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白夜不知琉璃火(13)

白夜不知琉璃火(13)

他給“江牧”擦了擦身體,本來一個靜塵決就能搞定的事情,他做得小心翼翼,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

而且,江牧很明顯地看到他紅着耳朵,應該是想看他,但是斟酌之後,又十分乖順地閉上了眼睛。

像只聽話的大狼狗。

把“江牧”收拾好了之後,他才找了一床被子,動作很輕地給“他”蓋上。

他站在床邊猶豫了很久,甚至還胡亂翻了本書出來看,直到月上中天了,他才收了書,耳朵越來越紅,小心翼翼地躺在了“他”的身邊,縮在“他”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的懷裏,好久都不肯閉上眼睛。

江牧看了他一晚上,很清楚地知道他一晚上都沒睡,但他第二天的精神卻出乎預料地好。

他一大早就起來了,眉眼中帶着笑去了廚房,又煮了一碗粥,還是跟昨天一樣,他耐心十足地哄着“江牧”喝粥,但沒得到回應之後,他自己一邊含着笑小聲抱怨着“江牧”,一邊把粥喝了。

喝粥的時候南符子過來了一趟。

可能是昨天顧吹雪和沈霜白跟他說了什麽,他的臉色不太好,但是面對着聞斜,他還是強行擠出了一抹笑:“小斜,我過來看看你……你師尊怎麽樣了。”

聞斜像是沒察覺到他話裏的漏洞一樣,朝着他微微笑了笑,帶了點抱怨回答:“師尊今天又沒起床。”

南符子眼睛裏面盛滿了難過,沉默了一會兒,強行笑着:“他應該很快就會醒了,你——”

“宗主師伯,”聞斜喊了他一聲。

南符子連忙應:“怎麽了?”

“你下午能不能送些新鮮的蓮子過來?三尺峰的被我摘完了。”

南符子自然滿口答應,甚至走的時候還覺得他好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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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牧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眸光閃了閃,看着聞斜在南符子走了之後,臉上的笑意瞬間消散。

他十分耐心地給“江牧”洗漱,之後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儲物袋,看着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走之前,他紅着耳尖,嘴唇輕輕地在“江牧”的額頭上碰了碰,像是凡城裏一對平凡至極的夫妻,丈夫出門前親吻着妻子的額頭,輕聲告訴她“我走了”。

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很明顯地遲疑了一下,然後走過去,拿了桌上他平時把玩的紅色發帶,小心翼翼地綁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江牧愣了愣。

他還以為這根發帶是聞斜為了擋住手腕內側的道侶契才系上的,現在看來,好像不是?

桌案上放着的點蒼劍也想跟着他去,“嗡嗡”地繞着他轉了幾圈,他有耐心極了,點了點它的劍柄,“你留下,保護師尊。”

點蒼劍不太滿意,但還是知道自己已經是個失去了主人的孤兒,乖乖地聽了家裏大哥的話。

很快場景就再次變化。

這次是在野外,一個烏漆麻黑的林子裏,江牧都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踩上了一根枯枝,發出了“吱呀”地一聲,頓時,林子裏的鳥仿佛受到了偌大的驚擾一般,紛紛胡亂飛了起來。

我艹,這些鳥怎麽回事?

踩個枯枝就被吓成這樣?

不對。

江牧猛地一愣,他不是碰不到這幻境裏的東西嗎?那他怎麽把枯枝踩響的?

他能碰到了?

江牧眼睛一亮,伸手嘗試着摸了摸旁邊的樹幹,粗糙的手感頓時從他的指尖傳了過來。

太好了。

他待會兒看見聞斜那臭小子的時候就能直接把他帶出這個見鬼的幻境了。

果然,沒一會兒他就再次見到了聞斜,不過這次聞斜的狀态有點過于……令人震驚。

這小子不知道幹了什麽,一身黑衣都已經被血浸濕了,本來黑色的衣裳是沒那麽容易看出血跡的,但是隔着老遠,江牧都聞到了那股血腥味。

他踉踉跄跄地往江牧這邊跑着,手裏的扶塵劍都還在滴血,看着慘烈得一批。

好家夥,這小子是搶了別人的媳婦兒嗎,被傷成這樣。

不過很快,江牧就氣得冷笑了一聲。

哪個混賬東西傷的聞斜?!

他捧着長大的徒弟,就是這麽給別人打的?!

艹!

等着他從幻境出去,他絕對要弄死對方!!

他一邊罵一邊跑過去想扶着聞斜,卻沒想到,他一伸手,照樣從聞斜的身上穿了過去。

江牧:“??!”

怎麽回事?

這時候聞斜已經一個無力,撐着在一個樹下坐了下來,但他沒有休息,而是飛快地從儲物袋裏抓了一把丹藥,看都沒看,一個勁兒地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他好像很疼,呼吸聲有些粗重,卻又在意識到之後有意識地隐藏了自己的呼吸。

江牧眼神複雜。

這小子沒注意到,他的呼吸聲雖然沒了,但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實在太重,別人順着這味道就能找到他。

果然,沒多久,後面的人就追了過來:“站住!!”

