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怪物宿舍(十三)

怪物宿舍(十三)

房門一開,滾滾濃煙立刻蹿了出來,謝見星用早就準備好的濕布掩住自己的口鼻,彎下腰一用力将已經躺倒在地失去意識的少年拉了起來,用另一張濕布蓋在他的口鼻處,和吳舟一起,将他從房門口拖了出來。

“咳,咳咳咳,”少年大聲地咳嗽起來,他頭暈目眩地盯着面前的兩人,無力的嘴唇翕動,“你,咳咳,你是誰?”

謝見星想了想:“一個……喜歡助人為樂的鄰居?”

他把少年放在客廳的沙發上,拿過桌上擺着的熱水壺,又給布淋了一層水,重新蓋在少年的臉上。

謝見星這一蓋直接蓋住了少年的全臉,他怪叫一聲,伸手拿下了那塊濕布:“怎麽臭臭的?”

還沒等青年回答,少年就辨認出了這是用來墊桌角的抹布,他咳嗽着将這塊布扔到一邊,支撐着身體,回頭指着吳舟問道,“它,它,它又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會動?你們怎麽進來的?”

在兩人都成功出來後,吳舟已經放下了支撐着門的小手,在玩偶光滑的掌心多了幾道燒傷的痕跡,房門逐漸閉合,只是在房門閉合的同時,那張薄如蟬翼的人臉皮從門把手滑落,落到了牌位之前,仿佛在頂禮膜拜。

在火災燒起來的時候,謝見星就已經試過了,這房門打不開,因此他只能打開客廳的窗戶,任由雨水灌入,濃煙出逃。

謝見星咳嗽了幾聲,再開口時,嗓子帶了點啞,他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而是簡短地問:“你叫什麽?”

“我……我是第三十號,但、但是我給自己取了個名字,我……我叫……”少年頓了頓,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原本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也變得焦黑,從腿腳開始,裸露在外的肌膚被蒙上一層木炭般的外殼。

窗外的雨勢漸小,屋子裏雪白的牆壁被濃煙染黑,那股難聞的焦味在淡去。

回憶時間快要結束。

“……你可以叫我霸哥。”他喃喃地說,“它來自我喜歡的英文,BUG。”

謝見星斟酌了片刻,直接問:“你是從哪裏拿到那個牌位的?是因為它,你才被人皮燈盯上的吧?”

“五樓,”霸哥仿佛沒有感知到自己的變化一樣,他的語速很快,吐字發音很含糊,有些內容需要謝見星連蒙帶猜,“那天我加班回來,偷了齊叔的鑰匙,打開了五樓的門鎖,在裏面發現了這個牌位和一本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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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

霸哥指了指沙發的夾層裏,謝見星将手伸了進去,摸到了一本小冊子,他把小冊子塞進衛衣口袋裏,聽到霸哥在繼續:“讀了日記上的東西,我發現他說的是真的,我,包括我姐姐,以及其他人都在加班,這是不正常的現象,所以我供奉了那個牌位。”

“在‘祂’的指引下,我變得越來越清醒,但同時我發現了被‘祂’盯上的人,在獲得清醒的同時,也會變成各種各樣的怪物,我……我能感覺到我也要變異了,所以我不想讓我姐姐也變成怪物,只能用各種辦法讓她減少加班,一開始還行,但最近她已經不聽我的了……”

“我……我好像已經死了,‘祂’會殺了我,因、因為我不想變成怪物,我不虔誠……”

“我姐姐回來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但,但是她還覺得我活着,挨家挨戶的敲門求人救我……沒有用的……她也變成了……怪物……”

在他混亂的喃喃自語中,窗外的雨徹底停了,客廳裏的燈泡亮了起來,煙霧與火光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曠而冷寂。

回憶結束,他們回到了原來的房間。

而原本躺着霸哥的地方,站着一具焦黑的屍體,有些地方已經露出了被燒成焦炭的骨頭,而霸哥的姐姐低着頭,濕發垂在眼前,看起來像個剛從海裏爬出來的水鬼,靜靜地看着他們。

吳晨站在吳舟身邊,笨拙地蹲下身,擦了擦弟弟的衣角,最後伸手握住了弟弟的手,

霸哥靜靜地看着他們,看了好一會兒,再開口時,說話的聲音已經不再像回憶裏的他那麽流暢:“為什麽要開門?”

“因為你在求救。”謝見星說。

霸哥沉默了下去,他現在看起來非常可怖,臉部幾乎被燒光了,只露出兩個鼻洞,就像焦炭版的伏地魔,并且他非常不适應在光明處,對着燈光不自在地擺了擺頭。

站在牆壁的姐姐伸手暗滅了開關,屋子裏頓時暗了下去,重新回歸黑暗中,只有那股焦味依舊經久不散。

謝見星面朝她的方向:“怎麽稱呼?”

姐姐怔忪了片刻,似乎沒想到會有人問她這個問題,好久都沒有反應,反倒是霸哥替她開了口:“淼淼,我給她起的名字,她叫淼淼。”

“……對,我叫,淼淼。”她小聲,但雀躍地說。

謝見星轉身沖他們擺了擺手:“好了,霸哥,淼淼,燈泡換好了,雨也停了,我該走了,不用謝我,也不用送了。”

在青年轉身去摸門把手的時候,霸哥突然開了口:“你的污染加重了。”

“能猜到,總得付出一點代價。”謝見星不甚在意地聳肩,打開房門,走出了屬于敲門怪物的房間。

外界的雨停了,但天依舊是黑的,時間已經到了晚上。

玩偶姐弟兩跟着他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站到他的身邊,吳晨昂着頭,眼珠直勾勾地看着他,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比了一個手勢。

謝見星蹲下什麽,拉過吳舟的手,拉卷起它的袖口,在燙傷泛紅的地方很輕地吹了吹,對吳晨道:“時間到了?”

