡手施法的方向并不是他,而是聞未予。
“等等!你要做什麽?!”
來不及思考,他已拔劍相阻。
“你确定要與我動手?”聞祀禮節性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死板,無機質的冷漠,“且不說這裏是你的神府,神魂凝聚之處,胡亂動手容易傷到神志與魂體,就說你——雖然你不記得,可當初我們約好了,‘傀儡之術有違天和,我只給你百年,一百年後不論成敗,傀儡都必須交由我銷毀’,這還是看在你并沒有用完整的魂體做傀儡的份上,怎麽,你想反悔?”
經過玄鳴的指示,俞闌舟已經知道對方口中的傀儡是什麽——不就是秦淮近等人并非真正的人,而是表面上擁有思維,實則被困在虛假的世界中,不斷重演《原著》劇本的假人嗎?
可這,跟聞未予有什麽關系?
明明……玄鳴也說了,聞未予很有可能是唯一的那個例外。
腦中混亂如麻,他卻憑着本能,緊緊抓住那唯一的證據:
“他不是傀儡。《原著》中沒有他的存在,所以他不是——你要帶走傀儡,秦淮近那些人随你帶走,不要動他。”
沒錯,傀儡存在的意義是布局,為了出演《原著》。一個不存在于劇本中的人,不存在于劇本中的角色,怎麽可能是傀儡呢?
聞祀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似在譏诮,又似在……憐憫?
“他确實不是你做的傀儡,但是他是——”
“你剛剛的要求,我可以考慮。但是你必須先離開他的神府,并且中止雷劫。”聞未予忽然出聲截斷聞祀,率先離開神府。
聞祀随即消失,俞闌舟還未想明白聞祀話中的深意,便覺得眼前一閃,下一刻,已與另外二人一樣,回到最初渡雷劫的地方。
天上的劫雷已經散去,被前幾道雷炸得只剩一個框的門邊,困在禁制中的巫遇肴見到俞闌舟,激烈地掙紮。
“師兄!你和我都被騙了,一切都是師……秦淮近的陰謀,是他——”
俞闌舟本就心煩氣躁,一出來就聽到巫遇肴的連珠帶炮,只想讓他閉嘴。
他還未做出反應,已有人比他更快一步行動,封上巫遇肴的嘴。
“真是聒噪。”聞祀随手從客棧斷裂的地板下撈出一塊破碎的石磚,堵住巫遇肴的嘴,“繼續之前的話題吧。俞闌舟,我不管你是真的封印了所有的記憶,還是裝傻充楞,[傀儡]我一定要帶走。這不但是你與我的約定,還是你與天道的約定。如果你執意阻撓,那後果……絕對不是你能承受的。”
“請等一下。”此時的俞闌舟早已沒了最初的麻亂,,“在我本人并不知道那所謂‘約定’的前提下,你是不是要先給出約定的憑證?就算沒有憑證,你也應該将約定的原文,約定的前因後果完完整整地告訴我,不然我會覺得你在碰瓷。如果你覺得我說的不在理,那我也有話說——對,聞祀,我跟你有約定,你答應過我,要将自己所有的修為與氣運都傳給我,并且聽從我的指揮,做我的頭號打手——如果我跟你這樣說,你會信嗎?”
見聞祀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在考慮這個問題,俞闌舟稍稍松了口氣,繼續思量對策。
只憑講理,未必能完全改變對方的想法。這人深不可測,完全不知道是什麽修為,又是五千年前的仙,雖然已經死過一次,但畢竟底子在那,要是打起來,只怕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夠聞祀一個拇指摁的……啊對了,五千年前?
抓住這個關鍵詞,俞闌舟突然想起,在那個古怪冰原上,那位不知是真是假的玄鳴在猜出幕後黑手的時候,曾給過他一樣東西——.一團藍色的法術球——讓他帶着回到最初的地方,并暗示他,關鍵時候可以憑借那東西化解災厄。
現在根據種種線索,聞祀都像那個最關鍵的幕後黑手,而且玄鳴又是聞祀的道侶,或許拿出玄鳴的東西,能讓聞祀改變來意也不一定。
“你說的倒也在理。也罷,萬物皆有法度,我也不該省略流程,總該讓你信服。”聞祀不知他心中所想,依照他先頭之言,默念法語,将一卷法術變成的白帛遞到他面前,“因為你與我當初立下的誓言已經化為箴言,由天道共鑒,已然失去實體憑證。現在我對着天道起誓,重新複刻當年的誓約,确保每一個字都真實準确。如有違背作僞之處,将永受萬魔噬心之苦。”
五千年前,聞祀和他的同伴就是死于萬魔噬心,魂魄生生被萬魔撕裂。這誓言對他而言不可謂不重,足見他的珍重與誠意。
正因為這樣,俞闌舟才覺得愈加焦灼。
他起初只以為自己只是普通的穿書,穿到一個渣渣遍地的修真世界,只要規避原主的結局,改變美強慘男配的人設,順便成個仙就好,難度不高,問題不大。
後來邵沉夕等人重生,他也沒将這回事放下心上。充其量只是美強慘遇渣的副本變成火葬場副本,只要他避開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不按套路走,難道火葬場還能貼上他不成?
但事實的真相告訴他,他真的太天真了。
這哪裏是美強慘或者火葬場劇本,這分明就是恐怖解密向劇本,還一重煙霧.彈套着另外一重,跟毛線球一樣繞了一圈又一圈。
他現在完全不想關注誰真誰假,誰好誰壞,他只想早點知道這個[局]的真相,永遠離開這個亂七八糟的世界。
至于聞未予……坦然地說,俞闌舟如今對他的觀感無比複雜。一方面,他現在已對這個世界的所有事物,所有人都帶着濃重的懷疑與警惕。對于同屬于這個世界的聞未予,以及與腦中那段真假莫辨的記憶,俞闌舟當然也不會有太多的信任。
可是另一方面,自相遇之初,聞未予一直沒有傷害過他,甚至救了他無數次。哪怕眼見不一定為真,一個人的心也不可能做到完美僞裝。如果要在這個世界的所有人中,選一個人相信,俞闌舟只會選擇聞未予。
因此,無論是出于私心,還是出于理智,他都不能讓聞祀将聞未予帶走。
前路未定,只能見招拆招。當聞祀重新寫好昔日約定的複本,交給俞闌舟,俞闌舟看着上面的內容,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不由露出愕異之色。
十一更
能看到這的都是勇士,我都快把自己繞暈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