“別跑!!”

“沒想到修真界還有你這種小賊,不知道你師門知道了之後,會不會因你蒙羞?!”

江牧很清楚地看到,聽到最後一句話,聞斜的睫毛顫了顫,最終閉上了眼睛。

江牧嘆了口氣,站起身來,看向了追着聞斜不放的那群人。

那是魔修。

江牧眸光驟冷。

他倒是知道現在是怎麽回事了,這是聞斜背着南符子他們去魔族搶引魂燈的時候,而且看這兔崽子的樣子,應該已經得手了。

魔族向來以強者為尊,東西誰搶到就是誰的,也難怪這群髒物追着聞斜不放,明顯是看着他已經半死不活了,想撿個便宜。

只是。

江牧再次冷笑了一聲。

他徒弟的便宜,也是誰都能占的?

點蒼劍感受到了他的殺意,“嗡嗡”着顫了顫,自行出鞘,宛如一道流光向那群人射了過來。

這個幻境有漏洞,似乎是因為他的神魂是大乘期的,給他這個飄渺的身體也安了個大乘期的修為,點蒼劍是他的本命劍,所以它能發揮出來的實力自然也跟着上升。

這群魔修在點蒼劍的眼裏,根本不夠看。

但下一瞬,他江牧就猛地皺起了眉。

——只見點蒼劍直直地朝着那群魔修飛了過去,帶着千軍的氣勢卻只是從魔修的身體裏穿了過去。

它似乎也沒想到,劍身在半空中滞了滞,劍尖又嘗試着對準了一個魔修的胸口戳了戳,還是直接穿了過去。

點蒼劍徹底愣住,晃了晃劍柄下意識地看向了江牧。

江牧沒理他,手指卻慢慢攥緊。

他還是不能參與這個幻境裏發生的事,那……現在已經重傷了的聞斜怎麽辦?

他蹙眉垂眸看向了聞斜。

後者緊握着扶塵劍,甚至有些脫力的手臂都在顫抖,但他深色的眼眸裏卻不念見一絲怯意。

他抿了抿唇,表現得頗為鎮定地拭去了唇邊的血跡,緩緩地借着樹幹站了起來,嗤笑一聲:“以多勝少,勝之不武。”

魔修們哈哈大笑:“小崽子,你搞錯沒有,這裏是魔族,誰跟你講究這些道理?!”

“我們奉勸你啊,把引魂燈趕緊交出來,這樣我們還能給你留一分最後的體面。”

聞斜暗自咬牙,微微退了一步,身體徹底貼上了樹幹,像是已經走投無路了一般,拳頭緊握着。

沉默了半晌之後,他掏出了儲物袋裏的引魂燈,猛地向那群魔修的反方向擲去,轉身就跑。

魔修們朝着“引魂燈”的方向哄搶,卻馬上就發現了那“引魂燈”是個毫無靈力的假貨,罵罵咧咧地又開始追。

江牧看着他們的背影,嘆了口氣,隔了好一會兒才踩着點蒼劍追上去。

這一路上聞斜又跑又躲,着實不容易,江牧看着又氣又心疼,卻又只能看着完全沒辦法。

幾個月後,等着聞斜終于到了凜劍宗附近,他已經渾身沒一處好肉,連臉上都全是他為了不讓別人把他認出來,自己劃上的刀傷。

江牧在後面跟着他,手中的點蒼劍像是也在為他擔心,一路上都在“嗡嗡”地顫動。

他終于避開一路追着他的魔修,到了凜劍的護山大陣內,一進去,他就像是終于堅持不住了一樣,身體一軟暈了過去。

江牧皺着的眉頭就沒有松開過,心裏疼得他眼尾都微微泛起了點兒紅。

他聽說這小子為了他獨身去魔族把引魂燈搶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猜測到了他這一路上必然受了很重的傷,但是現在親眼看着這小兔崽子這副樣子,他還是抑制不住地難受。

這是為了他。

都是為了他。

江牧閉了閉眼睛,壓下了淚意,過了好一會兒,才蹲下身手指隔空輕輕在青年臉上觸目驚心的傷口上拂過。

他等了兩個時辰,才等來了巡視的弟子。

幾個弟子遠遠地就看到了躺在這邊的聞斜,卻猶豫着沒敢上前,好一會兒,才有人大着膽子往這邊走了幾步:“這是……”

另一個弟子皺着眉打量着:“我怎麽覺得這個人有點熟悉?”

衆人轉眸看向了他。

他猛地一拍手:“見鬼,我怎麽覺得這人這麽像聞師兄?!”

衆人震驚地面面相觑,然後領頭的弟子倏地變了臉色:“艹!我也覺得是聞師兄!”

“快快!!你們拿個人去通知大師兄,讓他通知宗主!!再來個人去青衣峰找顧師叔,跟她說聞師兄受了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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