吳晨點頭。

“辛苦了,下次見。”青年垂下眉眼,恍惚間有種溫柔的錯覺。

吳舟下意識地想怼他——那還是別見了吧,第一次就讓我燙傷,第二次還想讓我幹啥?

沒能說出口,就被謝見星很輕地敲了個腦殼。

它縮了縮脖子。

半個小時的持續時間到了,玩偶消失在了走廊上。

謝見星從口袋裏掏出那本小冊子,借着手電筒的光線翻開了它。

出乎他意料的,那并非是一本單純的日記本,而是一本實習治愈師資格認證證書,邊角卷邊泛黃,看起來有點年頭。

而所謂的“日記”則是密密麻麻寫在這本證書的邊邊角角,是一句句短小的話。

【這個世界有問題,每個人都那麽沉迷于工作,這怎麽可能呢?】

【治愈,怎樣才算治愈?】

【我知道了,其他人都想錯了!治愈師的要點不是讓他們放松,也不是讓他們變得開心,想要治愈他們,完成轉職,就必須讓那些不想工作的人重新回歸工作,我想我可以試試勸說他們。】

【口頭的勸說果然是無效的,這些被污染徹底的人會變成怪物,只有清除污染才能讓他們回歸工作。】

【可是,讓他們回歸工作,真的就算治愈嗎?】

【我不知道,但也只能先這樣做了。】

【我被污染了,被徹底污染的人會永遠留在這個副本裏,成為怪物的一部分。】

【暗樓,我需要盡快找到暗樓,還好他們已經告訴了我,順着懸崖邊緣走過去,走半個小時,繞過那片海灘,就能看到暗樓!】

【奇怪,我找到了暗樓,怎麽進不去?】

【時間……時間很重要……】

【沒用了,我發現的太晚,本來以為就算無法完成治愈師的轉職,失敗了也能回去,但是我被污染的太深了,哪怕我已經治愈了一位怪物,讓它回到從前,也沒有辦法回去。牌位是我從暗樓裏帶出來的,我……我願意信奉‘祂’,只要能讓我回去!】

【失敗了……】

語句戛然而止。

謝見星把小冊子塞回去,若有所思地順着樓梯往下走。

雖然雨停了,但走廊上的水流還沒幹,每一步都像走在池塘裏,水順着臺階流淌而下,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當走到拐角的時候,一股腥甜的氣息混雜在水流中,除卻青年淌水發出的聲響,還有一種奇怪的,仿佛蠕動般的沽湧聲。

拐角處的視線暗了下來,黑色的長條狀觸手一閃而過,纏繞住了樓梯的扶手,空氣中的腥味愈發地濃厚起來,“噗通”,大坨的黏液掉進了水裏。

似曾相識的味道。

謝見星看向聲音的來源,在通往二樓的樓梯扶手上,坐着一位不速之客,正是之前那只小怪物。

小怪物身上的淤泥比起之前相對來的少,它全身都濕淋淋的,背對着走廊,看着樓梯間的最底下,觸手似的尾巴纏繞在扶手上。

這會兒聽到謝見星的腳步聲,小怪物似有所覺地擡起頭,轉過身靜靜地看着他。

這是下樓的必經之路。

謝見星放輕了腳步,朝着小怪物走過去:“你是來回禮的嗎?”

小怪物自然不會回應他,甚至随着他的靠近,它依舊警惕不減,擡起了尾巴,作出了一步要攻擊的姿态。

“沒關系,”謝見星舉起了雙手,示意自己沒有威脅,“我只是路過,你可以接着看風景。”

他試探性地又靠近了一步。

謝見星現在看起來着實算不上幹淨整潔,濃煙造成的灰塵留在了青年的臉頰上,弄髒了他雪白細膩的肌膚,但這絲毫無損他的美貌,反倒像是明珠蒙塵,叫人很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小怪物一直盯着謝見星,這會兒見他動作,忽地伸長了尾巴,朝他甩來。

謝見星神色微動,卻沒有避開,眼看着那尾巴停留在距離他手腕不遠處,卻是頓在了半空中。

一滴腥臭的黏液從尾巴尖滴落,落到了地面上。

小怪物的尾巴維持着這個距離頓了頓,又突然收了回去,尾巴驟然伸長,用尾巴纏住上一層的扶手,徑直跳了上去。

它的速度極快,謝見星甚至來不及出聲。

既然小怪物讓開了位置,謝見星也就順着樓梯往下走,不過在路過拐角扶手的時候,他從口袋裏摸出那包水果糖,這次取了一枚粉色的草莓味糖果,放在了扶手上,順便又喂了一顆海鹽檸檬味的給自己。

直到謝見星消失在二樓的房間後,那只小怪物從三樓跳了下來,輕盈地落在了那顆糖果的面前。

這顆粉色的晶體看起來和這幢建築格格不入。

但小怪物在它的面前緩慢地趴了下來,它的尾巴逐漸放松,在身前自然下垂。

它盯着糖果看了一會兒,忽地又将視線轉移到分叉的尾巴尖上。

方才它其實是想勾住青年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至于之後做什麽,它還沒有想好,或許是給他擦擦臉,拂去那些灰塵。

但它終究停下了,它只是單純覺得,這麽好看幹淨的手腕,或許不應該沾到自己這麽肮髒的東西。

僅此而已。

撓頭,後臺數據不太好,為了上夾子的位置高一點,所以明天的更新提前放出來(這章),明天不更,夾子上的更新在晚上十一點=3=到時候那更會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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